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

柳蔓家所在的高档公寓楼下，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街角的树荫里。赵雷坐在驾驶座上，手机调成了录像模式，镜头对准了公寓那扇光可鉴人的玻璃单元门。他手心有点冒汗，心里七上八下。常征的反常指令像块石头压着他，他实在想不通，婚期前一天，常征不去忙婚礼，搞这些神神秘秘的动作是为什么？还针对苏颖的闺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点五十五分。一辆印着某顶级奢侈品品牌Logo的精致小货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公寓门口停下。穿着品牌制服、戴着白手套的送货员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捧下一个巨大的、橙白相间的礼盒，上面系着精致的丝带。他按响了柳蔓家的门铃。

赵雷立刻打起精神，将手机镜头推近。

很快，单元门开了。柳蔓出现在门口。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香奈儿的粗花呢套装，妆容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属于“上流人士”的矜持微笑。当她看到送货员手里那个标志性的巨大礼盒时，那矜持的微笑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得意取代，眼睛亮得惊人。

“是柳蔓**吗？”送货员礼貌地问。

“是我是我！”柳蔓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她飞快地签收了单子，几乎是抢一样把那个沉甸甸的大礼盒抱进了怀里，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满足和虚荣。她甚至没立刻关门，而是抱着盒子在门口站了几秒，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期待有邻居或者路人能“恰好”看到这一幕。

赵雷的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从矜持到狂喜，再到那种恨不得昭告天下的炫耀。他按下停止键，把这段十几秒的视频直接发给了常征。心里那点不安更重了。常征送柳蔓这么贵重的礼物？这不合常理！

公寓里。

柳蔓把那个巨大的橙色礼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客厅中央光洁的地板上，像对待一件圣物。她迫不及待地解开丝带，掀开盒盖。里面是层层叠叠的防尘纸。她屏住呼吸，带着朝圣般的心情，一层层揭开。

当最后一张防尘纸被拿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时，柳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盒子里，根本不是什么**版铂金包。里面塞满了揉成一团的废旧报纸。而在报纸堆的最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东西——一个和她手腕上戴着的、引以为傲的卡地亚蓝气球手表一模一样的仿品！做工粗糙，表盘上的钻石是廉价的玻璃水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劣质的光泽。旁边，还躺着一枚同样粗劣的仿钻戒，和她朋友圈里炫耀的那颗“鸽子蛋”如出一辙。

柳蔓像被雷劈中一样，呆立当场。几秒钟后，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公寓的宁静：“啊——！！！”

她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抓起那只假表和假戒指，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假的！粗糙的触感，轻飘飘的重量，劣质的色泽……每一点都在无情地嘲笑着她！她猛地想起昨天在恒隆天地，自己对着橱窗拍照时的心满意足，想起朋友圈里那些艳羡的评论……一股冰冷的羞耻感瞬间冲上头顶，让她眼前发黑。

“谁？！是谁干的？！”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把假表和假戒指狠狠摔在地上。劣质玻璃钻崩飞了几颗。她还不解气，发疯似的撕扯着盒子里的废旧报纸，仿佛想从里面揪出那个戏弄她的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不是电话，是微信消息提示音，密集得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

柳蔓颤抖着手抓起手机解锁。屏幕上，她所在的几个名媛群、闺蜜群、炫富群……所有的群聊图标上都显示着鲜红的99+。她点开其中一个平时最活跃的“名媛下午茶”群。

里面已经被同一个视频刷屏了。正是赵雷刚刚拍下的、她在单元门口抱着巨大橙色礼盒，脸上洋溢着狂喜和炫耀的那十几秒！拍摄角度刁钻，把她当时那种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收到了顶级奢侈品牌礼物的得意嘴脸拍得一清二楚！

紧接着，有人甩出了几张对比图。左边是她昨天在恒隆天地门口拎着购物袋、炫耀手表和钻戒的微博照片，右边，则是此刻被扔在地上的、那枚粗劣假钻戒和假手表的特写！图片上还用醒目的红字标注着：“恒隆？呵呵，怕是华强北吧！”“蔓蔓女神的‘卡地亚’，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年度打脸现场！假名媛翻车实录！”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柳蔓的东西是假的？”

“我的天！看她昨天晒的，我还以为真发财了呢！”

“笑死我了！抱着个空盒子得意成那样？戏精本精啊！”

“@柳蔓出来解释下呗？你的‘卡地亚’和‘鸽子蛋’哪家高仿店买的？给姐妹们避个雷啊！”

“啧啧，平时装得跟真的一样，原来全是A货撑场面啊？”

“丢人丢大发了！恒隆门口摆拍假货？这操作666！”

“@柳蔓你的‘努力工作的意义’就是买假货装X？”

嘲讽、奚落、幸灾乐祸的言论像冰冷的毒针，密密麻麻地扎向柳蔓。她脸色惨白如纸，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她想打字反驳，想尖叫，想解释，但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慌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手指抖得根本打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她手忙脚乱地点开微博。私信箱已经爆了，无数条带着嘲讽和谩骂的私信涌进来。她自己的最新那条恒隆购物微博下面，评论更是彻底沦陷。昨天那些艳羡的“女神”“富婆”评论被淹没，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假货女王”“高仿名媛”“年度笑话”的嘲讽。甚至有人扒出了她以前晒过的其他包包和首饰，开始逐一点评质疑真假。

“不……不是的！我的表是真的！戒指也是真的！”柳蔓对着手机屏幕，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冲花了精致的妆容。她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首饰盒，拿出那块她珍视的“卡地亚”手表和那枚“钻戒”，在灯光下反复查看。过去让她无比满足的光泽，此刻却显得那么可疑。她越看越心慌，越看越觉得……好像真的有点不对？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猛地想起自己为了维持光鲜亮丽的人设，确实在**那里买过几件所谓的“原厂尾单”……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各种@她的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像催命的符咒。她感觉无数双眼睛在屏幕后面盯着她，嘲笑着她。她苦心经营多年的“白富美”人设，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彻底崩塌，碎成了渣滓。

“啊——！！！”柳蔓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狠狠地把手机砸向墙壁！手机撞在坚硬的墙面上，屏幕瞬间碎裂，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虚荣世界。

她瘫软在地，背靠着那个巨大的、空荡荡的橙色礼盒，昂贵的香奈儿套装沾上了灰尘。她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绝望的呜咽声在空旷奢华的公寓里回荡。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下来，昂贵的化妆品被泪水冲刷，在脸上留下肮脏的痕迹。什么优雅，什么名媛，此刻只剩下一个被扒光了所有伪装、狼狈不堪、被全世界耻笑的小丑。

就在这时，她碎裂的手机屏幕顽强地亮了一下，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话：

“假货戴得开心吗，柳**？这只是个小小的见面礼。”

柳蔓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条信息，如同看到了地狱的邀请函。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是谁？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