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混沌中挣扎着浮起,苏晚晴的第一个感觉是颠。
剧烈的、有节奏的晃动,伴随着木头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让她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像一团糨糊。她不是在办公室里加班赶最后的金融模型吗?怎么会……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香气钻入鼻腔,是劣质脂粉混合着某种陈旧木料的味道。她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一片刺目的红。
头上盖着厚重的红色绸布,身上穿着绣工繁复却质感粗硬的红色衣裙,身下是摇晃的红色轿子。耳边,是吹吹打打、喜庆却难掩粗糙的唢呐锣鼓声。
穿越?这个只在小说里看过的词,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下意识地掀开盖头一角,透过轿帘的缝隙向外窥视。街道两旁是低矮的、带着明显民国初期风格的骑楼,行人大多穿着灰扑扑的长衫或旗袍,偶尔有穿着土黄色军装、背着长枪的士兵巡逻而过,眼神倨傲地扫视着送亲队伍。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这不是梦。
“新娘子真可怜,听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被霍督军看上,强行娶回去冲喜的……”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霍帅的事也敢议论!”
“冲喜?霍督军那煞神,阎王爷都不敢收,需要冲什么喜?”
“谁知道呢,反正这姑娘,算是进了金丝笼咯……”
轿夫和吹打手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苏晚晴心上。
霍督军?冲喜?
前因后果在她脑中迅速串联起来——她,一个21世纪的独立女性,竟然穿越到了民国,成了一个被素未谋面的军阀强娶的“冲喜新娘”!
不行,必须逃!
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瞬间驱散了最后的迷茫。她快速检查自身,除了这身碍事的嫁衣,别无长物。轿子还在行进,这是唯一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苏晚晴猛地扯下头上的红盖头,用尽全身力气,趁着一个轿子落地的颠簸间隙,掀开轿帘就向外冲去!
“哎呀!新娘子跑了!”
惊呼声、唢呐的破音声瞬间响成一片。送亲队伍乱作一团。
苏晚晴什么也顾不上了,提着沉重的裙摆,沿着青石板路拼命向前跑。风刮过她的脸颊,带着陌生的、属于这个时代的尘埃气息。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摆脱这荒诞的命运!
然而,她没能跑出多远。
街道尽头,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如雷鸣般传来,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围观的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惊恐地向两侧退散。
一队黑衣军装的骑兵如旋风般席卷而至,为首之人勒紧缰绳,高大的黑色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恰好停在了苏晚晴面前几步之遥,将她所有的去路彻底堵死。
苏晚晴被迫停住脚步,心脏狂跳,几乎要挣脱胸腔。她喘息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才看清马背上那人的模样。
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呢料军装,肩章冰冷,胸前挂着绶带。男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深邃的黑眸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种绝对的掌控感。
他甚至不需要说话,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强大、冷冽的气场,就已经让整条街道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就是霍霆深?那个强娶她的军阀?
苏晚晴心底发寒,却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毫不畏惧地回视过去。现代人的灵魂让她无法接受这种如同看待猎物般的目光。
霍霆深的目光在她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到她因紧张而攥紧的手上。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觉得有趣。
“看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质的冷感,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这位新夫人,性子还挺烈。”
他翻身下马,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哒、哒”声,一步步向苏晚晴逼近。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苏晚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脊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霍霆深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却不是拉她,而是用修长而带着枪茧的手指,有些轻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与自己对视。
“听着,”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和宣告,“是你自己走上花轿的,从你踏进我霍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霍霆深的人。”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下颌细嫩的皮肤,眼神骤然转冷,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生死都是我的人。想跑?除非我死。”
苏晚晴浑身一颤,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和势在必得。她明白,她落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可怕的男人手中。
她的穿越生涯,从这一刻起,正式在囚笼的阴影下,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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