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横舟大闹严府,泼粪羞辱,这在整个大景朝,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所有人都等着看严嵩的雷霆震怒,等着看顾家这根最后的独苗,如何被碾成齑粉。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严嵩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对外宣称,顾横舟孝心可嘉,情有可原,年轻人一时冲动,不必苛责。
这番表态,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只有严嵩自己,坐在书房里,看着那块被清洗了十几遍,却依然隐隐透着臭味的牌匾,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
“顾慎啊顾慎,你英雄一世,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儿子?”他对着身边的幕僚说道,“一个只懂得匹夫之勇的黄口小儿,能成什么气候?他闹得越凶,越能证明顾慎的罪名,板上钉钉。陛下,也就越发不会怀疑了。”
幕僚奉承道:“首辅大人高见。此子不足为虑。顾家,算是彻底完了。”
严嵩得意地捋了捋胡须。在他看来,顾横舟,不过是他这盘大棋上,一颗无足轻重,甚至可以为己所用的废棋。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三天后,就在顾家被抄,所有家产充公,顾横舟沦落街头,像条丧家之犬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比泼粪,更让整个京城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跑到严嵩府前,长跪不起。
“义父!孩儿知错了!求义父收留!”
他一边哭嚎,一边用头磕着严府门前的石狮子,磕得头破血流。
“我爹那个老顽固,不识时务,通敌卖国,死有余辜!孩儿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孩儿早就想投靠在义父门下,做一番大事业了!求义父给孩儿一个机会!孩儿愿为义父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这番**的言论,这副卑贱的嘴脸,让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啐了一口。
“真是个畜生!”
“老子英雄儿**啊!”
“顾尚书在天牢里,怕是要被这个逆子活活气死!”
消息传到严嵩耳朵里,他也是一愣。随即,便是抑制不住的大笑。
“有趣,有趣!”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顾横舟,眼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哦?你想拜我为义父?”严嵩明知故问道。
顾横舟立刻像狗一样爬了过来,抱着严嵩的大腿,哭喊道:“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孩儿以后,就是您座下最忠心的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说着,他又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
严嵩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心中的最后一丝警惕,也彻底消失了。他觉得,收下这条疯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来,可以向世人彰显自己的“大度”。二来,顾横舟毕竟是顾慎的儿子,用他来对付那些还同情顾慎的“余孽”,岂不是一出绝妙的好戏?
“也罢,”严嵩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将顾横舟扶起,“既然你真心悔过,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严某的义子。不过,我严家的门风,可不比你顾家。你那些斗鸡走狗的习气,要改一改了。”
“改!一定改!”顾横舟点头如捣蒜,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义父您放心,以后我只斗您的敌人,只走您指的路!”
于是,在整个京城鄙夷的目光中,顾家唯一的儿子,京城第一纨绔顾横舟,认了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当朝第一奸相严嵩,做干爹。
这出荒诞的闹剧,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料。
没有人知道,当顾横舟住进严府,跪在严嵩面前,恭敬地为他奉上一杯茶时,他那低垂的眼眸深处,闪过的是怎样冰冷刺骨的杀意。
从天堂到地狱,他只用了一天。
从地狱爬回来,他甘愿,先当一条狗。
他要用所有人的唾弃和鄙夷,来做自己的保护色。他要用最卑贱的姿态,来麻痹自己的敌人。
他要亲手,为严嵩,搭建一座最高的楼。然后,再亲手,将他从上面,推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这盘棋,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