周一，林舒像往常一样送女儿去幼儿园。

车里放着女儿最喜欢的儿歌。

“妈妈，今天奶奶要来我们家吗？”女儿仰着小脸问。

“是啊，想想开不开心？”林舒柔声回答。

“开心！奶奶会给我买好多好吃的！”

林舒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心里一阵刺痛。

孩子是无辜的。

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对女儿的伤害降到最低。

离婚，是必然的。

但女儿的抚养权，她绝不会放手。

送完女儿，林舒没有去公司。

她调转车头，开向了另一条路。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家咖啡馆门口。

林舒推门而入，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干练的女人对她招了招手。

是李律师，李婧。

“学姐。”林舒走过去，坐下。

“气色不太好。”李婧开门见山，“昨晚没睡好？”

林舒摇摇头，将一个文件袋推了过去。

“这是我们家目前所有的资产证明复印件，房产，存款，还有周成公司的股权。”

李婧打开文件袋，仔细地翻阅着。

“两套房，都在你们夫妻名下。一套全款，一套还在还贷。存款大约两百万，你名下有一百二十万，他名下八十万。他公司10%的干股。”

李婧的指尖在股权那张纸上点了点。

“这个，是最麻烦的。”

“我知道。”林舒点头，“这是他们公司上市前，老板给老员工的激励。如果现在离婚分割，会非常麻烦，而且价值很难估算。”

“没错，”李婧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

“我不能打无准备的仗。”林舒的眼神很平静，“我不仅要离婚，我还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李婧合上文件夹。

“说说你的计划。”

“我已经让他同意，将我们准备换房的一百万，投入我虚构的一个理财项目。”林舒说。

李婧的眉毛挑了一下。

“胆子不小。这是非法集资，一旦被他发现，你可以直接进去。”

“他不会发现的。”林舒很笃定，“那笔钱，我会转到我爸妈的账户上。他只认钱，只要我按时把‘收益’打给他，他不会怀疑。”

“这是第一步，转移流动资金。然后呢？房子呢？”李婧追问。

“还在还贷的那套，是婚后买的，写的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首付是我家出的，但我没有保留当时的转账记录。”林-舒说出了难点。

当年，她爱得盲目，觉得一家人没必要分那么清。

现在，成了她最大的失误。

“没有转账记录，法官会认定为夫妻共同财产。”李婧的表情严肃起来，“除非，你能让他自愿放弃。”

“我会让他自愿的。”林舒的语气依旧平静。

李婧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学妹。

记忆里，她还是那个在校园辩论赛上，言辞温柔却逻辑清晰的女孩。

几年不见，她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眼神里的那股韧劲，还在。

只是多了几分，被生活磨砺出的冷硬。

“你那边呢？”林舒反问，“我让你查的人，有结果了吗？”

李婧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另一个文件袋。

“白薇，28岁，单亲妈妈，儿子叫周安，六岁。在一家画廊当销售。”

李婧将几张照片推到林舒面前。

照片上的女人，长相清纯，眉眼间带着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

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种“小白花”。

她怀里抱着一个男孩，正是林舒在鉴定报告附件里看到的那个。

“她和周成，是老乡。”李婧补充道，“我查了周成这几年的出差记录，有很多次，他都借口去邻市出差，但实际上，是回了老家。”

林舒的心，又被狠狠扎了一下。

老乡。

原来，他们的缘分，比她想象的还要早。

“她的经济状况怎么样？”林舒问。

“很一般。租住在老旧小区，月租两千。画廊的工作也只是底薪加提成，很不稳定。”李婧说，“但是，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点。”

“什么？”

“她儿子，上的是一家年费十万的私立幼儿园。”

林舒的瞳孔猛地一缩。

年费十万。

凭她白薇的收入，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

这笔钱，毫无疑问，是周成给的。

这些年，周成总会以各种理由，比如孝敬父母、亲戚借钱、朋友周转，从家里的账上拿钱。

每次数额不大，几千到一两万。

林舒从未怀疑过。

现在想来，那些钱，全都流向了这对母子。

他用着林舒娘家支持的首付买来的房子，享受着林舒为他营造的安稳生活，却拿着夫妻共同的财产，去养着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

何其荒唐！

何其**！

林舒紧紧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打算怎么做？直接去找她摊牌？”李婧问。

“不。”林舒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打草，只会惊蛇。”

她要等的，是一个时机。

一个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机。

下午，林舒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小舒啊，我明天下午的火车，大概晚上到。”婆婆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好的妈，明天我让周成去接你。”

“哎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别耽误你们上班。”婆婆假意客气着。

林舒在电话这头，几乎能想象出她那张堆满算计的脸。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再忙也得去接你啊。”林舒的语气比她更热情，“我跟周成都想你了。”

挂了电话，林舒的嘴角，泛起一丝冷漠的笑。

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二天傍晚，周成接回了婆婆。

婆婆大包小包地提着老家的土特产，一进门就拉着孙女心肝宝贝地叫。

饭桌上，婆婆不停地给林舒夹菜。

“小舒啊，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带孩子上班两头忙，辛苦你了。”

周成在一旁看着，脸上是欣慰的笑。

“妈，你看，我没说错吧，小舒一直都很孝顺。”

“是是是，我们家小舒最好了。”婆婆笑得合不拢嘴。

林舒低头吃饭，扮演着一个贤惠的儿媳。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谁能想到，这平静的表象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

晚上，林舒哄女儿睡下后，回到客厅。

婆婆和周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她出来，婆婆立刻朝她招手。

“小舒，快来坐。”

林舒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婆婆挨着周成，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小舒啊，你看，你们结婚也十年了，就想想一个孩子，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林舒的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正题来了。

她看向周成，周成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显然，这是母子俩早就串通好的。

“妈，现在养个孩子压力太大了。”林舒故作为难。

“哎呀，压力大什么呀！”婆婆立刻反驳，“你们现在有房有车，工作又好，再养一个完全没问题！”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再说了，想想是个女孩，你们总得要个儿子，将来给周家传宗接代啊！”

“周成，你说是不是？”婆婆推了推身边的儿子。

周成干咳了两声，附和道：“妈说得有道理。我们家三代单传，确实……需要个男孩。”

林舒看着这对母子一唱一和，差点笑出声来。

需要个男孩？

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吗？

一个六岁的，活蹦乱跳的亲孙子，亲儿子。

现在在她面前演这出戏，不觉得累吗？

“妈，这事……得看缘分吧。”林舒垂下眼睑，语气低落，“也不是说想要就能要的。”

婆婆一听，以为有门，立刻说：“怎么不能！只要你们努力，肯定能行！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医院看看嘛！”

“妈！”周成似乎觉得这话不妥，出声制止。

“看什么看！我身体好着呢！”婆婆瞪了他一眼。

她拉住林舒的手，拍了拍。

“小舒啊，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要你肯给周家生个孙子，妈保证，以后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

林舒抬起头，眼睛里泛起一层水光。

她看起来委屈又无助。

“妈，其实……我们之前去医院检查过。”

这话一出，周成和婆婆都愣住了。

周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上次我体检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林-舒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医生说……说我身体有点问题，可能……很难再怀孕了。”

她说完，便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客厅里，瞬间一片死寂。

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成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震惊，怀疑，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窃喜。

林舒用眼角的余光，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知道，她的第二步棋，走对了。

她就是要让他以为，她生不了。

只有这样，他那个私生子，才有“名正言顺”登堂入室的可能。

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放松警惕，露出更多的马脚。

“怎么……怎么会这样？”婆婆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哪个医院看的？会不会是误诊啊！”

“就是市里最好的妇幼保健院。”林舒哽咽着，“医生说我当初生想想的时候伤了身子，底子太薄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了婆婆的心上。

生女儿伤了身子，所以生不了儿子了。

这个逻辑，在老太太的脑子里，是完全成立的。

婆婆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看着林舒，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嫌弃。

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林舒甚至能猜到她此刻心里的想法。

周成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

他走到林舒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老婆，别难过，这不怪你。就算没有儿子，我们有想想也就够了。”

他的声音温柔，动作体贴。

仿佛一个绝世好男人。

林舒靠在他怀里，心中冷笑连连。

够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够了，又怎么会在外面养一个六岁的儿子？

虚伪。

彻头彻尾的虚伪。

但她还是配合地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

然后抬起头，红着眼睛说：“对不起，老公，让你失望了。”

“傻瓜，说什么呢。”周成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的眼神，却越过她的头顶，和自己的母亲，进行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那眼神里，有无奈，有安抚，还有一丝……坚决。

林舒闭上眼睛。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周成心里那杆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那个私生子。

而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就是让他自己，一步步走进她设好的陷阱。

夜里，周成辗转反侧。

林舒能感觉到他的烦躁。

突然，他开口了，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老婆，你说……如果我们领养一个孩子，怎么样？”

林舒的身体一僵。

领养？

说得真好听。

他是想把那个私生子，以“领养”的名义，带回家吧。

林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不同意。”她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为什么？”周成急了，“我们给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跟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林舒打断他，“我只爱我的想想，我接受不了家里有第二个孩子，尤其是……来路不明的孩子。”

她特意加重了“来路不明”四个字。

黑暗中，周成的呼吸一滞。

他沉默了。

许久，他才闷闷地说了一句：“睡吧。”

林舒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很好。

就让他气。

她要让他知道，从她这里，此路不通。

她要逼着他，和那个女人，想别的办法。

而他们想的任何办法，都将成为她手里，置他于死地的证据。

林舒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天，就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