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故园归处,旧书藏痕林晚是在清明前一周回的青槐村。高铁从杭州东站驶出时,
窗外还是成片的写字楼,等列车钻进浙西的群山,
视线里就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绿——青的是早稻,墨绿的是杉树,
偶尔掠过几间白墙黑瓦的老房子,烟囱里飘出的青烟,和记忆里奶奶做饭时的样子慢慢重合。
村口的老槐树还在,树干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枝桠伸得老远,像奶奶当年张开的胳膊,
总在放学时等她跑过去。只是这次,树下空着,再没人喊她“晚晚”,
递过一颗裹着糖纸的水果糖。奶奶是上个月走的,走时很安详,
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糕,是林晚去年春节带回来的。电话里,
村支书说“老人家走前总念叨,让你回来看看她那口老木箱”,林晚当时在加班赶方案,
对着电脑屏幕,眼泪突然就砸在了键盘上。“晚晚,这边!
”堂叔林建国站在村口的小卖部旁,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里面装着奶奶生前爱吃的桃酥,“你奶奶的屋子我帮你锁着,钥匙在老地方,
垫在堂屋的砖底下。”林晚接过塑料袋,指尖碰到温热的桃酥,鼻子一酸:“谢谢堂叔,
这几天麻烦你了。”“客气啥,你奶奶待我跟亲儿子似的。”林建国挠挠头,
往村西头指了指,“你快回去吧,屋里我帮你通了风,就是灰尘多,记得先开窗透透气。
”奶奶的屋子在村西头,紧挨着老槐树,是栋两层的土坯房,墙面上爬着爬山虎,
春天刚冒新芽,嫩生生的绿。推开门时,吱呀一声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阳光透过木窗棂,
在堂屋的泥土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霉味,混着奶奶常用的皂角香。
堂屋的陈设还是老样子:靠墙摆着一张八仙桌,桌面被岁月磨得发亮,桌角缺了一块,
是林晚小时候爬桌子摔的;墙上挂着奶奶和爷爷的合影,照片里的爷爷穿着蓝色的中山装,
笑得腼腆,奶奶扎着麻花辫,眼睛弯成月牙,那是他们结婚那年拍的,爷爷走得早,
奶奶守着这张照片,看了四十多年。林晚放下行李箱,开始慢慢整理。她先擦了擦八仙桌,
指尖触到桌面的纹路,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总趴在桌上写作业,奶奶坐在旁边纳鞋底,
针线穿过布料的声音,和窗外的蝉鸣混在一起,是她童年最安稳的背景音。整理到里屋时,
林晚看到了那口老木箱——樟木做的,表面刻着简单的缠枝莲纹,边角已经磨损,
是奶奶的陪嫁,也是她口中“藏着宝贝”的箱子。她蹲下身,从砖底下摸出钥匙,**锁孔,
轻轻一转,“咔嗒”一声,箱子开了。箱子里铺着一层蓝色的土布,
上面放着奶奶的旧衣服、纳好的鞋底、装着银饰的小红布包,还有一本用蓝布包着的书,
放在最底下,看起来很旧,书脊上的字已经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青槐记”三个字。
林晚拿起书,入手沉甸甸的,纸张泛黄发脆,像是有几十年的历史。她轻轻翻开,
第一页上写着一行钢笔字,字迹遒劲有力:“赠予阿秀,岁岁无忧。
”——“阿秀”是奶奶的名字,这字,是爷爷的笔迹。她继续往后翻,
书页里夹着干枯的槐树叶、褪色的糖纸,还有几张泛黄的信纸,都是爷爷写给奶奶的信,
大多是些家常话:“阿秀,今天在镇上给你买了块花布,
做件新衣裳吧”“晚晚今天又爬树了,我把她训了一顿,你别心疼”“村东头的老井修好了,
以后挑水不用走那么远了”。林晚看着信,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爷爷在她三岁时就走了,
她对爷爷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奶奶总说“你爷爷是个读书人,心善,帮过村里不少人”,
原来这些“帮人”的背后,藏着这么多细碎的温柔。翻到书的中间,
林晚突然停住了——有一页纸是空白的,却在右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槐树叶图案,
和村口老槐树的叶子一模一样。她手指刚碰到那个图案,突然觉得指尖一凉,
书页竟自动翻了过去,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奶奶的字迹,
歪歪扭扭的:“他说这书能护着咱,我信。”“护着咱?”林晚愣住了,
这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旧书,怎么护人?她疑惑地把纸条夹回去,继续翻书,
突然发现书的最后几页,写着一些奇怪的文字,不是汉字,像是某种符号,
旁边还有爷爷的批注:“青槐村东,老井之侧,槐叶为记,可避邪祟。”邪祟?
林晚心里一阵发毛。她从小在青槐村长大,从没听过村里有什么邪祟的说法,
奶奶也从没跟她提过这些。她把书合上,放在腿上,看着窗外的老槐树,
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有一年夏天,村里的小孩都在老槐树下玩,
她不小心掉进了村东头的老井,明明井水深,她却像被什么东西托着似的,慢慢浮了上来,
奶奶当时抱着她,哭得浑身发抖,只说“是你爷爷在保佑你”。难道,这和爷爷的书有关?
“晚晚?在家吗?”院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村里的王奶奶,奶奶生前最好的朋友。
林晚赶紧把书放进木箱,起身开门:“王奶奶,您来了。”王奶奶手里拎着一篮鸡蛋,
走进来,看着屋里的陈设,叹了口气:“你奶奶走后,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屋子,
跟她在的时候一样。”她走到木箱旁,看到敞开的箱子,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你看到那本书了?”林晚点点头:“看到了,是爷爷写给奶奶的,里面还有些奇怪的符号。
王奶奶,您知道这书的事吗?”王奶奶坐在八仙桌旁,喝了口林晚倒的热水,
慢慢开口:“这书啊,是你爷爷年轻时从城里带来的,说是他太爷爷传下来的,
叫《青槐记》。你爷爷说,这书里记着咱青槐村的故事,还有些‘门道’,能帮村里避祸。
”“避祸?”林晚更疑惑了。“是啊,”王奶奶点点头,眼神飘向窗外的老槐树,
“三十年前,村里闹过一次瘟疫,死了好几个人,医生也没办法。你爷爷就抱着这本书,
在老槐树下坐了一夜,第二天,瘟疫就慢慢好了。还有你小时候掉井那次,你以为是巧合?
其实是你爷爷早就在井边埋了槐树叶,用书上的法子,护着村里的孩子。
”林晚听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奶奶编的故事,没想到是真的。
她想起书里的批注“青槐村东,老井之侧,槐叶为记”,
心里一阵温暖——原来爷爷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奶奶,守护着村里的人。
“那书里的符号,是什么意思啊?”林晚问。“不知道,你爷爷从没跟人说过,
只说那是‘青槐的印记’。”王奶奶摇摇头,“你奶奶也只知道,这书是你爷爷的心肝宝贝,
走的时候都要跟你说,让你回来看看。晚晚,这书你可得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这是你爷爷和奶奶的念想。”林晚点点头,把书从木箱里拿出来,小心地抱在怀里。
书的纸张很脆,却带着一种踏实的重量,像是爷爷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温暖而有力量。
王奶奶走后,林晚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抱着书,看着墙上的合影,
突然觉得爷爷和奶奶没有走,他们就在这屋子里,在这老书里,在窗外的老槐树下,
一直陪着她。傍晚的时候,林晚做了一碗奶奶常做的青菜面,放在八仙桌上,
对着照片说:“奶奶,爷爷,我回来了,你们尝尝,我煮的面,有没有您做的好吃。
”风从窗外吹进来,翻动着桌上的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爷爷和奶奶的回应。
林晚看着书页上爷爷的字迹,突然觉得,这次回乡,不仅仅是整理奶奶的遗物,
更是为了找回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那些祖辈的爱与守护。她轻轻翻开《青槐记》,
手指拂过爷爷的批注,心里暗暗想:爷爷,奶奶,我会好好保管这本书,也会把你们的故事,
好好记下来,让青槐村的人,永远记得你们的好。窗外的老槐树,在暮色中轻轻摇晃,
槐树叶的影子落在书页上,像一个个温柔的印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第二章书里春秋,
槐下旧忆第二天一早,林晚是被老槐树的鸟鸣声吵醒的。她昨晚在堂屋搭了张行军床,
盖着奶奶的旧棉被,带着皂角的香味,睡得很安稳。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木窗,
照在《青槐记》上,书页被风吹得微微翻动,停在夹着槐树叶的那一页。林晚起身,
揉了揉眼睛,走到桌边,拿起书,轻轻翻开。那片干枯的槐树叶,还是去年秋天的颜色,
边缘有些卷曲,却依旧能看出清晰的纹路。她想起王奶奶说的,爷爷用槐树叶帮村里避祸,
心里越发好奇,想知道更多关于爷爷和这本书的故事。吃过早饭,林晚拿着《青槐记》,
去了村东头的王奶奶家。王奶奶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春天开得正盛,
粉白色的花瓣落在石桌上,像撒了一层雪。王奶奶正坐在石桌旁择菜,看到林晚,
笑着招手:“晚晚来了,快坐,我刚煮了桃花茶,给你倒一杯。”林晚坐在石凳上,
把书放在桌上:“王奶奶,我想问问您,爷爷当年用这本书帮村里避瘟疫的事,
您能跟我说说吗?”王奶奶倒了杯桃花茶,递给林晚,
眼神里满是回忆:“那是1993年的事了,那年夏天特别热,村里先是有几个老人拉肚子,
后来越来越多人发烧,医生来看了,说是瘟疫,却找不到药方。
你爷爷当时是村里的小学老师,也懂点医术,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翻了三天三夜的《青槐记》。”“后来呢?”林晚追问。“后来啊,你爷爷抱着书,
去了村东头的老井边,还让我们准备槐树叶、艾草、雄黄,说要‘祭井’。
”王奶奶的声音放低了些,“那天晚上,你爷爷在老井边坐了一夜,
嘴里念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手里还拿着这本书。第二天一早,井里的水突然变清了,
喝了井水的人,病慢慢就好了。”林晚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那爷爷有没有说,
这是为什么?”“他只说,这是青槐村的‘灵气’在护着大家,书只是个‘引子’。
”王奶奶笑了笑,“其实我们都知道,是你爷爷心善,又有学问,
用自己的法子救了村里的人。从那以后,村里的人都把你爷爷当恩人,也把这本书当宝贝。
”林晚看着桌上的《青槐记》,突然觉得这本书变得沉甸甸的,
它不仅是爷爷和奶奶的爱情见证,更是爷爷对青槐村的守护。她想起书里的符号,
又问:“王奶奶,爷爷有没有跟您说过,书里的那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王奶奶摇摇头:“没说过,你爷爷对这本书很宝贝,从不轻易给别人看,就连你奶奶,
也只看过几页。不过,我听你奶奶说,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从城里逃荒来青槐村的,
这本书是他唯一的念想,他说这本书里,藏着他太爷爷的故事,也藏着青槐村的秘密。
”“逃荒?”林晚愣住了,她一直以为爷爷是青槐村本地人,没想到是外来的。“是啊,
”王奶奶点点头,“那是1958年,你爷爷才十八岁,从杭州逃荒来的,
身上就带着这本书和一个布包。当时你奶奶才十六岁,在村口的小卖部帮忙,
看到你爷爷饿晕在老槐树下,就把他救回了家,给了他一碗粥。你爷爷感激她,
就留在了青槐村,后来当了小学老师,娶了你奶奶,才算真正扎下根来。”林晚听得入了迷,
原来爷爷和奶奶的相遇,这么有缘分。她想象着十八岁的爷爷,背着旧书,饿晕在老槐树下,
十六岁的奶奶,端着热粥,眼里满是善良,心里一阵温暖。“对了,晚晚,
”王奶奶突然想起什么,从屋里拿出一个旧相册,“这里面有你爷爷和奶奶年轻时的照片,
还有一些关于这本书的老物件,你拿去看看吧,或许能帮你解开更多秘密。”林晚接过相册,
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爷爷和奶奶的合影——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奶奶扎着麻花辫,
两人站在老槐树下,笑得很开心。后面几页,是爷爷在小学教书的照片,他站在黑板前,
手里拿着粉笔,眼神里满是认真;还有奶奶在小卖部的照片,她穿着碎花裙,手里拿着糖,
递给村里的小孩。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林晚看到了一张泛黄的纸,是爷爷的读书笔记,
上面写着:“《青槐记》非寻常之书,记青槐村百年事,藏护村之法,唯心善者可得其用。
吾遇阿秀,安于青槐,愿以书护此村,护此人,直至终老。”林晚的眼泪掉在笔记上,
晕开了淡淡的墨迹。原来爷爷早就把青槐村当成了家,把奶奶当成了一生的牵挂,这本书,
是他对这个家、对奶奶的承诺。从王奶奶家回来,林晚拿着相册和《青槐记》,
坐在老槐树下,慢慢翻看。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书页上,温暖而柔和。她想起小时候,
奶奶总在老槐树下给她讲故事,讲爷爷如何帮村里修桥,如何教小孩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