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张卫国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看了一眼旁边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张强和李娟，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张卫国，职业性的微笑浮现在脸上。
“这个……原则上补偿款是需要打到房产证所有人的账户上的。不过，如果您本人同意并签署一份委托协议，我们也可以操作。”
“那就好。”
张卫国点了点头，拿起笔，似乎准备签字。
李娟和张强对视一眼，眼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没想到，幸福会来得如此轻易！
老头子这是想通了？知道这钱自己拿着不安全，要交给儿子保管？
太好了！
李娟激动地抓住张强的手臂，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
张强也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父亲还是向着他这个儿子的。
“爸，还是你想得周到！”他故作沉稳地说。
张卫国没看他，只是低着头，笔尖在签字栏上悬着，迟迟没有落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反悔。
“爸，你快签啊！王经理还等着呢！”
张卫国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儿子和儿媳那两张写满贪婪的脸。
然后，他把笔放下了。
“我不签了。”
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张强和李娟的头上。
“什么？”李娟尖叫起来，“爸！你疯了？五百多万啊！你不签？”
张强也急了：“爸，你这是干什么？王经理都说了，这是最好的条件了！”
张卫国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向王经理，语气平静。
“王经理，不好意思。关于补偿的细节，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特别是补偿款的支付方式，我希望你们能严格按照规定，必须打到我本人的账户上。”
他特意加重了“本人”两个字。
王经理是个人精，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他收起文件，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好的，张大爷。这是您应有的权利，我们完全尊重。您什么时候考虑好了，随时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上一张名片，然后带着人，客客气气地离开了。
车子一走，李娟就爆发了。
“张卫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么大一笔钱，你竟然不要？”
她气得直跺脚，指着张卫国的鼻子骂。
“我告诉你，这房子是我们老张家的，你一个人说了不算！这钱必须给我们！”
张强也黑着脸，语气不善。
“爸，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信不过我？怕我吞了你的钱？”
张卫国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就是信不过你们。”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张强和李娟的脸上。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好……好你个老东西！”李娟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你就是个白眼狼！”
“伺候我？”张卫国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你是指那碗冷饭，还是那个储物间？”
李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张强恼羞成怒，吼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把钱都攥在自己手里！你要是早点把养老金交出来，我们会亏待你吗？”
“我的养老金，是我的救命钱。给了你们，我喝西北风去？”
“现在有拆迁款了！五百多万！还不够你花的？”
“是啊！五百多万！你还想一个人独吞？”李娟尖声附和。
张卫国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心彻底冷了。
“这钱，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跟你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
张强气得扬起了手，似乎想打人。
张卫国挺直了腰板，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怎么？你还想打我？”
张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看着父亲那双浑浊却异常坚定的眼睛，终究是没敢落下去。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李娟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公，你别管他！我们去找张兰！我就不信，我们兄妹俩还治不了一个老顽固！”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兰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小姑子，你快来啊！爸他疯了！五百多万的拆迁款，他一分都不想给我们！他要独吞！”
电话那头的张兰一听，也炸了。
“什么？他敢！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李娟得意地看着张卫D。
“你等着！等张兰来了，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张卫国没再说话。
他转身走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他靠在门板上，浑身都在发抖。
不是怕，是心寒。
这就是他养大的好儿子，好女儿。
为了钱，可以瞬间翻脸，可以对他恶语相向，甚至想动手。
他想起老伴儿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为难孩子。
可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在为难谁？
翠芬啊，你看到了吗？
我们的孩子，都变成了白眼狼啊。
眼泪，无声地滑落。
门外，传来李娟和张强压低声音的咒骂和商议。
“……等张兰来了，我们三个一起逼他！”
“……必须让他把钱交出来，一分都不能留！”
“……他要是不给，我们就不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
恶毒的话语，像针一样，一句句扎进张卫国的耳朵里。
他的心，在滴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刹车声，和张兰尖利的声音。
“爸！你给我出来！”
“你个老糊涂！你想把钱带进棺材里吗？”
张卫国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
他知道，一场硬仗，还在后头。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张兰和她老公，张强和李娟，四个人，像四尊门神，齐刷刷地堵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爸，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张兰率先发难。
张强也跟着说：“对！这钱怎么分，你得说清楚！”
李娟更是直接：“别废话了！把房产证和身份证交出来！我们替你去办！省得你老糊涂，被人骗了！”
他们一步步向他逼近，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张卫国被他们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看着眼前的四个“亲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也无比可笑。
他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不是房产证，也不是身份证。
而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布包。
他颤抖着手，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
他把纸展开，举到他们面前。
“你们不是要分钱吗？”
“分之前，先看看这个吧。”
那是一份遗嘱。
是他老伴儿临终前，亲手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