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潜伏上海的三重身份特工,76号审讯室最可怕的刽子手。那夜押来的新犯人,
是被我亲手送去延安的未婚妻。鞭子抽碎她旗袍时,我戴着白手套冷笑:“苏**骨头真硬。
”却在刑具架上用血画出火柴人——那是我们小时候在北平屋顶的暗号。
三日后她的处决令下达,我偷换了氰化钾胶囊:“咽下去,电台情报就能传到城外。
”枪响时她突然扑向典狱长,我怀中只剩半朵染血的海棠绢花。
次日军统急电:“延安重要密码本昨夜现市码头。
”我点燃最后电报稿微笑——她吞下的胶囊里藏着微型胶卷。
火光中浮现她遗书末行:“墨白,替我看红旗飘在黄浦江那天。”民国三十年的上海滩,
寒冬来得格外狰狞。夜色里弥漫着海腥味与劣质烟草味,夹杂着黄浦江若有若无的呜咽,
无声压着这座不夜之城。百乐门的霓虹妖冶闪烁,红绿的灯影扫过黑沉沉的轿车玻璃。
车门打开,先踏出的是一只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碎一汪浮着油污的积水,
水面上霓虹破碎成无数诡异血点。沈墨白穿着熨帖如刀锋的灰色西装,外罩黑色毛呢大衣,
领口系得一丝不苟。他戴着一双洁白如雪的细羊皮手套,
低头从容将一只银亮的伯莱塔插回腋下枪套,只留下腰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弧度。
他身后车门“砰”地关上,
两个黑衣肃立的年轻手下拖着一个面如死灰、西装被撕扯得不成形状的男人下来。
那男人双腿软垂,拖过地面,留下两道挣扎的浅痕和更深的血迹。霓虹光扫过他半张脸,
嘴角凝固着惊骇的绝望。“墨白,放……放过我老婆孩子……”男人喉咙咯咯作响,
声音断断续续,像破旧的风箱挤出最后的乞求。沈墨白却恍若未闻,步履稳定,
径直走向百乐门旁边一条更幽深的窄巷。
巷口石墙上挂着白底黑字的新招牌:“沪西特别行动指挥部”,
霓虹灯不遗余力地勾勒着这行字,刺眼夺目,
投下的光亮却依旧驱不散巷子深处浓如重墨的黑暗,那是76号魔窟的入口。
手下把男人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青石砖地上,发出沉闷肉响。沈墨白站定,
微微低头审视着脚下的猎物,金丝眼镜片后深邃的黑眸无波无澜。“李处长,”他声音平静,
在沉寂的窄巷里异常清晰,像冰珠落盘,“你说你给谁求情?
”地上的男人像离水的鱼徒然挣扎着仰起头,嘴唇剧烈颤抖,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眶。“啪!
”一声清脆短促的枪响猝然撕裂深巷的死寂!枪口微弱火光一闪而灭。
男人仰起的头颅猛地向后一挫,前额正中央爆开一个细小却无比恐怖的血洞,
一股温热的腥红混着乳白粘稠液体溅上沈墨白一尘不染的裤脚和鞋帮。那具躯体抽搐了两下,
彻底瘫软。沈墨白甚至没去看自己的枪。他垂眼,蹙起眉头看了看裤脚上那几滴突兀污点,
然后面无表情地抬脚,在那倒毙的叛徒身上高级面料的西装上重重蹭了两下。
雪白手套边缘也沾了点猩红,他也只是慢条斯理地脱下,随手往后一抛,
那只染污的白手套轻飘飘落在一滩新积的水洼里。他没有回头,
抬步径直朝着76号那扇沉重的、闪着冷光的黑铁门走去,
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一只不知分寸打扰了他的飞虫。门内隐约泄出的,
是电机的蜂鸣和一种铁锈、焦糊混合起来的说不出的怪味。两天后,凌晨三点。
76号地下二层,审讯三室。空气是凝滞的。
吸饱了血的灰尘混杂着劣质烟草、浓重消毒水也无法彻底盖住的人体排泄物的馊味,
牢牢附着在冰冷的墙壁上、沾满褐色污迹的水泥地上,
及被吊在刑讯架上方、那盏高瓦数、嘶嘶作响、散发着刺鼻气味儿和滚滚热浪的聚光灯罩上。
灯光惨白刺目,像巨大的毒蜘蛛口器里伸出的垂涎,
令人窒息地打在一个刚被架进来的年轻女子身上。女子身形单薄,穿着素色印花的旧旗袍,
被粗暴地反剪双臂捆在刑讯椅沉重的木框架上。原本柔顺的短发因汗水黏在额角脸颊,
凌乱不堪。一盆冰冷刺骨、甚至浮着冰碴的脏水当头泼下,水流冲开她粘在脸上的发丝,
露出额头青肿的伤痕和一道新鲜的、还在渗血的擦伤,
顺着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的脸颊蜿蜒而下。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睫毛颤抖着沾满冰水,
勉强掀开一线眼皮。当模糊的视线聚焦,看清阴影中立着的人影时,
苏晚那双原本有些涣散的栗色瞳孔骤然凝固,身体瞬间绷紧,
像一张被拉到极限、下一刻就要碎裂的弓弦!沈墨白穿着熨帖的灰色西装背心,
白衬衫领口一丝不苟,袖口挽至肘上,露出的小臂皮肤是久不经烈日的冷白。
不紧不慢、一丝不苟地将一副崭新、闪烁着冷酷光芒的金属手铐缓缓拉紧在右手的白手套上,
那洁白的手套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亮得刺眼,亮得令人窒息。他踱步上前,
沉重的皮靴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冰冷的哒哒声,
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她心脏骤停的间隙里。聚光灯惨白的光芒终于驱散了他面部的阴影。
那五官是她曾用手指温柔摩挲描绘过、烙印在骨血深处的轮廓——挺直的鼻梁,
削薄抿紧的唇线,弧度略显冷硬的下颌。唯有那副金丝眼镜片后的眼睛,深邃依旧,
却只剩下两泓冰封千年、毫无波澜的寒潭。四目相对,咫尺之间,却隔着万丈深渊。
苏晚死死咬住下唇,齿间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生生压下了喉咙里就要冲破关卡的尖叫。
唯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皮肉下疯狂擂鼓,像是要挣脱这副躯壳的束缚。
沈墨白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精心雕刻般的笑意,毫无温度,
仿佛戴着一张打磨到完美无瑕的金属假面。“苏**,”他声音不高不低,
平缓得如同在品评一件货物的成色,在这间静得只剩下微弱电流嗡鸣的囚室里却格外蚀骨,
“初次光临76号招待不周,不过——”他微微俯身,
凑近她那被冰水浸透、伤痕累累的脸颊,冰冷的气息拂过她肌肤,语气陡然掺上阴鸷的玩味,
“听说……骨头倒是硬得很?”随着他最后那个字的尾音落下,
一道鞭影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咻——啪!”皮鞭挟着劲风,
凶狠无比地抽在苏晚单薄的肩头!那件早已浸透湿冷的旧旗袍,脆弱得如同枯叶,
“嗤啦”一声,肩颈处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布料翻卷,
露出底下白皙皮肤上瞬间炸开的一道刺目紫红棱子,皮下迅速充血肿胀,
边缘甚至泛着细微的血珠。剧痛如闪电贯穿身体!苏晚眼前猛地一黑,
身体本能地剧烈前倾蜷缩,被捆绑的双臂和沉重的木椅发出吱呀痛苦的**,
唯一未被束缚的双脚脚趾在冰冷的地面上用力扣紧,指甲几乎要掀翻过来。
然而一声闷哼被她死死堵在了喉咙深处,只在嘴角溢出一缕猩红的血沫,
滴落在前襟破碎的旗袍上。冷汗瞬间布满她苍白的额际,混着发丝粘腻地贴在脸上,
栗色的眼瞳因剧痛有刹那的失神空洞,随即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倔强重新点燃。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染血的唇微微翕动,无声地望着他,
那眼神深处滚过刻骨的痛楚与难以置信的惊悸,
随即被一种更深的、几乎能焚尽一切的激烈所取代——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宁折不弯。
沈墨白依旧站得笔直,如同最冷硬的礁石,面具般完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那副象征着洁净与冷酷的白手套,甚至没有沾染上丝毫飞溅的水滴和血点。他微微侧头,
看向站在一旁的典狱长,下巴几不可查地抬了抬。典狱长像条训练有素的獒犬,
立刻上前一步,扯着粗噶的嗓门咆哮:“臭娘们!我们沈处长亲自伺候你了!
识相的就痛快点招!电台藏在哪儿?!城西那几个据点都是你们的人?!说!”一边吼叫着,
油腻的肥手已急不可耐地摸向了旁边火盆里刚刚被夹出来的通红烙铁头。
暗红的铁块散发出致命的热浪,蒸腾扭曲着空气。
审讯椅沉重的木脚因烙铁的逼近在地面轻微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灼人的热浪率先扑来,
苏晚甚至能闻到额前几缕头发被灼焦的细小糊味。
那恐怖的暗红方块在她放大的瞳孔里灼灼燃烧,越来越近。
生理的恐惧无法抑制地令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但那双死死盯住沈墨白的眼睛里,
除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竟没有半分哀求。
就在那烙铁狰狞的头即将吻上她脸颊的千钧一发之际——沈墨白戴着雪白手套的手,
忽然极其随意地抬了起来,用那只裹着雪色的食指,
上杂乱堆放着冰冷的铁链、带着倒刺的竹签、形状怪异的金属夹具……那正是冰冷的刑具架。
“太吵了。”沈墨白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像淬了冰的针,“典狱长,烙铁放回去。
先让她……仔细看看这些老朋友。待会儿叙旧才有趣。”典狱长的动作硬生生顿住,
有些错愕地扭头看向沈墨白,对上那双镜片后古井无波的眼眸,
肥硕的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嘴里似乎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悻悻地收回烙铁。
趁着典狱长转身摆放烙铁、注意力转移的瞬间,
讯椅上的苏晚才能看清的角度——沈墨白那只刚刚指向刑具架的、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食指,
极其自然、幅度细微地弯曲了一下,指尖极其迅疾而隐蔽地在冰冷木椅粗糙的边缘处划过。
指尖沾着先前不知何时沾染的一点点极其微小的暗褐色干涸血渍,以闪电般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