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沈长青的贴身婢女，精心伺候了他五年。沈长青性子骄矜，身子金贵，

从不肯让旁人近身，事事皆要我亲力亲为。我每日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从早忙到晚，

没有半点停歇。王府里人人都说我得了王爷青睐，赶明就会被抬成通房。这话听多了，

我忍不住也多了一份念想。通房没有等来，等来的却是沈长青的大婚和一碗汤药。大婚那晚，

他让人按住我的手脚，将一碗颜色怪异的汤药灌进我的口中。我才知道，

他只是想让我当王妃的药人。试药三年，我的寿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可他却发了疯般到处寻求名医，求我不要死。得知大夫诊断结果后，我并不意外，

任谁连续三年每日试药也活不长久。倒是一旁的紫娟恨恨不平：「红玉姐，我真替你不值！」

「值不值的，哪是你我说了算的。」「况且你看我现在，不用干活只等着吃喝就好了。」

紫娟神色复杂地看我：「姐姐……」我淡淡一笑，

伸手捏了捏紫娟鼓起来的脸颊：「倒是难为你，还记挂着我。」

紫娟是我府里自幼相识的丫鬟，向来与我交好，我们二人情同姐妹。紫娟握住我枯槁的手，

眼中闪着泪花：「咱们做奴婢的，要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我轻轻叹了口气：「谁让咱们是奴婢呢。」「两位姑娘说什么呢？」

一声颇为粗厉的声音传来，那是王妃身边的林嬷嬷，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

手中正端着一碗汤药。林嬷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眼里却全是恶毒：「红玉姑娘，请吧。」

我怔怔看着那黑糊糊的汤碗，思绪翻飞。2我是正要被爹卖入花满楼时遇到的沈长青。

我不肯进去，手臂被爹扯得生疼，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沈长青的轿子正好被挡住了路，

他不耐烦地扔出一包银子。我稀里糊涂地被爹推着跟上了他的轿子，

从被风吹起的轿帘看到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他的神情虽不耐烦，唇角却微微上扬。

我迷迷糊糊的想：他可真好看。「姑娘，还在等什么呢？药要凉了。」

林嬷嬷不耐烦地打断我。我定定看了一眼汤药，拿起一饮而尽。紫娟在一旁急得眼泪掉下来。

「奉劝姑娘一句，不要做不合身份的事儿。」林嬷嬷说完便和几个丫鬟扬长而去。

「我去告诉王爷，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没命的！」紫娟一跺脚，就要出门。

我急忙伸手拉住她，可虚弱的身体差点被带下了床。紫娟连忙扶住我，眼泪流了下来。

「告诉王爷又如何，不就是王爷下的令吗？」我摇头苦笑，

我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不就是沈长青一手促成的吗？3我入府后沈长青便把我忘了，

管家也不知该给我安排什么活儿。于是我主动找活干，哪里需要帮忙我就去哪里。

我是在一次打扫院子时又碰上沈长青的。他皱着眉凝视了我很久，最后说：「来我房里吧。」

于是我成了他的贴身婢女。我幼时发了一次烧，打那以后反应便有些迟钝。可照顾沈长青时，

我从没出过差错。他不让别的婢女近身，所有的事情只能我一人来做。

他只喝晨间花露泡的茶，我便每日起早去收集。他穿衣每日不重样，于是我揣摩他的心意，

准备合适的衣物。他吃食上极为挑剔，我只能自己学会他爱吃的菜。我将他照顾的舒心，

他待我也与旁人有几分不同。沈长青时不时赏我一些小玩意，平日里会跟我说笑几句，

去哪儿都带着我，还教我识了字。府里人皆说：「红玉好福气啊，不日就要抬通房了！」

可只有我知道，沈长青他只钟情宋含玉一人。4窗外忽然传来声响，紫娟走过去推窗查看。

一只雪白的猫儿窜了出来，叫了几声。我一怔，轻声呼唤：「阿玉，是你吗？」

那猫儿应了我一声，轻巧地跳进房里，歪着头看我。猫儿雪白肥硕，

全然不似我记忆中那样瘦小可怜。紫娟好奇地看着阿玉：「红玉姐，这是哪儿来的猫？」

阿玉好像认出了我，跳上榻蹭了蹭我的手，发出了呼噜呼噜声。「是王爷的猫。」

我扯了扯嘴角，苦涩溢满舌尖。我知道沈长青钟情宋含玉，也是因为这只猫。

那时沈长青突然拿回来一只猫，让我帮他照顾。那时我仰着头好奇地问：「王爷不是怕猫吗？

」沈长青瞥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后只说这猫叫阿玉。我胡思乱想了好一会，

想这名字是不是因为我。后来我无意撞见沈长青对阿玉说话。说他对宋含玉的一腔真情。

我只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想：原来怕猫的王爷也会因一个女子养猫。

5沈长青曾无意中对我说过，他幼时贪玩一个人跑去了郊外野林。刚进林子里便迷了路，

转到天黑都出不来，是一个小姑娘带着他下了山。他说那姑娘的眼下有一颗小痣。

「我眼下也有颗痣！」我那时摸着自己的脸冲他傻笑。

沈长青只是似笑非笑地睨我一眼：「小恩人聪明伶俐，你哪里比得上半分？」我想说我不傻，

只是生过病后脑子不灵光。可看见沈长青眼中的不屑，我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现在一切明了，宋含玉便是那个女孩。而我只是因为眼下的痣，才被沈长青买下来作了婢女。

含玉和红玉终究是不同的。含玉是捧在心上的至宝，红玉只是随处可见的物件。

6沈长青虽如愿找到了他的救命恩人，可横在他们间的却是宋含玉自己。宋含玉出身商贾，

且自幼身体不好，难以孕育子嗣，当誉王妃是万万不够格的。

后来沈长青跪在雨中苦苦求了三天，才求得皇帝恩典。他二人大婚那日，我只觉得果然如此，

心里倒是释然。我对沈长青再也没有半分幻想。可我竟未想到，为了宋含玉，

沈长青让人灌了我一碗汤药。我还记得我喝下药后浑身痉挛，腹痛难忍，

好像有万千蚂蚁在啃噬我的内脏。几个时辰我疼晕了几次，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最后我实在疼的受不了，爬过去抓住他的衣角：「王爷，救救我……」沈长青不为所动，

冰冷地看着我：「你不是一直说你要报恩吗，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

「你一个卑贱之人能为含玉试药是你的福气。」再次失去意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