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我六十岁,佝偻着背在垃圾桶里翻找塑料瓶。不远处,
城市中心广场的巨幅LED屏上,正播放着本地杰出企业家的专访。
那张脸我到死都认得——赵军。我曾经当亲弟弟一样对待,掏心掏肺帮他发家的“好兄弟”。
屏幕里,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身旁挽着一个温柔的女人,
眉眼间像极了我那因病早逝的妻子,晚晚。心脏猛地一抽,针扎似的疼。我想起二十多年前,
我跪着求他借钱给晚晚做手术,他却搂着新欢,将一张百元大钞扔在我脸上,
骂我是个没用的废物。“陈默,不是当兄弟的不帮你。实在是这年头,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你老婆那病,就是个无底洞啊。”晚晚最终没能熬过去。
而我,被他用一份伪造的合同骗光了所有家产,沦落至此。无尽的悔恨和怨毒吞噬了我。
眼前一黑,我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再睁眼,耳边是妻子林晚熟悉的、带着担忧的轻咳声。
“阿默,你醒了?怎么睡在桌上,当心着凉。”我猛地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老式日历,
上面印着刺眼的几个大字:1985年。1.我回来了。回到了三十三年前,
这个只有十几平米,家徒四壁,却曾是我最温暖的港湾。我的晚晚还活着。她就坐在我对面,
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正借着昏黄的灯光给我缝补袜子。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时不时压着嗓子咳嗽两声,但那双看着我的眼睛,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前世,
就是因为我愚不可及的“兄弟义气”,因为我的无能,让她跟着我受尽了苦楚,
最后在病痛中绝望地离去。巨大的狂喜和尖锐的刺痛同时贯穿我的心脏,我再也忍不住,
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晚晚,
我的晚晚……”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她的衣衫。
林晚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轻轻拍着我的背,
声音里满是担忧:“阿默,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我摇着头,
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肥皂香气,声音嘶哑:“没有,我只是……太想你了。
”太想你了。想了整整三十年。林晚的身体软了下来,她回抱着我,柔声说:“傻瓜,
我就在这儿呢。快松开,勒得我喘不过气了。”我听话地松开一些,却依然不舍得放手。
我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着。这张年轻的、还未被生活和病痛磨去神采的脸,
是我后半生所有梦境的起点和终点。“晚晚,对不起。”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郑重地说道,“以前是我没用,让你跟着我吃苦了。但你相信我,从今天起,
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全天下最好的日子。”林晚的眼圈红了,她以为我是在为前几天丢了工厂铁饭碗的事而自责。
“阿默,你别这么说。下岗不是你的错,是厂子不景气。日子苦点没关系,
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她伸手抚平我紧皱的眉头,“钱没了可以再挣,
身体最重要。”我心中一暖,也愈发愧疚。这就是我的妻子,无论我多么落魄,
她永远是那个无条件相信我、支持我的人。而前世的我,却把她的这份信任,
连同我们仅有的积蓄,一起给了那个畜生。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
1985年10月12日。如果我没记错,明天,赵军那个白眼狼就会上门。
他会痛哭流涕地告诉我,他找到了一个发大财的路子,就差200块钱的本金。前世的我,
看着他声泪俱下的表演,又听信了他“苟富贵,勿相忘”的鬼话,不顾晚晚的病,
把我们准备去看病的300块钱,拿了200块给他。正是这200块,
成了他罪恶商业帝国的基石。而我们一家,则彻底坠入了深渊。这一世,
我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赵军,你的富贵路,到此为止了。2.“晚晚,家里的钱,
你都放在哪儿了?”我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林晚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但还是从床头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里,取出了一沓用手帕包得整整齐齐的钱。“都在这儿了,
一共是三百零八块五毛。本来是想等你发了工资,凑够了钱,
带你去省城医院好好看看的……”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里的光也黯淡了几分。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三百块,在1985年,
对于一个刚刚下岗的工人家庭来说,几乎是全部的家当。这是晚晚的救命钱。我深吸一口气,
将钱推回到她面前:“晚晚,这笔钱,我们不动。明天,我有别的办法挣钱。”“什么办法?
”林晚疑惑地看着我。我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不能告诉她我是重生的,更不能告诉她我知道未来三十年的经济走向。
这些事太过惊世骇俗,只会让她担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行动证明给她看。第二天一早,
我刚起床,敲门声就响了。“谁啊?”“哥!是我,赵军!
”门外传来一个我刻骨銘心的声音。我和林晚对视一眼,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赵军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邻居,比我小两岁,父母早亡,几乎是吃我们家的饭长大的。
我一直拿他当亲弟弟,林晚也待他不薄。我示意林晚不要出声,走过去拉开了门。
赵军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破旧的夹克,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一副落魄又焦急的模样。看到我,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激动地说:“哥!我可算找着你了!”他这副样子,和前世的记忆一模一样。我心中冷笑,
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问:“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赵军拉着我进了屋,看见林晚,
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嫂子也在呢。”林晚点了点头,没说话。赵军搓着手,
一脸神秘地凑到我跟前,压低声音说:“哥,我找到一条天大的财路!只要干成了,
咱们兄弟俩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我故作好奇:“哦?什么财路?”“国库券!
”赵军兴奋得脸都红了,“我听一个从上海回来的大老板说,
现在咱们这儿八毛钱收的国库券,到上海黑市能卖到一块二!一张就挣四毛!
一百块就能挣四十!这不跟捡钱一样吗?”他说得唾沫横飞,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我看着他,心里像明镜一样。国库券异地倒卖,
确实是八十年代第一批发家的人掘到的第一桶金。信息差,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财富密码。
赵军消息灵通,脑子也活,可惜,心是黑的。见我没说话,赵军急了:“哥,我打听清楚了,
去上海的火车票来回要五十,剩下的钱,我能收多少国库券就收多少。
只要你借我200块钱,就200!等我从上海回来,挣了钱,咱们二一添作五,
我绝不亏待你!”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前世的我,就是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
我端起桌上的搪瓷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凉白开,然后看着他,缓缓开口。“不借。
”3.空气瞬间凝固了。赵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哥,
你说啥?”“我说,不借。”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为什么?
”赵军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满是错愕和愤怒,“陈默,你什么意思?
我们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现在我有了发财的路子,想着你,你却跟我说不借?
你是怕我挣了钱不还你?”“不是。”我摇摇头,“因为这钱,我要留着给晚晚看病。
”我转头看向林晚,目光温柔而坚定。林晚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没想到,
在“兄弟”和她之间,我这次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赵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看了一眼林晚,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不耐烦。“又是看病!
嫂子不就是有点咳嗽吗?多喝点热水不就行了?女人家家的就是娇气!这可是发大财的机会,
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哥,你听我的,先把钱借我,等我挣了大钱回来,别说看病了,
我直接送嫂子去北京最好的医院!”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刀子,
狠狠扎在我心上。前世,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晚晚病重时,我去找他,
他却连门都不让我进。“啪!”我将搪瓷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赵军。
”我站起身,个子比他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第一,我老婆的病,
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第二,这是我的家,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不愿意给谁就不给谁。你,管不着。”赵军被我的气势震住了,
他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的“老好人”大哥。他后退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吼道:“陈默,你行!
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兄弟!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不借是吧?行!你给我等着,
等我赵军飞黄腾达了,有你跪下来求我的时候!”“我等着。”我拉开门,
做了个“请”的手势,“门在那边,不送。”赵军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我的鼻子,
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怨毒地看了一眼林晚,
摔门而去。门被“砰”的一声甩上,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林晚走到我身边,
轻轻拉着我的衣角,眼神里有些担忧:“阿默,这么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他毕竟……”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晚晚,你记住,
从今以后,在这个世界上,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排在你前面。
”“至于赵军……”我看着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了。
”因为,这条路,我要亲自走一遍。我要把他前世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连本带利,
全部拿回来!4.送走赵军那个瘟神,我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计划。“晚晚,把钱给我。
”林晚虽然还有些犹豫,但看着我坚定的眼神,还是把那个手帕包拿了出来。
我数了三百块出来,剩下的零钱留给她作家用。“阿默,你真的有办法挣钱?
倒卖国库券……那不是投机倒把吗?被抓住了要坐牢的。”林晚忧心忡忡。我摸了摸她的头,
安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现在政策变了,国家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咱们这是合理利用信息差,不算投机倒把。等我回来,就带你去看病。
”我买了一张当天下午去上海的火车票。临走前,我再三叮嘱她,如果赵军再来,
千万不要开门,也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林晚含着泪点头,送我到巷子口,
直到看不见我的身影。坐在哐当哐当的绿皮火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思绪万千。
上一世,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傻子。因为下岗而意志消沉,
把发家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最终害了妻子,也毁了自己。重活一世,我不仅要复仇,
更要活出个人样来。我要让晚晚过上她应得的好日子,我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而这一切,就从这三百块本金开始。火车坐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才抵达上海。一下车,
我就被这座城市的繁华给震撼了。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和我所在的小县城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没有急着去交易市场,而是先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然后,我花了一天的时间,
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里转悠。我不是在闲逛,而是在考察。国库券的交易,
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官方指定的银行网点,价格稳定,但手续繁琐,量也少。
另一个,就是民间自发形成的“黑市”,通常在公园或者某个僻静的弄堂里。
黑市价格波动大,风险也高,充斥着各种骗子和掮客,但机会也更多。赵军那个脑子,
肯定是直奔黑市去的。而我,要比他更聪明。我花了两毛钱,买了一份最新的《新民晚报》。
在报纸的中缝里,我找到了几条不起眼的,关于国库券**的个人信息。
这才是最安全、利润也最高的渠道。卖家是急需用钱的普通市民,不懂行情,容易压价。
买家是我自己,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我按照报纸上的地址,找到了第一个卖家。
那是一个住在石库门里的老大爷,儿子结婚急需一笔钱买“三大件”。
他手里有五百块钱的国库券,是我这种小鱼小虾最理想的交易对象。我敲开了门,
说明了来意。老大爷警惕地打量着我:“你是做啥的?”“大爷,我从老家来上海打工,
攒了点钱,听人说买国库券放着能升值,就想收点。”我编了一套早就想好的说辞,
表现得像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老大爷显然信了几分,把我让进了屋。接下来,
就是一场心理战。我先是装作不懂行情,让他开价。他试探性地报了个九折。我立马摇头,
一脸为难:“大爷,九折太高了。我们厂里发的国库券,找同事换钱,最多也就八折。
”我们一来一回,唇枪舌战,最后,以八二折的价格成交。五百块的国库券,
我只花了四百一十块。但我身上只有三百块。我当机立断,先付了三百块定金,跟他约定好,
明天下午之前,一定把剩下的一百一十块送来,否则定金不退。老大爷看我诚恳,
又怕我反悔,就答应了。离开老大爷家,我立刻奔赴下一个目标。
5.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手里的国库券变现,才能去付清老大爷的尾款。
我没有去黑市,那里龙蛇混杂,我这三百块的本金,可能进去连个水花都见不着,
就被人给黑了。我的目标,是那些真正的大户。他们通常不会亲自下场,
而是通过**人进行交易。而这些**人,最常出没的地方,
就是当时上海最有名的静安公园。我揣着刚收来的定金券,在公园里溜达。很快,
我就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中山装,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的中年男人。
他看似在散步,但眼睛却一直在四处打量,像是在寻找猎物。我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边走过,
故意露出了口袋里国库券的一角。果然,他眼睛一亮,主动走上前来。“小兄弟,等等。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口袋里的是国库券?”他压低声音问。
我“警惕”地捂住口袋,点了点头。“想出吗?”“我……我就是问问行情。
”我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别问了,我给你个实价。”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块一,
怎么样?”一块一,比黑市的平均价低了一点,但胜在安全、快速。我心里盘算了一下,
如果三百块本金,以八二折收,一块一出,一趟下来能净赚将近一百块。利润可观。
但我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太低了,我听说都能卖到一块二呢。”我假装要走。“小兄弟,
一块二是最高价,你这点量,没人会给你这个价的。”他一把拉住我,“这样,
我再给你加五厘,一块一毛五。不能再高了。”“成交!”我当机立断。
我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三百块的本金,瞬间变成了三百五十多。
我揣着钱,马不停蹄地回到老大爷家,付清了尾款,拿到了全部五百块的国库券。然后,
我立刻返回静安公园,找到那个金丝眼镜男,将剩下的券全部卖给了他。一天之内,
**着这三百块本金,来回倒腾了两次,净赚了将近两百块钱。口袋里的钱,
从三百变成了五百。我兴奋得心脏都在狂跳。这比我之前在工厂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挣得还多!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三天,我如法炮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买份报纸,
在全上海穿梭,寻找那些急需用钱的散户。用低价把他们的国库券收上来,
然后再去静安公园,高价卖给金丝眼镜男这样的“二道贩子”。我的胆子越来越大,
交易的金额也越来越高。一个星期后,我准备回家了。来时口袋里只有三百块钱,走的时候,
我贴身口袋里揣着一个沉甸甸的信封。里面,是整整五千块钱!
在那个万元户还是稀有名词的年代,这笔钱,无疑是一笔巨款。我坐上回家的火车,
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归心似箭。晚晚,我回来了。我带着我们未来的希望,回来了。
6.回到县城,已经是深夜。我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回了家。屋里亮着灯,我推开门,
看到林晚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只盖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桌上的饭菜还温着,
显然是给我留的。我的心又酸又软。我走过去,轻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似乎感觉到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我,瞬间清醒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阿默!你回来了!”“嗯,我回来了。”我笑着,把她扶起来,“怎么不回床上睡?
”“我怕你回来,我睡着了听不见。”她揉了揉眼睛,急切地问,“怎么样?顺利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厚厚的信封,放在她面前。林晚疑惑地打开,
当她看到里面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这是哪里来的?”她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挣的。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说,“晚晚,我说过,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林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扑进我怀里,又哭又笑:“阿默,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有钱了?我们真的有钱了?”“不是梦,是真的。”我抱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