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阁的流光发布会过去不过三日，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仍在热议那件惊艳四座的“凤求凰”宫装。安平县主在太后寿宴上身着那件华服，赢得了满堂喝彩，连太后都亲口称赞，这让锦绣阁的名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在这片繁华之下，暗流正在涌动。
“**，这是这个月第三起了。”春桃将一叠信件放在沈清韵面前，语气担忧，“都是要求解除合作的供货商。”
沈清韵拆开信件，快速浏览着内容。三家供货商，都是合作已久的老伙伴，如今却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不愿再为锦绣阁供应面料。
“查清楚原因了吗？”她平静地问，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春桃压低声音：“奴婢打听到，是霓裳阁在背后搞鬼。他们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买断了江南今年最好的蚕丝。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上等面料，大半都掌控在他们手中。”
沈清韵冷笑一声：“赵珩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基。”
正在这时，林静姝从门外快步走进，神色凝重：“清韵，我查到了一些事情。”
她将一份密报放在桌上：“永宁侯府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赵珩之所以急着垄断面料市场，是因为他急需向家族证明自己的商业才能。”
沈清韵挑眉：“哦？详细说说。”
“永宁侯府表面风光，实则早已外强中干。”林静姝的眼中闪着锐利的光，“侯爷赵崇善好大喜功，为了维持排场，这些年没少挪用公中的银子。如今户部正在清查各府的账目，他们急需一大笔钱来填补亏空。”
沈清韵若有所思：“所以赵珩才如此急功近利...”
“不仅如此，”林静姝压低声音，“我派人盯了赵珩几日，发现他最近频繁出入城南的一处私宅。那宅子的主人，是盐运使司的副使，王明远。”
“盐运使司？”沈清韵立刻警觉，“难道永宁侯府真的在走私盐引？”
林静姝点头：“我怀疑，赵珩不仅想通过霓裳阁赚钱，更可能在利用商队做掩护，进行盐引走私。若是我们能拿到证据...”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心。
——
当日下午，沈清韵亲自前往城南的织云坊。这是京城最后一家还未被霓裳阁收买的大型绸缎庄。
织云坊的掌柜姓周，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见沈清韵亲自到访，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周掌柜躬身行礼，眼神闪烁。
沈清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店内：“周掌柜，我就不绕弯子了。锦绣阁希望能与织云坊签订独家供货协议，价格可以在市价基础上上浮一成。”
周掌柜面露难色：“这个...沈**，不是小的不愿意，实在是...霓裳阁已经预订了本店接下来三个月的全部产量。”
“哦？”沈清韵挑眉，“据我所知，霓裳阁给出的价格并不比市价高。织云坊为何要做这赔本买卖？”
周掌柜的额头渗出细汗：“这个...赵世子是永宁侯府的继承人，小的不敢得罪啊...”
沈清韵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周掌柜可知道，永宁侯府如今自身难保？”
周掌柜猛地抬头：“沈**何出此言？”
“户部正在清查各府账目，永宁侯府亏空严重，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沈清韵慢条斯理地说，“而锦绣阁背后，是荣王府。周掌柜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
周掌柜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咬牙道：“沈**，实不相瞒，赵世子以小儿的前程相威胁。小儿在国子监读书，赵世子扬言，若我不配合，就让小儿在科举中名落孙山...”
沈清韵了然。赵珩果然手段卑劣。
“周掌柜不必担忧。”她微笑道，“我与国子监祭酒之女交好，可保令郎前程无忧。至于霓裳阁那边，你大可以假意配合，实际上为我们供货。所有风险，由锦绣阁承担。”
周掌柜如释重负，连连道谢：“多谢沈**！小的必定竭尽全力，为锦绣阁效力！”
——
从织云坊出来，沈清韵的马车刚驶入主街，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沈**，别来无恙？”赵珩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边带着虚伪的笑意。
沈清韵掀开车帘，神色淡漠：“赵世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赵珩驱马靠近，“只是听说沈**近日四处寻找面料供货商，颇为辛苦。赵某不忍美人奔波，特来告知：京城的面料市场，如今已尽在赵某掌控之中。”
沈清韵冷笑：“世子好大的手笔。只是不知，永宁侯府的家底，够不够世子这般挥霍？”
赵珩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沈**说笑了。倒是锦绣阁，没了面料来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吧？不如...我们谈个合作？”
“合作？”沈清韵挑眉。
“不错。”赵珩眼中闪过算计的光，“霓裳阁与锦绣阁合并，沈**以技术入股，占三成股份。强强联手，岂不美哉？”
沈清韵几乎要笑出声来。赵珩这是明目张胆地想要吞并锦绣阁。
“世子好意，清韵心领了。”她冷冷道，“只是锦绣阁庙小，容不下世子这尊大佛。”
赵珩面色一沉：“沈**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清韵向来不喜饮酒，无论是敬酒还是罚酒，都免了吧。”她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走吧。”
马车缓缓启动，将赵珩铁青的脸色抛在身后。
——
回到锦绣阁，林静姝早已等候多时。
“赵珩找你了？”她一见沈清韵就问。
沈清韵点头，将方才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林静姝冷笑：“他倒是迫不及待。不过，我这边有好消息。”
她取出一叠资料：“我买通了永宁侯府的一个账房，拿到了他们近三个月的账目副本。果然有问题。”
沈清韵接过账目，仔细翻阅。很快，她发现了端倪：“这几笔标注为‘建材采购’的支出，数额巨大，却没有任何明细。而且...支付的对象都是‘江南商行’？”
“正是。”林静姝眼中闪着光，“我查过这个江南商行，注册地虽然在杭州，但主要的业务都在两淮地区——那是盐运的核心区域。”
沈清韵若有所思：“所以，永宁侯府很可能以采购建材为名，将资金转移到江南商行，再通过商行购买私盐...”
“然后利用侯府的商队，将私盐运往各地销售。”林静姝接上她的话，“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永宁侯府在账面亏空的情况下，还能维持如此奢靡的生活。”
沈清韵放下账目，神色凝重：“但我们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盐引走私是重罪，没有铁证，扳不倒一个侯府。”
林静姝微笑：“我已经有眉目了。赵珩每隔十日，都会亲自押送一批‘贵重布料’前往济南府。算算时间，下一次出发就在三日后。”
“你是想...”
“我已经安排人手，混入他的商队。”林静姝压低声音，“这次，定要他人赃并获。”
——
三日后，赵珩的商队如期出发。十辆马车浩浩荡荡驶出永宁侯府，车上装满了标注为“江南云锦”的货箱。
商队中一个不起眼的伙计，悄悄在沿途撒下特制的香粉——这是他与林静姝约定好的信号。
沈清韵和林静姝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商队离去。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沈清韵问。
林静姝点头：“我在济南府安排了人，只要商队一到，就会有人查验货物。若是私盐，立即报官。”
“赵珩狡猾多疑，恐怕不会轻易就范。”沈清韵蹙眉，“我担心他中途调包，或者另有安排。”
“放心。”林静姝成竹在胸，“我派去的人是我父亲旧部的儿子，身手不凡，且对永宁侯府有旧怨。他一定会盯紧赵珩。”
两人在城楼上站了许久，直到商队消失在视野中。
“若是这次能拿到证据，”沈清韵轻声道，“永宁侯府就完了。”
林静姝望向远方，目光深邃：“这才只是开始。朝中与永宁侯府勾结的官员不在少数，我们要借这个机会，将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
——
七日后，济南府传来消息：赵珩的商队被当地官府拦截，查获私盐五百石。赵珩凭借侯府权势，强行突围，如今正在逃回京城的路上。
“五百石...”沈清韵看着密报，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林静姝却神色凝重：“事情没那么简单。济南府的官员不敢真的对赵珩下手，这才让他逃脱。如今他正在回京的路上，必定会想办法销毁证据。”
“我们必须在他回京之前，拿到永宁侯府与盐运使司勾结的证据。”沈清韵立即明白过来。
“正是。”林静姝起身，“我这就去盐运使司副使王明远的私宅。赵珩仓皇逃窜，必定来不及销毁所有证据。”
“太危险了！”沈清韵拉住她，“我与你同去。”
林静姝摇头：“你留在京城，稳住局面。若我明日此时还未回来，立即通知荣王妃，就说永宁侯府涉嫌盐引走私，请她务必保全你我两家。”
沈清韵还想再劝，但看到林静姝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万事小心。”她紧紧握住林静姝的手，“若有危险，以保全自身为重。”
林静姝微笑：“放心，这一世，我不会再轻易赴死。”
——
深夜，王明远的私宅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
林静姝身着夜行衣，灵活地避开巡逻的守卫，直奔书房。根据她前世得知的信息，王明远有将重要文书藏在书房暗阁的习惯。
书房内漆黑一片，林静姝点燃一支特制的短香，微弱的光线刚好够她视物。她仔细检查着书架、墙壁，寻找可能的机关。
终于，在一幅山水画后面，她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中，整齐地放着几本账册和往来信件。
林静姝快速翻阅，心中狂喜。这些正是王明远与永宁侯府勾结走私盐引的证据！账册上详细记录了每次走私的数量、时间和分成，而信件中更是明确提到了多位朝中官员的名字。
她将账册和信件塞入怀中，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书房里好像有光？”一个守卫的声音响起。
林静姝立刻吹灭短香，躲到屏风后面。
书房门被推开，两个守卫举着灯笼走进来。
“美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一个守卫说。
另一个守卫皱眉：“我明明看到有光...”
就在这时，林静姝不小心碰倒了屏风旁的花瓶。
“什么人？！”守卫立刻警觉，拔刀向她藏身之处走来。
林静姝心一横，从怀中掏出一包**，向守卫撒去。两个守卫应声倒地。
她趁机冲出书房，却惊动了更多的守卫。
“有刺客！”呼喊声四起。
林静姝拼命向围墙跑去，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就在她即将被抓住的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拦住了追兵。
“快走！”那人对林静姝喊道，正是她派去混入商队的那个年轻人。
林静姝来不及多想，翻墙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
次日清晨，沈清韵在锦绣阁焦急地等待着。当时辰将至，她正准备按照约定去找荣王妃时，林静姝终于出现了。
她衣衫凌乱，面色苍白，但眼中闪着胜利的光芒。
“拿到了。”她将一叠账册和信件放在桌上，“这些足够让永宁侯府万劫不复。”
沈清韵快速浏览着证据，越看越是心惊：“没想到牵扯如此之广...连户部侍郎都涉案其中。”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静姝问，“直接告发？”
沈清韵沉思片刻，摇头：“不可。这些官员在朝中盘根错节，若是贸然告发，恐怕证据还没到皇上面前，就先被他们压下来了。”
“那...”
“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中间人。”沈清韵眼中闪着睿智的光，“一个既有权势，又与这些官员没有利益牵扯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人：安王爷。当今皇叔，为人刚正不阿，在朝中素有清名。
“只是安王爷深居简出，如何能见到他？”林静姝蹙眉。
沈清韵微笑：“三日后是安王妃的寿辰，锦绣阁接下了寿宴的服饰筹备。这是个机会。”
——
三日后，安王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沈清韵和林静姝以送定制服饰为名，顺利进入王府。在偏厅等候时，她们“偶遇”了前来更衣的安王爷。
“民女参见王爷。”两人齐齐行礼。
安王爷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严肃，不怒自威：“你们就是锦绣阁的东家？”
“正是。”沈清韵恭敬回答，“特来为王妃送上寿礼。”
她呈上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是一件精心绣制的披风。在披风下方，隐约可见那几本账册的一角。
安王爷何等精明，立刻会意。他不动声色地合上锦盒，深深看了她们一眼：“这份寿礼，很是特别。本王会亲自交给王妃。”
沈清韵和林静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们知道，安王爷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离开安王府时，夕阳正好，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林静姝轻声道。
沈清韵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坚定：“这一次，我们要亲眼看着仇人倒下。”
京城的天空，风云将起。而她们，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