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醒与陷落那种感觉,像是有一万根细小的针,同时在刮擦着我的鼓膜。
我从一场深不见底的噩梦中挣扎醒来,冷汗浸湿了后背。梦里的细节已然模糊,
只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红色阴影和彻骨的恐惧。然而,醒来并未带来解脱,
因为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未消失——它来自现实,来自我卧室的四面墙壁。心脏猛地一缩。
房间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尽职地阻挡着清晨的微光。我摸索着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光线像粘稠的液体般铺开,也照亮了我此生难忘的景象。墙壁,在蠕动。
原本米白色的墙壁,此刻仿佛拥有了生命,表面覆盖着一层流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红色。
我眯起因睡眠不足而干涩的双眼,凑近了些,呼吸瞬间停滞。蚂蚁。密密麻麻,
成千上万的红色蚂蚁。它们比我见过的任何蚂蚁都要大,约莫半粒米饭大小,
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油腻的光泽。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组成了一条条细密的、流动的红色溪流,
从墙壁细微的裂缝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沿着墙纸的纹理蔓延,
像是某种活着的、正在生长的恐怖壁画。我猛地从床上弹起,赤脚踩在地板上的一瞬间,
一阵刺痒感从脚底传来。低头一看,几只先锋红蚁已经爬上了我的脚背,
它们细小却有力的颚器正在试图啃咬我的皮肤。“操!
”一股混合着恶心和恐惧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惊叫着,疯狂地跺脚、拍打,
那些红色的小身体在我手下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噼啪”声,爆裂出暗红色的浆液,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像是铁锈混合着腐烂的甜味,
又带着一丝电子元件烧焦的辛辣。冲进卫生间,我抓起一瓶高效杀虫剂,
像握着救命稻草般冲回卧室,对准那片流动的红色按下喷头。
“嗤——”白色的雾状液体覆盖了墙面,蚂蚁们如雨点般纷纷坠落,
在窗台和地板上堆积起一小片红黑色的尸体。但我的胜利感只持续了不到十秒。更多的蚂蚁,
仿佛无穷无尽,从那些裂缝、甚至是从插座孔的边缘涌出,迅速填补了空白,并且速度更快,
范围更广。它们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激怒了,行动轨迹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窗外,就在这时,
传来了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呼救,
紧接着是更多混乱的尖叫、碰撞声和……某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东西在同时爬行的嗡鸣。
我冲到窗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一角,
眼前的景象让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街道,
已经不再是那个我熟悉的、清晨时分应该充满生机与活力的街道。它变成了一幅地狱绘卷。
人们像无头苍蝇般奔跑,许多人身上都覆盖着那片熟悉的、蠕动的红色。
一位穿着睡衣的女士在原地疯狂打转,双手拼命拍打着自己的头发和脸庞,
她的尖叫声刺破了黎明的宁静,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惨叫淹没。
我看见邻居老王从他家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他的脸、脖子、手臂……几乎每一寸**的皮肤都变成了红色,他向前伸着手,嘴巴大张,
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没跑出几步,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身体迅速被后续涌上的红蚁吞没。我猛地关紧窗户,尽管它们本来就已经锁死。
我的公寓在五楼!这些鬼东西怎么会……退回客厅,我发现情况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恶化。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墙壁上的红色范围已经扩大了一倍不止,
蚂蚁不再满足于在垂直的墙面爬行,开始成片地从天花板坠落,
如同下起了一场红色的“蚂蚁雨”。它们落在沙发上、茶几上、电视上,
发出细密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我用光了第一瓶杀虫剂,又冲进厨房,
手忙脚乱地将洗洁精、醋、漂白水混合在几个喷雾瓶里。
听说这些东西能阻塞昆虫的气孔或者干扰信息素。我对着逼近的蚁群疯狂喷洒,确实,
混合液暂时阻止了它们的靠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怪味,但蚁群只是稍稍停滞,
随即就绕开污染区,从其他方向包抄过来。电话座机里只有忙音,
手机屏幕左上角显示“无服务”。我被彻底困住了,与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2绝望的拉锯战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变成了一场精疲力尽、绝望无比的拉锯战。
我用光了家里所有的胶带,试图封住门缝和肉眼可见的墙缝,但蚂蚁总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我用毛巾浸湿了水,堵住通风口,但很快,毛巾边缘就开始渗出红色。
我甚至尝试了火攻——用报纸点燃后迅速灼烧蚁群密集的区域,这非常危险,
差点点燃了窗帘,虽然瞬间烧死了大片蚂蚁,
但那股蛋白质烧焦的臭味和随之而来更加疯狂的蚁群反扑,让我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我的手臂、小腿和脚背上已经布满了红色的咬痕,每一口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随后是持续数分钟的麻痹感。眩晕一阵阵袭来,不完全是恐惧,
更像是一种神经性的中毒症状。我不知道这些蚂蚁携带的是什么毒素,
但我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下午两点左右,我瘫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周围是用醋、洗衣粉和水画出的、已经千疮百孔的“安全圈”。
屋子里弥漫着各种化学品和蚂蚁尸体混合的怪味。大部分区域已经失守,
家具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流动的红色“地毯”。
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它们啃食木质家具、甚至是我扔在地上的书本纸张发出的细微“咔嚓”声。
这些蚂蚁……它们不仅在攻击我,还在啃食我的家,啃食一切有机物!
饥饿和脱水让我虚弱不堪,但我根本不敢去厨房取食物和水,
因为通往厨房的路径已经被蚁群彻底封锁。突然,
一阵更加剧烈、更加密集的撞击声和某种电动工具的轰鸣从门外传来,
其间似乎还夹杂着模糊的人声。我心中猛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用尽最后力气嘶喊:“有人吗?救救我!我在里面!
救救我……”回应我的是更用力、更有组织的撞击声,似乎是在用破门锤之类的东西砸门。
我试图站起来冲向门口,但双腿软得像面条,使不上一点力气。
而就在我注意力被吸引的这几秒钟,蚂蚁抓住了机会,如同红色的潮水般涌上了沙发,
爬上了我的双腿。我惊恐地拍打着,但数量太多了,
我拍打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它们爬上的速度。刺痒、灼痛、麻痹……无数种感觉交织在一起,
最终汇聚成灭顶的绝望。我再次跌倒在地,红色的浪潮瞬间将我吞没。那种感觉,
如同坠入了一个活着的、充满恶意地狱。成千上万的细小脚爪在我每一寸皮肤上疯狂移动,
无数对颚器咬破我的睡衣,深深嵌入我的皮肉。我徒劳地翻滚、尖叫,
但只会让更多蚂蚁钻进我的衣领,爬进我的耳朵,塞满我的鼻孔。我死死闭紧嘴巴和眼睛,
但能感觉到眼皮上有无数细小的身体在蠕动,试图撬开这最后的屏障。呼吸变得极度困难,
视野因缺氧而开始发黑,意识像风中残烛般摇曳。这就是结局了。我绝望地想。
在这座自己辛苦买下的公寓里,被一群来历不明的红色蚂蚁活活吃掉,孤独而痛苦地死去。
那些未完成的梦想,那些牵挂的人……一切都将终结于此。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门,被暴力撞开了!
透过覆盖在眼前、不断蠕动的红色蚁幕,
我看到一个高大的、全身笼罩在银白色密封防护服中的身影站在门口,如同天神下凡。
他/她手中持着一个类似火焰喷射器但喷口不同的装置。“坚持住!
”一个经过面罩过滤、略显沉闷但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喊道。
一道白色的、带着刺骨寒意的雾气从装置中狂喷而出,
所到之处的蚂蚁瞬间蜷缩、冻结、死亡,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更强的铁锈甜腥味。
那人快步冲向我,身后另一名同样装束的救援者紧随其后,他们动作迅捷而专业,
一人用特制的硬毛刷迅速扫掉我身上大片的蚂蚁,
另一人则一把将我从蚁群的包围中拖了出来。“还有救!生命体征微弱,大量毒素入侵,
需要立即注射抗毒血清!”一个声音急促地说。
他们半拖半抱地将我带出已经成为红色巢穴的公寓,进入楼道。我虚弱地抬眼,
发现楼道里相对干净许多,只有零星的红蚁在爬动,
几名救援人员正在用背负式的喷雾装置清理墙壁和地面。最初救我的那名救援者掀开了面罩,
露出一张年轻女性的脸庞,汗水浸湿的栗色短发紧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她眼神锐利而疲惫,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安全了,”她喘着气,语速很快,
“我们暂时控制了这个楼层。但你被咬得太多了,红蚁的神经毒素很厉害,
我们必须尽快给你注射血清。”“毒…毒素?”我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嗯,
大量叮咬会导致呼吸肌麻痹和心脏骤停。
你是这栋楼里我们找到的少数还有生命迹象的幸存者之一。”她语气沉重,
一边协助同伴将一支自动注射器按在我的脖颈上。一阵轻微的刺痛后,
一股冰凉的液体注入我的血管,几乎立刻,我那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的喉咙感觉松弛了一些,
呼吸顺畅了不少。他们搀扶着我下楼。走出单元门的那一刻,尽管已有心理准备,
眼前的景象依然让我瞠目结舌,恍如隔世。
街道上停满了军用卡车、救护车和涂装着“生物灾害应急”字样的特种车辆。
无数身穿白色或银灰色防护服的身影在废墟般的街道间穿梭。
许多建筑的表面依然覆盖着那片不详的、蠕动着的红色“苔藓”,但有些区域,
尤其是救援车辆周围,已经被大面积的白色杀虫剂粉末覆盖,红黑色的蚂蚁尸体堆积如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虫剂气味和红蚁尸体散发的甜腥恶臭,令人作呕。
我被安置在一辆救护车旁,医护人员剪开我破烂的睡衣,仔细清理我身上残留的蚂蚁和伤口,
并进行了初步包扎。那位救我的年轻女子安排好工作后,坐到了我旁边的折叠椅上,
再次掀开了面罩。她看起来极度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李薇,”她向我伸出手,
手上还沾着一些污迹,“市生物灾害快速反应部队,第三小队队长。
”“陈林…”我虚弱地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力量和厚厚的茧子,“…谢谢你,
我以为我死定了。”她扯出一个短暂的笑容,
带着苦涩:“这场‘红蚁爆发’是从凌晨四点左右开始的,覆盖了整个城市,我们毫无预警。
通讯网络几乎瞬间瘫痪,大部分交通要道也被蚁群阻塞。
我们是第一批强行突入这个社区的救援队伍,损失了…不少人。”她的话语顿了顿,
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环顾四周,
看到救援人员正从邻近的楼房里抬出一些用白色裹尸袋装着的物体,那些袋子的大小和形状,
无声地诉说着里面的内容。我的胃一阵抽搐。“多少人…”我几乎不敢问下去。
李薇沉重地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还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死亡率高得惊人。
尤其是独居者、老人和婴幼儿…这些红蚁似乎对二氧化碳和某些特定的体味异常敏感,
新陈代谢快、呼吸频率高的人更容易成为它们的目标。”她指了指我身上的绷带,
“你的体质算不错的,抗毒能力比一般人强,而且你坚持到了我们进来。
”一位队员跑来向李薇汇报情况,她点点头,重新戴好面罩,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休息,
接下来可能还需要你们幸存者的帮助。”说完,她便再次投入了那片混乱的救援现场。
我被转移到了临时设立的避难所——附近一所小学的体育馆。
这里聚集了大约三四百名惊魂未定的幸存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恐惧的味道。
哭声、低语声、痛苦的**声交织在一起。志愿者们沉默地分发着少量的食物和饮用水,
医护人员在角落里忙碌地处理着伤情各异的民众。我旁边坐着一位不断颤抖的老人,
他的手臂和脸上布满了狰狞的蚁咬痕迹,有些已经化脓感染,散发出不好的气味。
“它们…它们吃掉了我的波比…”他眼神空洞,反复喃喃自语,
“就在我眼前…先是红色盖住了它,
然后它开始惨叫…挣扎…然后就没了声音…只剩下一堆…骨头…”我打了个寒颤,
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幅地狱般的画面,但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我家那只肥猫的身影,
如果它还在…我不敢再想下去。3灾变的真相晚上,
李薇带着一身疲惫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来到了避难所。她已经换下防护服,
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色作训服,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倦容,但眼神依旧清澈而坚定。“换班了,
”她在我身边坐下,接过我递给她的半瓶水,感激地一饮而尽,
“二十四小时以来的第一次真正休息。”我们走到体育馆相对安静的入口处,
这里能隐约看到远处街道上救援车辆闪烁的灯光,
以及一些建筑外墙上依旧隐约可见的、令人不安的红色反光。“这场灾难,不是自然的,
对吗?”我看着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李薇身体微微一僵,
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为什么这么说?”“我大学读的是生物工程,后来虽然做了别的,
但底子还在。”我解释道,“我从未在任何文献或记录中见过这种蚂蚁。
它们的颜色、攻击性、组织度,还有那种毒素…都太不寻常了。
这不像是一次简单的物种入侵或变异。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那些闪烁的红灯,仿佛在权衡着什么。“这是最高机密,陈林,
”她最终转回头,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但你说得对。这些红蚁,
代号‘收割者’,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产物。
”我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普罗米修斯…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