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成了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
不知内情的外人听闻,无不抚掌称赞,只道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
——永宁侯府的掌上明珠配武安侯府的少年将军,两家皆是功勋卓著,门当户对,实在是再圆满不过的一桩美事。
然而,那些知晓内情、略知陆三**与霍小将军过往“战绩”的,闻言无不面色古怪,暗暗摇头。
更有那交好者私下打趣:“这两家结亲?怕是从此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喽!”“等着瞧吧,怕是霍家那新修的屋顶,都得被这位陆三**给掀啰!”
外面的风言风语,被陆府高墙挡了大半,但府内的低气压却持续弥漫。
陆娇娇这些时日并未死心,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轮番上演了个遍。
起初,永宁侯与夫人陈氏还试图耐心安抚,可见她闹得实在不像话,甚至扬言要悬梁投井,为了怕她真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傻事,也怕这些激烈抗婚的言论传到外面引来祸事。
陆家父母无奈,只得狠下心来,下令将她禁足在绣楼之内,没有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这下好了,陆娇娇更是委屈愤懑到了极点。反抗的方式,从激烈的哭闹,转向了沉默的绝食。
“三**,您就行行好,吃一口吧,这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您平日最是喜欢的,厨下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贴身丫鬟小春端着精致的描金小碟,站在床边,看着背对着她、面朝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娇娇,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您这都两日未曾好好用膳了,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见自家**毫无反应,小春试图换个方式宽慰,小心翼翼地说道:
“奴婢方才偷偷去前厅瞧了,霍家送来的聘礼队伍好长,箱子都快摆到二门了!还有宫里陛下和娘娘的赏赐,珠光宝气的,可见重视……”
她本意是想说这门婚事体面风光,**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
谁知话音刚落,陆娇娇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用力摇晃着脑袋,声音嘶哑地尖叫:
“啊啊啊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拿走!我不吃!一口都不吃!别跟我讲这些!我不想听!”
什么聘礼!什么赏赐!那分明是给她打造的黄金镣铐!
一听到“霍家”二字,她眼前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宫宴那日,霍时然在震惊过后,看向她时那充满恶劣挑衅的眼神!
那上扬的嘴角,那仿佛在说“陆娇娇,你也有今天”的得意神情,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一想到未来要和这个从小到大处处与她作对、看她出糗、笑话她、抢她东西的“霍铁头”同处一个屋檐下,做那劳什子的夫妻,陆娇娇就气得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翻涌,哪里还有半分食欲?
她宁愿饿死,也绝不要如了那**的意!
又硬撑了几日,任凭丫鬟如何苦劝,陆娇娇依旧是水米不进,原本莹润的脸颊眼见着消瘦下去,下巴也尖了几分,整個人蔫蔫地缩在床上,像朵缺了水分的娇花。
陆家上下是真没了法子。
永宁侯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舍不得真对宝贝女儿动家法;夫人陈氏愁得直抹眼泪,心肝肉地叫着,却也拗不过圣旨的威严。
最终,全家商议,派出了那个或许能撬开陆娇娇心扉的“最佳人选”——她的大嫂,文氏文惠。
文惠出身书香门第,性子是出了名的温柔娴静,待人接物极有分寸,自嫁入陆家以来,从未与人红过脸,对下面几个弟弟妹妹更是关爱有加。
陆娇娇从小便喜欢这个说话轻声细语、总能耐心听她絮叨心事的大嫂。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文惠端着一個小巧的红木食盒走了进来,步履轻盈,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儿。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到床边,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小团,无奈又怜爱地叹了口气,柔声唤道:
“娇娇,我的小祖宗,起来吃点东西吧,嫂嫂给你带了最爱的杏仁酪和蟹黄酥。”
被子蠕动了一下,先是一缕散乱的青丝探出,随后,陆娇娇慢吞吞地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
几日未曾好好梳洗,发丝有些凌乱,一双原本明媚灵动的大眼睛此刻红肿得像桃子,眼眶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写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控诉。
她看着坐在床沿、面容温柔的大嫂,鼻尖一酸,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扑进文惠怀里,呜咽道:
“嫂嫂……呜呜呜……我不要嫁,死也不要嫁给那个霍铁头……”
“好好好,不嫁,不嫁……”文惠连忙将她搂住,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炸毛的小猫,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