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一个纨绔子弟该有的茫然和无辜。

我慢悠悠地晃出队列，走到大殿中央，懒洋洋地行了个礼：“臣，顾长乐，参见陛下。”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顾爱卿，近来京中流传的话本子，你可曾看过？”

“回陛下，臣……略有耳闻。”我装出一副扭捏的样子。

“哦？”皇帝的笑意更深了，“那你觉得，写得如何啊？”

我心里把皇帝骂了一万遍，这老狐狸，明摆着是在看戏。

我眼珠一转，决定贯彻我的人设到底。

“回陛下，臣觉得……写得也就一般。那文笔，松散无力，那情节，漏洞百出。尤其是那本《霸道相爷爱上我》，里面的李相，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我说得义愤填膺，仿佛一个真正的道学先生。

“噗嗤……”有几个年轻官员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憋了回去。

李斯年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他猛地出列，对着我厉声喝道：“顾长乐！休得胡言！你一个翰林编修，不好好编撰史书，竟对这些污秽之物如此上心，还敢在殿前大放厥词！”

“我……我怎么就大放厥词了？”我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梗着脖子反驳，“我这是在批判！在批判这种不良风气！首辅大人，您是一代名相，难道能容忍这种书，污了您的名声？”

我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让李斯年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他总不能说“我不在乎”，那等于默认了书里的内容。

他要是说“在乎”，那就正中我的下怀。

“你！”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这时，弹劾他的张御史站了出来，对着皇帝一拱手：“陛下，臣有话要说！”

他瞪着我，一脸正气：“顾长乐！你休要狡辩！此等毒害朝纲之书，人神共愤！臣怀疑，此书的作者，就藏在翰林院之中！顾长乐，你身为翰林院一员，每日无所事事，交友广阔，消息灵通，你敢说，你不知道作者是谁？！”

他这是想把火烧到我身上，逼我站队。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惊恐的表情：“张大人，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我就是个写打油诗的水平，哪里写得出这么……这么‘精彩’的话本子？”

我故意把“精彩”两个字咬得很重。

“你不敢说，是因为你害怕首辅大人的报复！”张御史步步紧逼。

“够了！”李斯年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喝打断了张御史，“张大人，你是都察院御史，风闻奏事是你的职责。但仅凭一本荒诞不经的话本子，就在朝堂之上，无端指责同僚，甚至构陷一个不学无术的……后辈，你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骂我是“不学无术的后辈”，其实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意思是，我顾长乐就是个废物，根本不配当他的对手，你们别再拿我做文章了。

张御史被他这么一喝，也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再逼下去，就是撕破脸了。

皇帝看着这出好戏，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好了。一本话本子而已，竟让两位爱卿失了风度。”

他看向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顾长乐。”

“臣在。”

“朕看你，确实不像是能写出这种书的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身为翰林，言论轻浮，有失体统。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俸禄减半。”

“臣……遵旨。”我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个月带薪假，还少了一半的酒钱，这惩罚，简直是奖励！

“至于那本书，”皇帝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转冷，“就此禁绝，不得再议！若再有借此兴风作浪者，朕，决不轻饶！”

“吾皇圣明！”百官齐齐跪下。

一场天大的风波，就这么被皇帝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我知道，我安全了。

至少暂时安全了。

我用我“不学无术”的纨绔人设，成功地把自己摘了出来。

李斯年就算怀疑我，也没有任何证据。他吃了这个哑巴亏，只会把账算在张御史那些政敌头上。

而我，不仅赚了钱，看了戏，还顺便给李斯年添了堵，简直一举三得。

我低着头，跟在翰林院的队伍后面，准备溜之大吉。

路过李斯年身边时，我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了我的身上。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片平静的、审视的寒意。

他对我，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头皮一麻。

我知道，这老狐狸，已经盯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