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他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云舒，你别太过分！”“我让你滚！”我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

“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如今是你的母亲，给你敬茶，是天经地义的规矩。

”“你让我滚，是想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吗？”“母亲？

”萧珏像是听到了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他猛地上前一步，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到一边，

压低了声音怒吼，“你也配！”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但我没有挣扎，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是王爷说了算，是皇家的玉牒说了算。

”“萧珏，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从昨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嫡母。”“你见了我，就得行礼，

就得叫我一声‘母亲’。”我的目光，坦然地迎上他喷火的眸子。

“你……”萧珏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膛剧烈起伏。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

那个追在他身后，卑微地乞求他垂怜的女人，会站在他面前，用“母亲”的身份来压他。

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羞辱。就在这时，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珏……”苏清清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未施粉黛，

看起来楚楚可怜。她看到我们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王妃娘娘，

您……您就放过阿珏吧。”她走到我面前，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

与阿珏无关。”“您若是有气，就冲我来，求您不要再为难他了。”她哭得梨花带雨，

仿佛我是一个正在棒打鸳鸯的恶人。周围的下人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这新王妃，

手段也太狠了。”“是啊，得不到世子，就嫁给王爷，现在还来逼世子叫她母亲，

真是……”“可怜了苏姑娘，被牵连进来。”萧珏见心上人受了委屈，更是心疼不已，

连忙去扶她。“清清，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不！”苏清清倔强地跪在地上，

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看着我，“王妃娘娘若是不消气，清清就一直跪在这里。

”好一朵盛世白莲。好一出感天动地的苦情戏。若是我不答应，倒显得我咄咄逼人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清清，忽然笑了。“苏姑娘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我亲自上前，

做出要去扶她的样子。“你是世子的心上人，未来的世子妃，怎能对我行此大礼。

”苏清清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萧珏护着她，警惕地看着我。“云舒，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我能耍什么花样？”我一脸无辜，“我只是心疼苏姑娘。

”我绕到苏清清身后，亲热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起来。“苏姑娘一片痴心，

真是令人感动。”“只是，这王府的规矩，终究是不能乱的。”我话锋一转，

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你如今无名无分，住在世子的青竹院，已是于理不合。

”“见了本宫，不行礼问安，更是大不敬。”“本宫念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与你计较。

但下不为例。”苏清清的脸色，白了又白。她本想用下跪来道德绑架我，让我下不来台。

没想到，我非但没上当，反而借着规矩，反将了她一军。“我……”她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萧珏将她护在身后，怒视着我。“云舒！清清她不是下人，她是我的客人！”“客人？

”我挑了挑眉，“住在男主人院子里的客人？萧珏，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还是在侮辱整个定北王府的脸面？”“我不管她是什么人，今天这杯茶，你喝也得喝，

不喝也得喝！”我端起阿鸢手里的茶杯，直接递到他面前。茶水滚烫，热气氤氲。

萧珏看着那杯茶，又看看我，眼神里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让他给云舒敬茶。

让他叫云舒“母亲”。这比杀了他还难受。“阿珏，不要……”苏清清拉着他的袖子，

不住地摇头。萧珏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我也不催他，

就这么静静地举着茶杯。我知道，他会的。他再桀骜不驯，也承担不起“不孝”的罪名。

尤其是在他父王刚刚申饬过他之后。果然，半晌之后，他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

他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恨，有怨，有不甘。

似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动的，被压抑在最深处的悔意。“母亲。”他从牙缝里，

挤出这两个字。然后，仰起头，将那杯滚烫的茶，一饮而尽。喝得太急，

茶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烫得他脖子都红了一片。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喝完，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托盘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现在，你可以滚了？”他的声音，

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世子说的哪里话。”我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了过去。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见面礼。”萧珏一愣。他大概没想到，我还会给他准备礼物。他迟疑着，

没有接。我也不在意，直接将锦盒塞进他怀里。“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萧珏皱着眉，

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打开了锦盒。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

玉簪的成色极好，雕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

这支玉簪的样式……萧珏的脸色，在看到玉簪的那一刻，彻底变了。变得比锅底还黑。

因为这支玉簪，是他前几日，特意寻来，准备送给苏清清的定情信物。他当时还拿给我看过，

问我好不好看。我当时说，好看。他便得意地说，清清戴上，一定更好看。没想到，

这支玉簪，现在会出现在我的手里。作为“母亲”给“儿子”的见面礼。这其中的讽刺意味，

不言而喻。“你！”萧珏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云舒，你敢动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我故作惊讶，“世子怕是搞错了。”“这支玉簪，是王爷昨夜赏赐给我的。

”“王爷说，此物虽好，但款式太过素净，不衬我的身份。不如就转赠给世子，

让你拿去送给心上人。”“也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心意。”我看着他，

笑得温婉又慈爱。“世-子-儿-啊，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们的一片苦心。”5萧珏的脸，

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变得漆黑如墨。他握着锦盒的手，咯咯作响，

像是要将那支玉簪连同盒子一起捏碎。父王赏的？转赠给他？这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他父王这是在告诉他，他看上的东西，他父王可以轻易拿到。他珍视的女人，

他父王不屑一顾。而云舒，这个他曾经弃如敝履的女人，现在却可以站在他面前，

以“母亲”的身份，用施舍的语气，将他准备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赏”给他。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云舒！”他咬牙切齿地念着我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什么地步？

”我一脸茫然，“我不过是遵从王爷的吩咐，给世子送件礼物，聊表心意。世子若是不喜欢，

还回来便是。”我说着，便要去拿他手中的锦盒。他却猛地将手一收，死死地护住。还回来？

怎么还？这东西，是他父王给的，是云舒送的。他扔了，是不敬。他还了，是示弱。他收下，

是屈辱。我就是要让他这样进退两难，如鲠在喉。苏清清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疼不已，

眼泪又掉了下来。“王妃娘娘，您知道阿珏有多喜欢这支簪子吗？

您怎么能……”“我怎么能？”我打断她，冷冷地看着她，“苏姑娘，你最好想清楚，

你现在是在用什么身份，质问本宫？”“我……”苏清清被我问得一噎。“你是王府的客人？

还是世子的红颜知己？”“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没有资格，对本宫说三道四。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阿鸢，掌嘴。”“是。”阿鸢上前一步，

扬起了手。苏清清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躲到萧珏身后。“阿珏！”萧珏将她护在怀里，

怒吼道：“云舒，你敢！”“你看我敢不敢。”我寸步不让，“萧珏，

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以前，你是世子，我是将军府嫡女，我们身份相当，

你看不上我，拒婚三次，是你的自由。”“但现在，我是王妃，是你的嫡母。而她，

”我指着他怀里的苏清清，“什么都不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见了我不行礼，

还敢当众顶撞我。我不罚她，王府的颜面何在？我的颜面何在？”“你若非要护着她，可以。

”“你们两个，一起受罚。”萧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在等级森严的王府，规矩大过天。他可以不在乎云舒，但他不能不在乎定北王府的规矩。

他若是公然为了一个女人，对抗自己的嫡母，传出去，不仅他名声受损，

整个王府都会成为京城的笑柄。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许久，

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清清，给她道歉。”苏清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阿珏？

”“道歉！”萧珏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苏清清委屈地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王妃娘娘，是……是清清错了。

”“声音太小，我听不见。”我端起旁边石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苏清清的身体一僵，屈辱地闭上眼，提高了音量。“王妃娘娘，是清清言语无状，冲撞了您，

请您责罚！”“这才像话。”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既然苏姑娘知错了，

本宫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阿鸢，就按王府的规矩，

罚苏姑娘在院外跪一个时辰吧。”“正好，也让府里的下人们都学学，什么是规矩。”“你！

”萧珏目眦欲裂。让苏清清在青竹院外跪一个时辰，这比打她一巴掌还让她难堪。“怎么？

世子有异议？”我冷冷地看着他，“还是说，世子想替她跪？”萧珏的拳头握得死紧。

他很想说“我替她”，但他不能。他是定北王府的世子，他的一举一动，

都代表着王府的脸面。他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跪在自己院子门口，让整个王府沦为笑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清清被阿鸢“请”到了院子门口，在所有下人异样的目光中，

屈辱地跪了下去。那柔弱的身子，在微凉的晨风中，瑟瑟发抖。萧珏的心，

像是被刀割一样疼。他转过头，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云舒，你满意了？

”“还不够。”我摇了摇头。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睛。“萧珏，

这只是一个开始。”“你曾经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羞辱和痛苦，我会一点一点，加倍奉还。

”“你最好，做好准备。”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离去。身后，是他压抑不住的，

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我走在王府的回廊上，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舒畅。原来，报复的滋味，

是这么的甜美。只是，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刚走到听雪堂门口，

就看到一个管事嬷嬷等在那里。“王妃娘娘。”嬷嬷对我行了一礼，“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王爷？”我心里“咯噔”一下。萧衡找我？这么快？是因为我罚了苏清清，

萧珏去告状了？还是因为……别的事？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但面上依旧平静。

“王爷在何处？”“在书房。”定北王府的书房，是整个王府的禁地。除了萧衡，

任何人不得擅入。他竟然，让我去书房找他？我怀着满腹的疑虑，跟着嬷嬷来到了书房外。

“王妃娘娘，请。”嬷嬷为我推开厚重的木门，便退下了。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书房里光线很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檀香。萧衡背对着我，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

似乎在看什么。他只着一身常服，却依旧身姿挺拔，气势迫人。“王爷。”我轻声开口。

他没有回头。“青竹院的事，本王听说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的心，

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6“是妾身自作主张，处置不当，请王爷责罚。”我低下头，

摆出认错的姿态。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对萧衡，示弱总没错。他是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

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书房里一片寂静。我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我。是会为了他儿子，申斥我？还是会为了王府的颜面，

对我小惩大诫？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看我，而是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一封信，

慢慢地看了起来。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这种被无视的感觉，

比直接的责骂更让人难受。我只能垂着头，安静地等着他的发落。又过了许久，

他才放下手中的信，抬起眼帘，看向我。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一潭不见底的寒水。

“你做得很好。”他忽然开口。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夸我？

“王府需要一个懂规矩，也敢立规矩的女主人。”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苏清清无名无分，顶撞主母，罚跪一个时辰，是轻了。

”“萧珏不明事理，为一女子冲撞嫡母，更该重罚。”我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原来，

他不是要责罚我。他不仅没有责罚我，反而还认同了我的做法。

这个男人……我忽然有些看不懂他了。他明明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为何还要帮我？

“王爷……”“不必多言。”他打断我，“本王叫你来，不是为了此事。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扔在桌上。“看看。”我不明所以，走上前，拿起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