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像一只闭上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常征把它丢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那些流动的光点此刻在他眼中扭曲、变形,像无数嘲弄的鬼脸。
他需要冷静。不,是必须冷静。沸腾的血液在血管里冲撞,叫嚣着毁灭,但他知道,那是最低级的宣泄。他要的不是一时之快,是彻底的、缓慢的、看着她们一点点沉入深渊的绝望。
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存放着一些他从未想过会用上的东西——关于苏颖,以及她那个小圈子的零散信息。过去,他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谨慎,或者说是对苏颖社交圈本能的疏离感,随手收集的。一些公开的社交账号截图,一些聚会合影,一些无意中听到的、关于她们虚荣和弱点的只言片语。
现在,这些碎片成了他复仇拼图的第一块基石。
他首先点开了柳蔓的微博。页面加载出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精心雕琢的“名媛”气息。九宫格**,背景是豪华酒店套房的无边泳池,她穿着比基尼,戴着巨大的墨镜,对着镜头嘟嘴。配文:“三亚的阳光和海风,治愈一切不开心~#度假#慢生活#爱自己”。
常征面无表情地往下翻。最新一条是昨天发的,定位在本市最高档的购物中心“恒隆天地”。照片里,柳蔓拎着两个印着巨大Logo的橙色购物袋,背景是某个奢侈品牌的橱窗。她微微侧身,刻意展示着腕上那块闪亮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和手指上硕大的钻戒。配文:“新入荷的小可爱们~女人嘛,总要对自己好一点!#买买买#犒劳自己#努力工作的意义”。
评论里一片艳羡之声:
“蔓蔓女神!新表美炸了!”
“又是恒隆!实名羡慕!”
“求问钻戒几克拉?太闪了吧!”
“这才是精致生活啊!”
常征的目光在那张购物照片上停留了很久,尤其是她刻意展示的手表和钻戒。他截了图,保存。然后,他点开柳蔓的微信朋友圈(他有一个极少使用的、加了柳蔓好友的私人小号)。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最新一条是几个小时前,一张在高级日料店的和牛特写,配文:“和姐妹们的小聚,开心~”。
常征关掉柳蔓的页面,打开了林晚晚的抖音账号。ID叫“晚晚吃不胖”,粉丝一百三十多万。置顶的几个视频都是美食探店,镜头里的林晚晚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对着镜头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用夸张的语气赞叹:“天呐!这个和牛入口即化!姐妹们快冲!”“这家的提拉米苏绝了!甜而不腻,一口下去幸福感爆棚!”
视频**精良,滤镜用得恰到好处,把她本就出色的五官衬托得更加明艳动人。评论区和弹幕异常活跃:
“晚晚好美!吃相都这么优雅!”
“看着就好吃!种草了!”
“女神求口红色号!”
“这家店我知道,人均一千+,晚晚果然富婆!”
常征点开她的直播回放。最近一场是前天晚上,推广一个网红代餐奶昔。镜头前的林晚晚活力四射,声音甜美:“宝宝们!这款奶昔真的绝了!我亲测有效,饱腹感超强,关键热量超低!配合我的独家瘦身操,一个月轻松瘦十斤不是梦!现在下单还有专属优惠哦!链接就在下方……”
弹幕疯狂滚动,礼物特效不断刷屏。林晚晚熟练地感谢着打赏的粉丝,念着ID,笑容无懈可击。
常征关掉直播回放,眼神冰冷。他截取了几个她大口吃东西的特写镜头,以及她极力推销产品的片段。
最后是李飒。她的社交平台相对简单,主要在微信朋友圈和**空间(这年头还用**空间的年轻人不多了)。朋友圈里大多是训练的照片和视频:在田径场上挥汗如雨地奔跑,在健身房撸铁展示肌肉线条,穿着印有“市青年田径队”字样的运动服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奖牌,笑容阳光自信。配文通常是:“突破自己,PB了!”“汗水不会骗人!”“目标:国家一级运动员!”
她的**空间相册里,则存放着更多训练和比赛的照片,还有一些和队友的合影,充满了青春和力量感。最新一条说说是昨天发的,一张她穿着钉鞋、蹲在起跑器上的背影,配文:“最后一搏!体考加油!我的未来,在跑道上!”
常征的目光在她那条“体考加油”的说说上停留片刻,眼神锐利如刀。他保存了她穿着市队队服的照片,以及那条说说的截图。
做完这一切,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了灰白。常征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视频里苏颖那句“他算什么东西!”和柳蔓炫耀的奢侈品、林晚晚直播间里的叫卖声、李飒阳光自信的奔跑身影,反复交织、碰撞。
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凌晨五点。他拨通了赵雷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赵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喂……征哥?这么早?出啥事了?”
“雷子,”常征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疲惫,只有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帮我个忙。今天,你替我去趟恒隆天地。”
“恒隆?去那儿干嘛?买结婚用的东西?”赵雷一头雾水。
“不买东西。”常征的语调毫无波澜,“去Hermes专柜,找一个叫Cindy的柜姐。告诉她,常先生订的东西,今天下午三点,务必送到柳蔓**手上。地址她知道。”
“柳蔓?苏颖那个闺蜜?”赵雷更懵了,“送东西?送什么?征哥,你这……”
“别问。”常征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照做就行。另外,下午三点,你亲自去柳蔓家附近,找个能看到她家单元门的地方,等着。看到什么,拍下来,发给我。”
“啊?这……”赵雷彻底清醒了,感觉事情透着诡异,“征哥,你跟苏颖……没事吧?这婚……”
“婚照结。”常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请柬照发。你只管按我说的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赵雷显然被常征这反常的冷静和命令弄懵了,也隐隐感到不安。“……行,征哥,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挂了电话,常征走到窗边。天边,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染上了一抹不祥的橘红,像干涸的血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底深处,那场无声的风暴,正缓缓拉开序幕。第一个目标,柳蔓。她那建立在浮华泡沫上的精致世界,该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