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沫是京城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女指挥使。
她把叛党首领柳艳明压在刑架上时,突然掐着对方下巴笑了:
“本座缺个暖床的。”
柳艳明白天被迫跪在猩红地毯上剥葡萄,夜晚却被铁链锁在寝宫角落。
直到那天她拔下毒簪刺进慕景沫颈动脉:“记住,毒叫‘同归’。”
雪地里柳艳明抱着逐渐冰冷的身体嘶吼:
“我要杀的是暴君…谁准你替我挡刀!”
刑房的空气浓稠得能攥出血腥的铁锈味来。惨绿的灯火在斑驳石墙上投下扭曲诡影,摇曳着爬上柳艳明的身体。她被浸透冷水的牛皮索紧缚在刑架上,每一处骨节都在无声控诉。湿透的麻衣紧贴皮肤,勾勒出嶙峋倔强的线条,却掩不住鞭笞烙铁留下的新鲜狰狞,血珠沿着散乱发梢滚落,无声坠入脚下污浊的地面。
这里不闻人声,唯有皮鞭撕裂空气的爆响,炭火中刑具被烧红的噼啪,间或夹杂一声被强行压抑成呜咽的痛哼。死亡的沉重悬在每一个囚徒头上,连喘息都小心翼翼。
靴底叩击石板的清冷足音突兀响起,由远及近,叩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上,生生割开一道凛冽的口子。所有埋头佝偻的身影都瞬间绷紧了脊背,看守的校尉更是连喘息都屏住,头颅几乎低垂至地。
一抹纯然墨黑的袍角闯入柳艳明模糊的视线边缘,停在她的正前方。
“柳艳明。”
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清悦,不高,却像淬了冰凌的针,轻易洞穿所有杂音,钉入每个人的耳膜。
柳艳明吃力地抬起头。汗水混合着血水黏在眼睫上,视野有些迷蒙晃动。首先看到的,是那片墨袍下绣着暗金的飞鱼纹,在幽火下反射着无情的冷光。往上,是束得一丝不苟的细窄腰身。再往上,一张脸。
京城人人恐惧的罗刹,锦衣卫指挥使慕景沫,竟生得一张过分清丽年轻的脸孔。肤白如初凝新雪,下颌线条柔美,一双丹凤眼本该潋滟生情,此刻却只凝着两潭万年寒冰。她唇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落在柳艳明血肉模糊的肩头,带着点儿纯粹欣赏物件裂纹般的兴味。
“骨头果然够硬。”慕景沫轻声细语,语气如同在谈论庭前梨花的花期。
柳艳明喉咙发出一阵沙哑的破碎低笑,牵动着胸口的伤,呛咳起来,血沫溢出唇边:“朝廷鹰犬……自然……不懂骨气为何物。”
空气凝滞得像要爆开。旁边的百户脸色煞白,惊骇地低喊:“放肆!竟敢对大人……”
慕景沫只是微微一抬手,那百户的斥骂便生生噎在喉咙里。她朝前踏了一步,皂靴直接踩在柳艳明脚边尚未干涸的暗色血洼中,溅起几星温热的泥。她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带着玉石的质感,猛地扣住柳艳明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直面那双重瞳深渊。动作干脆精准,不容丝毫违逆。
“骨头?”慕景沫轻笑,指腹在柳艳明破溃的唇角缓缓碾过,沾染一点猩红,“再硬的骨头,碾碎了,也只得一堆齑粉。”
她的视线在那张沾满污血却异常锐利的脸上停顿片刻,又慢慢移开,扫过她颈边一道翻卷的深黑烙痕,最终落回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底。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一方冷冽如霜风,一方灼热似伤铁。
她冰凉的指腹带着一种审视玩物的轻蔑,在她咬紧牙关的弧度上流连。昏暗火把下,那张清丽如莲的脸庞镀上了一层诡异而艳丽的微光,丹凤眼中的寒潭深不见底。蓦地,慕景沫唇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深了下去。
“本座身边,倒正好缺个暖床的。”
声音清晰得如同掷玉击冰,在这死寂的刑房嗡嗡作响。
柳艳明浑身一僵,眼底那烧灼的火焰瞬间凝固成不敢置信的寒冰。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兽,喉咙里爆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用尽全身残力试图挣脱铁链:“杀了我!慕景沫!有种你就杀了我!”锁链哗啦剧响,却只换来肋骨折磨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杀了你?”慕景沫的手松开,退后一步,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雪白丝帕擦拭指尖沾染的血污,动作优雅闲适,“那多可惜。”丝帕轻飘飘落地,覆住一小滩血污。她目光漠然地掠过被校尉粗暴按回刑架的柳艳明,吩咐:“洗干净,剥掉硬壳,送暖香阁。”
转身走向门口的几步,黑丝绒披风无声地曳过脏污地面,未曾沾染分毫污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