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褪色蓝衫窗外的天，是一种被洗过太多遍、褪色发白的蓝。

像极了那件最终被剪碎、丢弃在记忆垃圾堆里的旧衬衫的颜色。米田，

或者更广为人知的他的网络名字“蓝衬衣”，此刻正坐在探监等候区的冰冷长椅上，

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份探视申请表。表格上“与被探视人关系”一栏，他踌躇良久，

最终填上了“故友”二字。苍白，无力，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无法言说的压抑气息。时间在这里变得粘稠而缓慢。

他想起很多年前，另一个同样有着湛蓝天空的下午，他第一次注意到琳，

那个像栀子花一样清新、却又最终成为他心口一道隐秘伤疤的女孩。那时他多年轻啊，

觉得整个世界都该是他的背景板。他固执地热爱着蓝色，尤其是那种干净、纯粹的蓝。

他的衣柜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蓝衬衫，仿佛穿上它们，

就能包裹住一颗躁动不安又自命不凡的灵魂。琳就坐在他斜前方的工位上，头发黑亮，

脖颈纤细，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他给她起过无数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昵称，

在脑海里编织过无数个与她有关的未来，却唯独缺少了将那三个字说出口的勇气。“米田，

你看我这新发的朋友圈怎么样？”琳偶尔会凑过来，手机屏幕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而不腻的香水味。他心跳如鼓，表面上却还要装作风轻云淡，

甚至带点挑剔的意味点评几句，以掩饰内心快要溢出的慌乱。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默默守护，她渐渐懂得。2黄车惊梦直到楠的出现。

楠开着一辆线条流畅、价格不菲的跑车，颜色是扎眼的亮黄色，与米田珍视的蓝色格格不入。

楠自信、张扬，带着社会打磨过的圆滑和恰到好处的殷勤。琳看楠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

到后来的习惯，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像一根根细小的针，

缓慢地扎进米田的眼里、心里。他的自卑和犹疑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他拿什么和楠比呢？

是比写那些无病**、只有零星几个点击率的酸腐文字？

还是比那份一眼能看到头的、稳定却清贫的工作？他退缩了，

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蓝色的衬衫里，仿佛那是一件铠甲。那个夜晚，

他鬼使神差地踱步到琳家附近的街口。夏夜的风带着黏腻的热气，蝉鸣聒噪。

他远远看见那辆黄色的跑车停在巷子口，异常醒目。琳和楠靠在车边，

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琳偶尔掩嘴轻笑，楠的姿态放松而笃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画面像一场缓慢播放的默片，每一帧都在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腿脚发麻。最终，楠绅士地为琳拉开车门（或许只是打开车门，

但在他眼里那动作充满了占有式的意味），车子缓缓驶离。尾灯的红光消失在夜色里，

也像带走了他心底某种最后的热度。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结束了。他的初恋，

他兵荒马乱的暗恋，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不见了。心里某个地方，轰然塌陷，

留下一个空洞，呼呼地透着冷风。3颓唐自弃从那以后，米田陷入了一种自我放逐的颓唐。

他开始流连于各个酒吧，用酒精麻痹神经。他的身边开始出现不同的女伴，大多是逢场作戏，

各取所需。他享受着那种被短暂需要、被仰视的感觉，

却又在每一次**褪去后感到加倍的虚无和厌倦。他像一株失去重心的植物，

肆意地散发着一股“颓败”的气息，意外地吸引了一些飞蛾。同事景瑾就是在这个时候，

若即若离地出现在他身边。景瑾聪明、通透，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

似乎能看穿他故作潇洒下的狼狈，却又从不点破，只是偶尔陪他喝酒，

听他语无伦次地说些醉话。“米田，你这是在自我毁灭，知道吗？”景瑾有一次斜睨着他，

晃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毁灭？不，我这是在体验生活。”米田嘴硬，

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

4团拜风波单位年底的团拜会，在一片喧闹声中举行。礼堂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却驱不散米田心头的阴霾。他坐在角落，冷眼看着同事们嬉笑打闹。

景瑾和一群年轻女孩被推上台表演团体舞，音乐欢快，裙摆飞扬。

景瑾在台上冲他挤了挤眼睛，笑容明媚。就是在那时，他注意到了台下安**着的女孩。

她穿着简单的毛衣格子裙，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嘴角含着一丝羞涩的笑意，

看着台上的表演。她的目光清澈，不像他常接触的那些女孩，带着或明或暗的欲望和算计。

“看什么呢？”景瑾不知何时下了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哦，李佳啊，财务科的，

乖乖女一个。”米田没说话。李佳似乎察觉到他们的注视，转过头来，对上米田的目光，

像是受惊的小鹿，迅速低下头，耳根却悄悄红了。这种纯粹的羞涩，

莫名地触动了他某根麻木的神经。抽奖环节把气氛推向**。三等奖，

二等奖……名字一个个念过，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或惋惜。“一等奖，米田！

”聚光灯突然打在他身上，他有些茫然地站起来，在一片起哄声中走上台。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他，让他发表获奖感言。他脑子一片空白，

平时自诩的那点才情此刻消失无踪，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大家，运气好。

”台下哄笑。他尴尬地拿着奖品——一套昂贵的品牌厨具，走下台。经过李佳身边时，

看到她正仰头看着自己，眼睛里带着善意的笑意。鬼使神差地，他停了一下，

把那个沉甸甸的盒子往她手里一塞：“给你吧，我……用不上。”李佳愣住了，

脸瞬间变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想推辞：“不，不，这太贵重了……”旁边的景瑾起哄：“哟，

米田，这么大方啊？李佳，你就收着吧，反正他一个单身汉，拿回去也是落灰。

”周围同事也跟着笑起来，目光在米田和李佳之间逡巡，充满了暧昧的意味。

李佳手足无措地抱着盒子，头埋得更低了，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米田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某种虚荣感得到了细微的满足。看，他还是有吸引力的，

尤其是对这样单纯的女孩子。5网恋迷情然而，真正填补他大量空虚时间的，

却是网络世界。单位的内部文学论坛，是他逃避现实的一个港口。在那里，他是“蓝衬衣”，

一个有点小才华、有点忧郁、吸引了不少女文青目光的ID。他可以尽情挥洒他的情绪，

而不必担心被人看穿脆弱的实质。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眉儿”。眉儿的文字灵动狡黠，

时而犀利，时而温柔，在论坛里人气很高。她常常在他的帖子后面跟评，观点独到，

一语中的，有时调侃，有时又显得异常理解他文字底下隐藏的情绪。

他们很快成了论坛里公认的“CP”，互相插科打诨，却又隐隐有种灵魂相契的感觉。

有一次，他半开玩笑地在她的一个帖子后面回复：“总觉得‘眉儿’这名字，

衬不出你的灵气，倒是有点像是‘妩媚’，却又不全对，该是……‘妩媚’？对，

就是‘妩媚’，外表灵动，内里自有风情。”屏幕那端沉默了片刻，

就在他以为对方生气了的时候，收到了她的私信：“‘妩媚’……蓝衬衣，

你真是个起名天才。我喜欢。以后，我就是‘妩媚’了。”从此，

论坛里那个才华横溢的“眉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让人浮想联翩的“妩媚”。

而这个名字，也仿佛一个咒语，悄然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一层。线上打趣逐渐变得暧昧，

文字间的温度悄然升高。现实中的颓败和网络上的春风得意，撕裂着米田的生活。

系——李佳的温顺和崇拜很好地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一边又和屏幕后的“妩媚”越聊越深，

从文学人生，渐渐聊到彼此的生活、情感甚至隐私。他知道这样不对，像是在走钢丝，

但他沉迷于这种被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女性需要和欣赏的感觉。

这让他暂时忘记了琳离去带来的挫败，忘记了心底那个巨大的空洞。6红裙魅影终于，

在一个他因为宿醉而情绪格外低落的下午，“妩媚”在私信里说：“蓝衬衣，我们见一面吧。

我想看看，能写出那样文字的你，现实中是什么样子。”他的心猛地一跳。

期待、恐惧、虚荣、好奇……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回复了过去：“好。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馆。米田特意穿了他最喜欢的那件天蓝色衬衫，

提前到了半小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泄露着内心的紧张。

当那个身影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时，时间仿佛慢了一拍。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像一团跳跃的火焰，瞬间点亮了有些昏暗的咖啡馆。她的眼睛很大，很亮，

毫不怯场地四处张望，然后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一刻，米田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她。

她走过来，落落大方地在他对面坐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蓝衬衣？”“妩媚？

”米田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是我。”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果然配得上“妩媚”二字，不是那种俗气的妖娆，而是一种鲜活的生命力和自信的光彩，

“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哦？是更好还是更坏？”米田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风趣。

“嗯……更真实。”她歪着头打量他，目光大胆而直接，“也比我想象中更帅一点，

尤其是这件蓝衬衫，很衬你。”她的赞美直接而热烈，不像李佳的羞涩含蓄，

更不像琳那种需要小心翼翼揣测的暗示。米田有些招架不住，心跳再次失控，但这一次，

不是因为自卑和惶恐，而是因为一种被强烈吸引的悸动。那天的咖啡喝了很久。

他们从论坛里的趣事，聊到彼此的工作，聊到喜欢的书和电影，

聊到各自对生活的困惑和梦想。妩媚远比线上表现出来的更加生动、热情、富有感染力。

她毫不掩饰对米田才华的欣赏，甚至带着一种女文青式的仰慕。

“你写的那篇关于失去的短文，我看了好几遍，差点看哭了。”她说，眼神真诚，

“我觉得你心里住着一个特别敏感又特别丰富的灵魂。”这样的话，

从这样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孩嘴里说出来，杀伤力是巨大的。米田长久以来干涸的心田，

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泉。他膨胀了，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还是有懂他的人的，

而且是这样优秀漂亮的女孩。分别时，互留了手机号。妩媚看着他，

眼神亮晶晶的：“蓝衬衣，今天我很开心。下次，我请你吃饭？”“好。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7角迷局接下来的日子，像是坐上了一条失控的滑轨，

飞速地朝着他既期待又隐隐不安的方向滑去。他和妩媚开始了密集的约会。看电影，逛书店，

压马路，吃遍城市各个角落的小馆子。妩媚的热情像火，迅速点燃了米田。

她毫不吝啬地表达她的爱意和依恋，从精神上的共鸣，到身体上的吸引，

她全面而投入地爱着他。她搬进了他那间并不宽敞的单身公寓。带来的东西不多，

却迅速让整个空间充满了她的气息：洗漱台上并排放着的牙刷，阳台上晾晒的女士内衣，

沙发上随意扔着的她的披肩……这一切都让米田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却又沉溺于这种充满烟火气的亲密。他享受着妩媚带来的温暖和**。

煮好宵夜端过来；会在他情绪低落时想尽办法逗他开心；会激烈地和他争论某个小说的结局，

然后又窝进他怀里撒娇。她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恋人，

完美契合了他对爱情的大部分幻想——理解、崇拜、热情、身体上的和谐。然而，

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留下的阴影，像一条潜伏的毒蛇，时不时地窜出来咬他一口。

尤其是在他感到特别幸福的时候，

那种不确定感和自我怀疑就会冒头：我真的配拥有这样的幸福吗？她爱的真的是真实的我吗？

还是她幻想中的那个“才子蓝衬衣”？这种情绪导致了他的反复无常。他时而极度温柔体贴，

时而又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冷漠疏离，用写作需要安静、需要个人空间之类的借口推开她。

他需要不断确认她的爱，需要被她仰望，却又害怕承担同等重量的责任和承诺。

妩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摇摆。起初，她试图用更热烈的爱来回应，来填补他的不安。

“米田，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常常捧着他的脸，担忧地问。“没什么，

就是……最近有点累。”他总是避而不谈，转身用一个个热烈的吻堵住她的嘴，

或者用身体的语言来逃避心灵的交流。另一方面，现实中的李佳，

也并未从他的生活中完全退出。李佳依旧温顺安静，偶尔会给他发一条问候短信，

或者在他加班时默默放一杯热茶在他桌上。她知道妩媚的存在，

眼神里时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怨，却从不说什么。这种沉默的守候，

时而让米田感到愧疚，时而又成为一种隐秘的诱惑——看，还有一个女人如此单纯地爱着他。

他甚至卑鄙地享受这种被两个女人爱着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重要，有价值。

8蓝衫碎梦三角关系的拉扯，最终在一次意外的相遇中爆发。那天，

米田和妩媚在一家商场逛街，恰好遇到了同样休假的李佳和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