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萧衡,是大周的传奇。
他少年成名,十三岁上战场,十五岁便以三千轻骑,大破北蛮八万大军,一战封王。
此后二十余年,他镇守北疆,护大周山河无恙。
他是大周的战神,是陛下的亲弟,是手握三十万兵权的定北王。
更是萧珏的父亲。
一个,令人敬畏,也令人恐惧的男人。
此刻,这个男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同样穿着一身喜服,但那常年征战沙场而来的铁血肃杀之气,却丝毫没有被喜庆的颜色冲淡。
他的身形极其高大挺拔,肩膀宽阔,腰身劲瘦,一张脸如同刀削斧凿般深刻俊朗。
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KA,反而为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沉稳与威严。
那双深邃的眼眸,比星辰更亮,比深渊更沉。
被他注视着,仿佛灵魂都会被看穿。
这就是我未来的夫君。
一个比他儿子,不知强大了多少倍的男人。
我心中没有半分新嫁娘的羞涩与喜悦,只有冷静的审视和盘算。
这是一场交易。
我用云家在朝中的势力和他急需的江南财路,换取定北王妃的身份和庇护。
他用他的权势,为我撑起一片天,让我不再任人欺凌。
各取所需,公平得很。
“王爷。”
我敛去所有思绪,对着他盈盈一拜。
他没有立刻扶我,而是静静地看了我片刻。
那目光极具压迫感,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都剖析一遍。
我挺直脊背,任他打量。
我知道,他是在评估我这件“商品”的价值。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与他对视。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情欲,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云舒。”他念着我的名字,“将军府的嫡女,从小被娇惯长大,可知嫁入王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此再无云舒,只有定北王妃。”我答得很快,很平静。
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想来,我大概会哭诉,会表忠心,会像所有攀附权贵的女人一样,极尽讨好之能事。
“你倒是通透。”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既已知晓,便记住自己的身份。”
“本王不喜麻烦,更不喜后院起火。”
“你能安分守己,王妃之位便稳如泰山。若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眼神中的警告,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清晰。
“王爷放心。”我垂下眼帘,“云舒所求,不过一安身立命之所,绝无他想。”
“最好如此。”
他终于伸出手,虚扶了我一把。
他的指尖冰冷,触碰到我肌肤的瞬间,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这个男人,太危险。
拜堂,礼成。
我被送入了王府主院,那间象征着女主人身份的“听雪堂”。
红烛高照,满室喜庆。
我独自坐在床边,等着我的新婚丈夫。
这一等,便是深夜。
在我以为他不会来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萧衡带着一身酒气和寒意走了进来。
他脱下外袍,随手扔在椅背上,只着一身玄色中衣,露出了结实的小臂和宽阔的胸膛。
他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从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我知道,他今夜肯来,不过是为了全王府的颜面。
他对这桩婚事,并无半点期待。
对我这个新婚妻子,更无半点兴趣。
也好。
这样正合我意。
一杯茶下肚,他身上的酒气似乎散了些。
他终于转过身,看向我。
“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依旧冷硬,但似乎比白日里多了一丝人情味。
我有些意外。
“王爷言重了。”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本王知道,你心悦萧珏。”
“你今日之举,不过是年少气盛,一时冲动。”
“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愈发幽深。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本王可以对外宣称,你突发恶疾,不宜成婚。将你送回将军府,或是送去别院静养。”
“待风头过去,你想嫁谁,本王都可以为你做主。”
“当然,除了萧珏。”
我愣住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新婚之夜的场景。
他或许会羞辱我,或许会冷落我,或许会与我约法三章。
我唯独没有想到,他会给我一条退路。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在黑暗之中。
“王爷为何要这么做?”我忍不住问。
“本王说过,不喜麻烦。”他淡淡道,“强扭的瓜不甜,本王对一个心中有别人的女人,没有兴趣。”
原来如此。
他只是怕我日后给他惹麻烦,怕我给他戴绿帽子。
我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波澜,瞬间平复。
我自嘲地笑了笑。
云舒啊云舒,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多谢王爷美意。”
我站起身,开始解自己身上的嫁衣。
动作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忸怩。
萧衡的眉头微微蹙起。
“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不是说,对心中有别人的女人没兴趣吗?”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那便请王爷看清楚。”
“从今日起,我云舒的心里,再也没有萧珏。”
“只有王爷您。”
“也只有您,能成为我的夫君。”
我说着,褪下了最后一层外衣,只着一身单薄的红色亵衣,站在他面前。
少女的身段玲珑有致,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我的眼中没有半分情欲,只有一片坦然和坚定。
萧衡的呼吸,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他看着我,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了一丝涟ات。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加沙哑。
“我知。”
我向前一步,几乎贴上他的身体。
踮起脚尖,将自己的红唇,印在了他冰冷的薄唇上。
生涩,却又大胆。
“王爷,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们,该安寝了。”
萧衡的身体僵住了。
他大概从未遇到过像我这样大胆直白的女人。
他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清冽的酒气,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将我团团包围。
我能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和他骤然变得滚烫的呼吸。
这个男人,并非如他表现出的那般无欲无求。
只是一个吻,就让他有了反应。
我心中一定,胆子更大了些。
我的手,攀上他的脖颈,试图加深这个吻。
然而下一秒,我的手腕就被他猛地攥住。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放肆!”
他低喝一声,将我推开。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床沿上,手腕**辣地疼。
他眼中刚刚升起的那丝涟ات,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怒意。
“云舒,别挑战本王的底线。”
他的声音里满是警告。
“本王再说一次,本王对你没兴趣。”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王爷是没兴趣,还是不敢?”
我忍着手腕的疼痛,冷笑着开口。
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锁住我。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王爷不是很清楚吗?”
我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一步步重新走到他面前。
“王爷怕了。”
“怕碰了我,就等于承认了这桩由我主导的婚事。”
“怕碰了我,就等于向您的儿子低了头,承认您抢了他的女人。”
“怕碰了我,您在萧珏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向他作为王者的自尊。
萧衡的脸色,一寸寸沉了下来。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激将法,就能让本王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碴。
“不。”我摇了摇头,迎着他骇人的目光,笑得愈发灿烂,“我不是在激您。”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王爷,您虽然是定北王,是大周的战神,可在这件事上,您就是个懦夫。”
“你连自己儿子的一个女人都不敢碰。”
“懦夫”两个字,彻底点燃了萧衡的怒火。
他猛地伸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窒息感瞬间袭来。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力道大得惊人。
我毫不怀疑,只要他再用一分力,就能轻易地掐断我的脖子。
我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但我没有挣扎,也没有求饶。
我只是用一双眼睛,倔强地,甚至带着一丝挑衅地看着他。
我们在黑暗中对峙。
他眼中是滔天的怒焰,而我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在赌。
赌他身为王者的骄傲,不允许他被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他儿子的前未婚妻,如此挑衅和蔑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他手上的时候,他手上的力道,却突然松了。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没有再看我,而是转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壶剩下的冷茶,一饮而尽。
水珠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滑落,没入玄色的衣襟,说不出的性感。
“很好。”
他放下茶杯,声音沙哑得厉害。
“云舒,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转身,大步向我走来。
下一秒,我便被他拦腰抱起,重重地扔在了那张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
天旋地转。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高大的身影便覆了上来。
红色的床幔落下,遮住了满室烛光,也遮住了我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
萧衡,你终究还是入局了。
这一夜,很漫长。
他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在我身上宣泄着他的怒火和被挑衅的尊严。
没有半分温柔,只有纯粹的占有和征服。
我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从决定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条路不会好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
我像个破碎的娃娃,浑身都疼,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很快就起身,似乎一刻也不想与我多待。
黑暗中,我听到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记住,仅此一次。”
他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从今往后,安分守己地当你的王妃。”
“再敢耍任何花样,本王绝不轻饶。”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门被关上,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阿鸢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惊呼一声,连忙跑过来。
“**!你怎么样?”
她看着我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王爷他……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我没事。”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
“扶我起来梳洗。”
“**……”阿鸢哽咽着。
“哭什么。”我看了她一眼,“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路还长着呢。”
阿鸢擦干眼泪,扶着我去了浴房。
热水浸泡着酸痛的身体,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梳洗完毕,换上一身正妃品级的宫装,我又成了那个端庄得体的定北王妃。
只是脖子上那点点暧昧的痕迹,终究是遮不住。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平静。
按照规矩,新妇过门第二天,要去给长辈敬茶。
定北王府没有长辈,萧衡的父母早已过世。
那么,我这个新任的王妃,要敬的“茶”,便只有一个人。
世子,萧珏。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带着阿鸢,往萧珏居住的青竹院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无不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有同情,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他们大概都听说了,新婚之夜,王爷宿在了书房。
我这个新王妃,第一天就失了宠。
我毫不在意。
他们知道的,只是萧衡想让他们知道的。
很快,我就到了青竹院。
院门口的小厮看到我,愣了一下,才慌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萧珏便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我脖子上无法遮掩的痕迹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俊美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他死死地瞪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我仿佛没有看到他吃人的眼神,对他福了福身。
“世子安好。”
“昨日大婚匆忙,未能及时来给世子敬茶,还望世子勿怪。”
我身后,阿鸢端着茶盘上前。
萧珏的目光,却始终黏在我的脖子上。
那眼神,充满了屈辱,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4
“滚!”
一个字,从萧珏的牙缝里挤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