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压低帽檐,跟在两人身后。
“津南,爷爷让我们回家吃饭。”
“嗯。”许津南的声音不咸不淡。
“阿姨问礼服的事儿,我不太喜欢旗袍,我能……”
“随便。”
凝霜下意识攥紧衬衫下摆。
廊桥这段路,许津南没回头看过凝霜一眼。
凝霜在心里笑自己可怜,她之于他,不过是特定时间的玩伴。
恍惚中,凝霜想起闺蜜韩玥说过的一句话:不要玩纯爱,纯爱最伤人。
她已经得到过教训。抿了抿唇,心里那点火苗湮没在风里。
从机场出来,保姆车等在V口,作为刚刚爆红的女艺人,看秀归来,机场也要有排面。
凝霜不知道那些呼喊她名字的粉丝是自发过来还是被经纪公司安排,总之,在一声又一声爆炸性的嘶吼中,凝霜带着墨镜,被拥上了保姆车。
许津南望着凝霜离去的背影,垂了垂眼,钻进宾利后座。
回许家的路上,许津南的脑子里没来由充斥着刚刚别过的那张脸。
清冷,素寂,细眉入鬓,墨镜遮住大半张脸,搭配烈焰红唇,似一朵盛开在冰川雪原上的玫瑰。
宋凝霜,外表如其名。
可许津南知道,她表面有多冷若冰霜,私下里就有多娇软热情。她情动时的嗓音与眼神,刻在他脑子里,经久不散。
攥了攥手指,许津南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津南~”身旁的唐婉若有似无的提起:“刚刚那个女明星,好像一个人。”
许津南的视线落在道路两旁的槐树上,语气很淡:“没认出来吗?我前女友。”
前女友!
唐婉下意识攥拳。
许津南也只有这么一个前女友。
凝霜刚回公司,就被公司老总推着进了会议室。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钻石项链,跟一份合同。
凝霜拿起合同扫了一眼,是最近正在筹拍的一部主流电影的保密合同。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凝霜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是需要她付出代价去换的资源。
凝霜将合同收好,放回原位,等待经纪公司老总开口。
“凝霜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今年多大了?”
凝霜笑了下,“周总,您直说吧。”
周令辉笑了,“还是我们霜霜聪明,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上面有人看上你。只要你点头,钻石跟资源,都是你的。”
“我要是不答应呢?”
周令辉微微蹙眉,“凝霜,拿乔也要有个限度,这位,可不是什么煤老板暴发户。”
凝霜短暂思考,微微摇头,“对不起,周总,我不能答应。”
周令辉极有耐心,说了句:“不急,你再考虑考虑。”便放凝霜走了。
凝霜本以为,拒绝的代价是被雪藏,但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得多。
一周后,星光典礼后台。
“霜霜,签吧。不签,你就真的没活路了。”经纪人李婉华的声音在凝霜耳边越飘越远。
凝霜看着眼前的卖身契,以及握在自己手里的那支钢笔,咽了下口水,缓缓抬手。
下一秒,凝霜将手中的钢笔扔了。
“我不签。”凝霜话说的硬气,腰杆挺得溜直。
“宋凝霜!”李婉华大吼,“你自己不想活了,还要拉我下水,我真是瞎了眼了,带你这么个丧门星的艺人。”
凝霜站直身子,斜着眼睛睨向李婉华。
她原本的个子就不矮,又穿着恨天高。对比之下,穿着平底鞋,身材娇小的李婉华就像个小土豆。
“华姐,我叫你一声华姐,你到底是经纪人,还是老鸨?”凝霜的声音柔美,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锋锐。
“我说你怎么还这么天真!”李婉华的语气尖刻起来,“入行也有几年了吧,好不容抓住机会红了,装什么清高?”
凝霜的脸冷得像一座冰雕,“不陪睡就是清高?”
李婉华讥诮:“圈子里想红的哪个不牺牲点色相。”
“那我就做第一个。”凝霜说。
“呵呵!”李婉华冷笑,“你就作吧,我提醒你,你身上背着的合同,违约金算起来有好几个亿,好好考虑考虑,自己有几个脑袋能赔得起这些钱。”
李婉华话说的难听,确是事实。她有几个脑袋赔那些钱,被封杀了之后他能做什么?去咖啡厅打工吗?十辈子也还不完那些钱。
李婉华走后,凝霜脱了高跟鞋,蹲在地上。脚底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凝霜整个人如堕冰窖。
这就是红了的代价吗?
一夕之间,凝霜陷入穷途末路。
凝霜原本是去拿奖的,精致的妆容,华美的礼服,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她什么都没了。
凝霜原本是个十八线小透明,去年,因为接了一部小成本电影的女主而爆红。
爆红之后,代言,剧本,综艺,活动邀约,接到手软,她的工作已经排到了明年。
与名气一同而来的,还有圈子内大佬的“垂青”。
但凝霜为人高傲,对于此等潜规则,一律拒绝。
也正因此,凝霜的身价,一路水涨船高,直到她惹上自己惹不起的人。
凝霜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知道,她被向上孝敬了。
那天,那个包厢,大佬不屑用强,说了句:“欠**。”便放她走了。
现在,凝霜知道它的具体含义。
要么跟了大佬,要么被彻底封杀。
封杀,意味着,她要背上巨额债务。下半生,都要像过街老鼠一样,在阴沟里活着。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凝霜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墙角,头埋进膝盖里。
她想哭,却没有泪。
无助,委屈,愤怒,绝望,种种复杂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大脑,凝霜恍惚想起,刚入行时,前辈提点过的一句话:“入了这名利场,就再也回不了头。”
凝霜现在深刻理解了这话的含义,此时此刻,仿佛除了向命运低头,别无他法。
同一时间,凝霜的黑料在匿名爆料区发酵。
整容,劈腿,坐台,当小妈,各种离谱儿个爆料一波接着一波。
凝霜整个人被放在风口浪尖上炙烤。
公司停了凝霜的活动,解约电话打爆李婉华的手机。凝霜想通过社交媒体发声,却发现账号被禁用。
名气是一种很虚浮的东西,万丈高楼平地起,也能顷刻间化为废墟。
在公寓躺了一周,凝霜想通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就算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凝霜准备好了录音笔跟针孔摄像头,她想好了,就算她是蝼蚁,也要找到偷生之法。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她要靠舆论傍身,给自己搞到可以谈判的筹码。
就算拼着不做演员了,她也要清清白白的退圈,而不是当哪个死老登的床伴,哪天被折磨致死,成为新闻上的一句话。
凝霜将录音笔藏在胸衣里,针孔摄像头藏在自己头发上。
很不巧,做发型时,针孔摄像头被李婉华发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