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韵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杯毒酒穿肠而过的灼痛。
“**，您醒啦？”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尚书府赏花宴，夫人交代了要早些出门呢。”
她转过头，看见丫鬟春桃那张稚嫩的脸——春桃，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因失足落井而亡了吗？
沈清韵掀开锦被，赤脚奔到梳妆台前。镜中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肌肤胜雪，眉眼如画，两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一身藕荷色寝衣衬得她娇俏可人。
这是她，却是五年前的她。
她重生了。
“现在是什么年份？”沈清韵颤声问道。
“永昌十七年啊，**您怎么了？”春桃担忧地看着她。
永昌十七年！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场改变她命运的赏花宴之前。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本是京城首富沈家的嫡女，家境殷实，却因商贾身份被贵族圈排挤。在那场赏花宴上，她遇见了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永宁侯世子赵珩。
赵珩对她一见钟情，不顾门第之见执意求娶。她以为觅得良人，谁知嫁入侯府后才知，赵珩早已心有所属，娶她不过是为了沈家的万贯家财。
五年婚姻，她为侯府殚精竭虑，将沈家产业全部赔进去填补侯府的亏空，最后换来的却是一杯毒酒。
“**，该梳妆了，再晚夫人该着急了。”春桃小心翼翼地提醒。
沈清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把那件鹅黄色的衣裙拿来。”她吩咐道。
春桃惊讶：“**不是最讨厌那件吗？说它太过俗艳...”
“今日就穿这件。”沈清韵语气坚定。
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她就是听从母亲建议，穿了一身素雅衣裙，结果在花枝招展的贵女中显得格外寒酸，被众人嘲笑商贾之女上不得台面。
这一世，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梳妆完毕，沈清韵看着镜中的自己。鹅黄衣裙衬得她肤白如雪，金丝绣成的牡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走吧。”她挺直脊背，向外走去。
——
尚书府花园内，百花争艳，宾客如云。
沈清韵一出现，果然引来无数目光。有惊艳，有嫉妒，也有不屑。
“商贾之女就是商贾之女，穿得再华丽也掩不住一身铜臭。”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沈清韵转头，看见说话的是吏部尚书之女李婉儿，前世没少给她使绊子。
她微微一笑：“李**今日这身水绿衣裙很是别致，只是这颜色...听说王侍郎前日刚纳的第十八房小妾最爱穿这个颜色呢。”
四周顿时响起压抑的笑声。李婉儿脸色铁青，却无言以对。
沈清韵不再理会她，目光在园中搜寻。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这场赏花宴上，还有一个和她一样悲惨的女子——林静姝。
林静姝是安远伯府的庶女，才情出众，却因庶出身份处处受制。前世她嫁给了靖安侯世子为妾，最后为保护好友沈清韵，被嫡母设计害死。
沈清韵在梅林深处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林静姝独自一人站在一株白梅下，素衣淡妆，神情清冷，与宴会的热闹格格不入。
“林**怎么独自在此？”沈清韵走上前，递过一杯热茶，“天冷，喝杯茶暖暖身子。”
林静姝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沈清韵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没有接茶，而是直直看着沈清韵的眼睛：“沈**认为，人若重活一世，当如何？”
沈清韵心中一震，强自镇定：“林**何出此言？”
“只是好奇。”林静姝语气平淡，“若有机会重来，是循规蹈矩，还是快意恩仇？”
沈清韵心跳加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中形成。她试探性地开口：“若是我，定要与知己携手，让那些负我害我之人，血债血偿。”
林静姝眼中骤然迸发出异样光彩，她猛地抓住沈清韵的手：“清韵，真的是你？”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沈清韵耳边炸响。林静姝从未直呼过她的名字，更何况是如此亲昵的称呼。
“静姝...你也...”沈清韵声音颤抖。
两人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与狂喜。
“借一步说话。”林静姝拉起沈清韵的手，快步向梅林深处走去。
确认四周无人后，林静姝率先开口：“我是被毒死的，在你去世三年后。”
沈清韵倒吸一口凉气：“我也是饮毒酒而亡，就在昨日...不，是在五年后。”
“五年？”林静姝蹙眉，“我重生前的时间是永昌二十二年。”
“我也是！”沈清韵激动地抓住她的手，“静姝，我们竟然重生到了同一时刻！”
林静姝眼中闪过厉色：“上辈子我们太傻，以为顺从就能保全自身，结果呢？你被赵珩利用至死，我为护你而被嫡母害死。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我也是这么想。”沈清韵握紧她的手，“既然我们都回来了，何不联手？你智谋过人，我擅经营之道，我们联手，定能让那些仇人付出代价！”
林静姝眼中泛起泪光，却笑得灿烂：“好！这一世，我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两人双手紧握，在梅林中立下血誓。
“当务之急，是应对今日的危机。”林静姝很快恢复冷静，“我记得清楚，今日赏花宴上会发生一件大事。”
沈清韵努力回忆：“你是说...安平县主落水之事？”
“正是。”林静姝点头，“前世安平县主在湖边失足落水，被赵珩所救，不得不下嫁于他。但我知道真相，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赵珩设计的，为的就是攀上县主这门亲事。”
沈清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他后来能平步青云...”
“这一世，我们绝不能让他得逞。”林静姝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不仅要破坏他的计划，还要让他自食其果。”
两人低声商议起来。
——
赏花宴进行到一半，宾客们三三两两在园中游玩。果然如林静姝所料，安平县主在丫鬟的陪伴下向湖边走去。
沈清韵和林静姝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湖边的假山后，她们看见赵珩正与一名小厮低声交代着什么。那小厮频频点头，随后快速离去。
“果然是他安排的。”沈清韵咬牙。
前世她就是被赵珩温文尔雅的外表所骗，殊不知他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按计划行事。”林静姝低声道。
沈清韵点点头，转身向宴会方向走去。而林静姝则绕到假山的另一侧，暗中观察。
不多时，安平县主果然走到湖边观鱼。突然，她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向湖中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鹅黄色的身影飞快掠过，伸手拉住了安平县主。同时，另一道素白身影从假山后闪出，精准地将一颗石子踢向暗处。
“啊！”一声痛呼传来，只见赵珩捂着膝盖从暗处踉跄跌出，模样狼狈。
沈清韵稳稳扶住安平县主，关切地问：“县主没事吧？”
安平县主惊魂未定，脸色苍白：“没、没事...多谢沈**。”
这时，闻声赶来的宾客们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沈清韵扶着安平县主站在湖边，而本该“英雄救美”的赵珩却摔倒在地，衣衫沾满泥土。
“这是怎么回事？”尚书夫人急匆匆赶来。
林静姝适时开口：“方才县主险些落水，幸得沈**及时相救。而赵世子...”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珩，“不知为何从暗处跌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赵珩，满是探究与怀疑。的确，一个外男，为何会出现在女眷游玩的湖边？还躲在暗处？
赵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撑着站起来：“在下只是恰好路过...”
“恰好路过？”林静姝微微挑眉，“世子方才不是一直在宴厅与李尚书交谈吗？怎么突然‘路过’到这湖边来了？”
这话更是坐实了赵珩行为可疑。贵女们窃窃私语起来，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
安平县主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看向赵珩的眼神顿时冷若冰霜：“原来如此。赵世子真是...用心良苦啊。”
赵珩有口难辩，只能狠狠瞪了沈清韵和林静姝一眼，灰溜溜地离去。
——
风波过后，赏花宴继续进行，但氛围已然不同。
沈清韵和林静姝寻了个僻静处坐下，相视而笑。
“第一局，我们赢了。”林静姝轻声道。
沈清韵点头：“这只是开始。赵珩睚眦必报，今日我们坏他好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怕他不成？”林静姝冷笑，“这一世，我们知己知彼，定要他血债血偿。”
两人正说着，忽见一名丫鬟匆匆走来：“沈**，林**，夫人请二位过去一趟。”
沈清韵和林静姝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跟着丫鬟来到一处精致的花厅。
花厅内，除了尚书夫人，还有一位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沈清韵认出，这正是安平县主的母亲——荣王妃。
“臣女见过王妃，见过夫人。”两人齐齐行礼。
荣王妃仔细打量着她们，目光尤其在沈清韵身上停留许久：“方才多亏沈**出手相助，小女才免于落水之灾。”
“王妃言重了，这是臣女应当做的。”沈清韵恭敬回答。
荣王妃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林静姝：“听闻林**博览群书，精通诗词？”
林静姝谦逊道：“不敢当，只是略通文墨。”
“不必过谦。”荣王妃微笑，“我府上正缺一位陪伴县主读书的女伴，不知林**可愿意？”
此言一出，连尚书夫人都露出惊讶之色。荣王府的女伴，这是多少贵女求之不得的差事！
林静姝却不见喜色，只平静道：“承蒙王妃厚爱，只是臣女才疏学浅，恐难当此重任。”
荣王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林**不必急着拒绝，回去考虑考虑再说。”
“是。”林静姝恭敬应下。
从花厅出来，沈清韵不解地问：“静姝，这可是个好机会，为何要拒绝？”
林静姝摇头：“荣王妃精明强干，她邀我入府，表面上是报答救命之恩，实则是想借此拉拢我们，为她所用。”
沈清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这确实也是个机会。”林静姝沉吟，“荣王府势力庞大，若能与之交好，对我们今后的计划大有裨益。只是，不能完全受制于人。”
沈清韵会意：“我们要与之合作，而非依附。”
“正是。”林静姝微笑，“清韵，我们的路还很长。今日只是开始，接下来...”
她话未说完，忽然一阵眩晕，扶住了旁边的栏杆。
“静姝，你怎么了？”沈清韵连忙扶住她。
林静姝脸色苍白，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没事...只是想起前世临死前的痛苦...”
沈清韵心中一痛，紧紧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林静姝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我也是。”
夕阳西下，为整个尚书府镀上一层金辉。两个重生的灵魂紧紧相依，仿佛世间再无力量能将她们分开。
赏花宴结束，宾客陆续离去。沈清韵和林静姝在门口道别，约定次日再会。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沈清韵掀开车帘，望着渐行渐远的尚书府，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商贾之女，她要与知己携手，在这京城中闯出一片天地。
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等着瞧吧。
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