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咔哒”声,像死神的镰刀,抵在了我的喉咙上。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我下意识地按下了电脑主机的重启键。
屏幕瞬间变黑,然后跳出了品牌标志的开机画面。
门开了。
林川走了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电脑屏幕上。看到重启的界面,他眉头微蹙,但并没有立刻发作。
“还没弄好?”他走到我身后,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强压着狂跳的心脏,故作镇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面对他,努力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哥,不好意思啊,刚才不知道按到哪个键了,电脑突然就重启了。我文件还没保存呢……”
我一边说,一边悄悄将攥着U盘和手机的手背到身后。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林川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他的眼神很深,像一口探不到底的古井,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我的演技是否过关,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心虚和慌乱都无所遁形。
“重启了?”他重复了一遍,走到电脑前,熟练地移动鼠标,“我看看。”
电脑很快进入了桌面。他点开了几个文件夹,又查看了一下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忘了,我忘了删除历史记录!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并没有细看,似乎只是在确认电脑是否正常。Chrome浏览器的历史记录里,最上面一条赫然是我登录那个珠宝网站的痕迹。
他看到了吗?
我不敢确定。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得可怕。
“没什么问题。”他关掉窗口,站起身,“可能是系统临时故障。你要的文件是什么格式的?我帮你恢复一下看看。”
“不……不用了,”我连忙摆手,语速快得有些不自然,“也不是特别重要,我晚上回去再重新做一份就行了。不麻烦你了哥,快去吃饭吧,妈都催了。”
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林川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觉得,他仿佛什么都知道,只是懒得拆穿。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行,那你出来吃饭吧。”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凉。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比我考注册会计师的任何一场考试都更惊心动魄。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U盘和手机。证据,到手了。可随之而来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更深的恐惧和茫然。
我真的要亲手撕开这一切吗?
饭桌上,气氛依旧和乐融融。我妈不停地给苏晴夹菜,叮嘱她多吃点。我爸则和林川聊着公司和股票。我埋着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
我偶尔抬起头,会正好对上林川看过来的目光。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平静无波,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警告。
他在怀疑我。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已经起了疑心。或许是从我反应过激的“不用了”,或许是他看到了那条没有被删除的浏览记录。
我的处境,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吃完饭,林川和苏晴没有多待。临走时,林川走到我身边,状似随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未未,有些事,不该你管的,就别瞎操心。好好工作,哥不会亏待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胁。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浑身一僵,抬起头,对上他冰冷的双眸。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坐在我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小时候会给我买糖吃、会背我回家的哥哥。他是一个自私、冷酷、为了维护自己的欲望不惜一切的陌生男人。
他这是在敲打我,警告我闭嘴。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同样冰冷。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但也没再多说,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对爸妈和苏晴笑道:“我们先回去了,苏晴下午还要去做产检。”
“去吧去吧,路上开车慢点。”我妈挥着手,满脸笑意。
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苏晴还幸福地挽着他的手臂,我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吞不下,也吐不出。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手机里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我每天都在挣扎,在说与不说之间反复横跳。
一方面,我恨不得立刻把这些证据甩在林川脸上,再告诉苏晴真相,让她脱离苦海。可另一方面,我又害怕。我怕苏晴承受不住打击,怕爸妈会因此崩溃,怕那个看似美满的家,因为我的“多管闲事”而彻底破碎。
林川似乎也在观察我。他破天荒地给我发了几次微信,问我工作顺不顺利,需不需要帮忙,甚至还给我转了一万块钱,说是给我买点新衣服。
【哥】:未未,最近换季,自己买点好看的衣服穿。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用金钱来收买和安抚。以前我或许会很高兴,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没有收那笔钱。
【我】:哥,我钱够用,不用了。
他没有回复。但我知道,我的拒绝,已经是一种无声的表态。
我们之间,已经隔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彼此都在试探和防备。
而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那个叫“晚星”的女人,终于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
那天晚上,我正准备睡觉,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晚星】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
我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我点开她的头像,朋友圈依旧是三天可见,空空如也。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地躺在了我的好友列表里。
她为什么会通过一个陌生人的申请?是林川授意的,想看看我是谁?还是她根本不在意,随手就点了同意?
我盯着那个黑漆漆的对话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林川的警告让我明白,他不会轻易收手。我必须在苏晴发现之前,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我】:你好。
发出去之后,我开始紧张地等待。
过了大概十分钟,对方回复了。
【晚星】:你好,请问你是?
她的语气很客气,也很疏离。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执行我酝酿已久的计划。我不能暴露身份,我要让她以为,我是另一个“被辜负者”。
【我】:我们可能不认识。但我知道你手腕上戴着一条很漂亮的粉色碧玺手链。
这句话,是我的敲门砖。
消息发出去后,对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能感觉到,屏幕那头的她,一定在震惊和猜测。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回复的时候,消息才弹了过来。
【晚星】:你怎么知道?
来了。她上钩了。
【我】:因为,送你手链的那个男人,也送过我一模一样的承诺。
我赌她和林川的关系,并非坚不可摧。一个愿意做第三者的女人,内心深处必然充满了不安全感。我要做的,就是放大她的这种不安全感。
这一次,她的回复快了很多。
【晚星】: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字里行间,已经带上了一丝急躁和警惕。
【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为的“唯一”,可能只是个笑话。你有没有想过,他给你转52000,让你自己去买手链,是因为他根本抽不出时间陪你?他陪在他怀孕的妻子身边,扮演着绝世好男人,而你,只是他用钱就能打发的消遣品。
我打下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不仅刺向她,也刺向我自己。我知道这些话很刻薄,很残忍,但对付这种人,温情和道理是没用的。
对方又沉默了。
我知道,我的话一定击中了她的痛处。“怀孕的妻子”这几个字,足以摧毁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良久,她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一句话。
【晚星】:我们见一面。
我看着这四个字,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我们约在了一家僻静的咖啡馆。
我提前到了,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手心里全是汗。我即将要见到那个只存在于微信头像和聊天记录里的女人了。
几分钟后,咖啡馆的风铃响了。
一个穿着米色风衣,长发微卷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很高,很瘦,妆容精致,气质出众。她的目光在店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就是“晚星”,辛晚。
她比我想象中更漂亮,也更有气质。不是那种妖艳的、充满攻击性的美,而是一种带着书卷气的、温柔的美。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一切,我很难将她和“小三”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她朝我走来,步履从容。她的手腕上,赫然戴着那串粉色的碧玺手链,在咖啡馆温暖的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她在我的对面坐下,将手里的香奈儿包包放在一边,然后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我。
“说吧,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很好听,清冷中带着一丝沙哑。
我迎上她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我叫林未,林川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