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到沈家的第一顿饭,是在京城最顶级的西餐厅。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
银质的刀叉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我叫林昭庭,哦不,现在是沈昭庭。对面的女人,
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陈雅茹,用挑剔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我手腕上那根洗得有些发白的红绳上。“昭庭,你手上这是什么?
”我低头看了一眼,平静地回答:“红绳,保平安的。”“摘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像是在命令一个下人。“家里给你准备了百达翡丽,男孩子戴这种东西,像什么样子。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我的亲生父亲沈建国,也皱起了眉。“还有你脖子上的东西,
也取下来。”他指的是我养父亲手为我雕刻的玉坠,我从小戴到大,从未离身。
“我们沈家是书香门第,讲究科学,不信这些。”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优越感,
“你以后是沈家的少爷,搞得跟个潮汕来的神棍一样,传出去让人笑话。
”我捏着刀叉的手顿住了。刀刃划过盘子,发出一声刺耳的轻响。坐在我旁边的沈清时,
那个鸠占鹊巢二十年的假少爷,闻言轻笑出声。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
动作优雅地切着盘子里的顶级和牛。“爸,妈,你们别这么说弟弟。”他嘴上说着劝解的话,
眼里的轻蔑却毫不掩饰。“弟弟刚从乡下回来,有些习惯改不掉也正常。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转向我,笑得温文尔雅,“弟弟,你可能不知道,在咱们家,
可不兴拜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句话,将我划分为“乡下人”,
将我的信仰定义为“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理他,只是抬头看着沈建国和陈雅茹。
“如果我不摘呢?”陈雅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沈昭庭,你是在跟谁说话?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吗?进了沈家的门,就要守沈家的规矩!
”沈建国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摘了,
要么我帮你摘。”餐厅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嫌我土,嫌我说话带口音,嫌我手腕上的红绳和脖子上的玉坠。
他们只想要一个符合他们想象的、上流社会的、完美的儿子。而不是我。
一个在潮汕海边小镇长大,每天都要敬拜“老爷”,习惯喝工夫茶胜过喝咖啡的我。
我慢慢放下刀叉,站起身。“这顿饭,我吃不下了。”“你们慢用。”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留恋。身后传来陈雅茹气急败坏的尖叫:“反了你了!沈昭庭!你给我站住!
”我没有回头。走出餐厅,京城的晚风带着凉意。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
温润的触感让我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这玉坠,是养父在我五岁那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用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亲手打磨的。他说,我是个有仙缘的孩子,
但这玉能帮我压住身上的煞气,保我平安长大。而那根红绳,
是养母去当地最灵的庙里为我求来的。这些,是他们给我的爱。
是沈家人用再多钱也买不来的东西。他们不懂,也不配懂。2回到沈家别墅,
迎接我的是一场风暴。陈雅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利。“沈昭庭,
你今天在餐厅是想干什么?故意让我们全家难堪吗?”“你知不知道清时有多少朋友在场?
你让我们沈家的脸往哪儿搁!”我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陌生。
“我只是做了我自己。”“你自己?”陈雅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沈家少爷的影子?”她说着,突然冲过来,
一把抢过我放在玄关柜上的小茶盘。那是我从潮汕带过来的,一套朱泥壶,
几个小巧的品茗杯。“还有这个!家里有几万一饼的顶级大红袍,你不喝,
偏要喝你那几十块钱一斤的破烂玩意儿!”“叮当——”她手一扬,
整套茶具被她狠狠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褐色的茶水和破碎的紫砂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那是我养父在我十八岁生日时送我的礼物。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蹲下身,
想去捡拾那些碎片,指尖却被锋利的边缘划破,渗出鲜红的血珠。沈建国从楼上走下来,
看到这一幕,只是冷冷地开口。“雅茹,别为这点小事生气。”他走到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沈昭庭,你母亲也是为你好。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以后就不要再拿出来了,丢人。”他说话间,突然伸手,快如闪电地扯向我脖子上的玉坠。
“啪”的一声。系着玉坠的红绳被他一把扯断。那块温润的玉坠掉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发出一声清脆又沉闷的响声。我的心,也跟着这声音,沉到了谷底。
“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吉利,我给你买了百达翡丽,明天就到。”沈建国说完,
像丢垃圾一样把断了绳的玉坠扔在地上,转身搂着还在生气的陈雅茹上楼了。“好了好了,
别气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沈清时站在楼梯口,全程目睹了这一切。他走到我身边,
蹲下来,用一种悲悯又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弟弟,我早就说过了,在沈家,
要守沈家的规矩。”“你看,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这样。”他捡起地上的玉坠,
在我眼前晃了晃。“不过是一块破石头,值得你这么宝贝吗?”“还给我。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想要?”他笑了,手一松。玉坠再次掉落,这一次,
直接摔在了茶壶的碎片上。我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的温度一点点褪去。
我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所有的碎片,包括那块沾染了茶渍的玉坠,
回到分配给我的那个狭小阴暗的储物间。他们不知道,
我从小跟着身为当地最有名风水师的养父母长大,耳濡目染,早已青出于蓝。
从踏入这座别墅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了问题。这栋豪宅,坐北朝南,看似风水宝地,
实则犯了“白虎抬头”的大忌。右边的建筑高过左边,主凶,主血光,主破财。
大门正对一条笔直的马路,形成了“穿堂煞”,气流直冲而入,财气不聚,家宅不宁。
更别提别墅内部那些为了追求所谓“设计感”而弄出的各种风水硬伤。煞气缠身,破产败落,
不过是迟早的事。我本来还存着一丝血脉亲情的念想,想着找个机会提醒他们。但现在,
我改主意了。他们不配。既然他们这么喜欢高高在上,那就让他们从云端跌下来,
摔个粉身碎骨好了。3第二天去学校,日子也不好过。
沈清时早就对外散布了我是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还“封建迷信”,
喜欢搞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在学校里,成了个笑话。“哟,
这不是沈家新认回来的真少爷吗?怎么还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的是符纸还是罗盘啊?
”“听说他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对着东南方向念念有词,笑死我了。
”“清时少爷那么优秀,怎么会有这种弟弟,真是倒霉。”流言蜚语像苍蝇一样围着我。
我一概不理。他们的嘲笑,于我而言,不过是夏蝉的聒噪。我依旧每天早晚,
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一杯清茶,代替香火,遥拜东南方的“老爷”。那是我的信仰,我的根。
我将摔碎的茶具一点点用胶水粘好,虽然布满裂痕,但还能用。那块玉坠,
我用新的红绳重新穿好,贴身戴着。沈家人对我视而不见,仿佛我只是家里一个多余的摆设。
他们所有的爱和关注,都给了沈清时。给他办盛大的生日派对,送他**版的跑车,
为他在公司安排重要的职位。而我,被遗忘在那个潮湿的储物间里。我乐得清静。
我每天除了上学,就是看书,研究养父留给我的那些古籍。
《青囊经》、《葬经》、《撼龙经》……这些在沈家人看来是“封建糟粕”的东西,
在我眼中,却是蕴含天地至理的宝藏。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三个月。沈家的好日子,
到头了。第一个坏消息,是沈氏集团的股价。毫无征兆地,连续三天跌停。市场上一片恐慌,
各种负面传闻四起。沈建国焦头烂额,每天在公司开会到深夜,回家时脸色黑得像锅底。
陈雅茹也不再有心情去逛街做美容,整天在家里唉声叹气,打电话找人打探消息。“建国,
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的股票怎么会跌成这样?”“我怎么知道!华尔街那帮**,
突然就做空我们,背后肯定有人搞鬼!”“那怎么办啊?再跌下去,
我们家就要……”“闭嘴!别说那两个字!”沈建国暴躁地打断她。餐桌上,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沈清时,还在故作镇定地安慰他们。“爸,妈,别担心,
只是一时的波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公司的基本面没有问题,我相信我们能挺过去。
”我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沈建国突然将矛头指向我。
“你还有心情吃饭?公司都成这样了,你一点都不关心吗?你到底是不是沈家的人!
”我抬起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淡淡地说:“关心有用吗?我既不懂金融,
也不懂管理。”“你!”沈建国气得说不出话。陈雅茹尖刻地讽刺道:“他当然不关心了,
他只关心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老爷’!说不定还在心里偷着乐呢!”我放下筷子,
用餐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我起身准备离开,沈清时却叫住了我。“弟弟,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现在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应该团结一致,不是吗?
”他一副顾全大局的模样,显得我格外不懂事。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团结?
”我笑了。“当初你们把我当垃圾一样对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团结?”“现在大厦将倾,
想起我了?”“晚了。”我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三人脸上。
沈清时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我没再看他们,径直回了我的储物间。白虎煞起,
穿堂风急。这,还只是个开始。4股价暴跌只是开胃菜。紧接着,
沈家一个投资了数十亿的海外矿产项目,被当地**以“环保不达标”为由紧急叫停。
前期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银行的催款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公司的资金链,
瞬间绷紧到了极限。祸不单行。沈家一直引以为傲的、京城地标性的商业中心,
突然发生了一场离奇的火灾。火势不大,却烧毁了整个中央空调和消防系统。
商场被迫停业整顿,每天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更要命的是,坐镇沈家的沈老爷子,
突然一病不起。住进了最好的私立医院,请来了国内外最顶尖的专家会诊,
却查不出任何病因。老爷子一天比一天虚弱,整日昏睡,偶尔清醒过来,也是胡言乱语,
说些见到了鬼之类的话。沈家,彻底乱了。沈建国短短半个月,头发白了一半。
陈雅茹整日以泪洗面,曾经的光鲜亮丽荡然无存。他们终于开始相信,这不是意外,
而是真的“中了邪”。他们开始病急乱投医。从香港请来了号称“第一风水师”的陈大师。
陈大师在沈家别墅里转了一圈,拿着罗盘,念念有词。最后,他指着别墅大门,一脸凝重。
“沈先生,你们家犯了严重的穿堂煞啊!财气直通而出,怪不得破财!
”沈建国和陈雅茹一听,如获至宝。“大师!那该怎么办?”“简单。”陈大师一捋山羊胡,
“在门口立一个玄关,或者放一扇屏风,挡住煞气即可。
”他又指着别墅右侧比左侧高的附属建筑。“此乃白虎抬头,主凶,必须拆掉!
”沈建国言听计从,立刻找来施工队,叮叮当当开始动工。我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是冷笑。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陈大师,不过是个半吊子。
他只看到了表面的煞,却没看到这栋宅子真正的症结所在——地基之下,埋着不干净的东西。
那才是引动所有煞气的根源。果然,屏风立了,附楼也拆了平顶。沈家的情况,
没有半点好转。反而愈演愈烈。公司里,一个跟了沈建国二十年的副总,
卷走了公司账上仅剩的流动资金,跑路了。医院里,沈老爷子的情况急转直下,
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陈大师见势不妙,卷了百万酬金,连夜买了机票,手机也关了机,
人间蒸发。沈建国和陈雅茹,彻底绝望了。这天深夜,储物间的门被敲响了。我打开门,
看到沈建国和陈雅茹站在门口。他们面容憔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昭庭……”沈建国开口,声音干涩沙哑。他看着我,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儿子,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我们……我们能进来谈谈吗?”我没有让开,只是倚在门框上,
平静地看着他们。“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我这地方小,怕容不下两位贵人。
”我的话里带着刺,陈雅茹的脸白了白,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沈建国深吸一口气,
姿态放得极低。“昭庭,之前……是爸爸妈妈不对。”“我们不该那么对你,
不该扔你的东西。”“你……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家里会出事?”我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眼里的希冀更盛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养父母是……是那方面的大师,
你肯定也学到了本事!”“昭庭,救救沈家,救救你爷爷!”他说着,
竟然就要对我弯下膝盖。我侧身避开了。“别。”“我受不起。”陈雅茹终于忍不住,
哭了出来。“昭庭,妈求你了!只要你能救沈家,你要什么妈都给你!妈给你道歉,
妈给你跪下!”她真的要跪,被我冷冷地喝止。“行了。”我看着眼前这两个走投无路的人,
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当初的嫌弃和羞辱,还历历在目。现在走投无路了,
就想起我这个“神棍”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时,沈清时也从楼上下来了。
他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快步走过来。“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怎么能求他?
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嫉妒。“沈昭庭,你别得意!
家里出事,肯定就是你搞的鬼!你这个扫把星!”沈建国听到这话,猛地回头,
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沈清时脸上。“啪!”清脆响亮。“你给我闭嘴!”沈建国双目赤红,
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我们沈家要是因为你这张嘴完了,我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沈清时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建国。这是二十年来,
沈建国第一次动手打他。我看着这场闹剧,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我转身,
从房间里端出我的茶盘,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一杯工夫茶。茶香袅袅。我吹开浮沫,
喝了一口。然后,在他们三人或期盼,或怨毒,或震惊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老爷保号。
”“想让我出手,可以。”5我的话音落下,储物间门口的三个人,表情各异。
沈建国和陈雅茹的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而沈清时的脸,则瞬间变得惨白。“昭庭!
你……你真的愿意出手?”沈建国声音都在颤抖。我放下茶杯,抬眼看他。“我说了,可以。
”“但是,我有条件。”“你说!别说一个,一百个我们都答应!”陈雅茹急切地附和。
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让沈清时滚出沈家。”话音未落,沈清时就尖叫起来。“不!
凭什么!爸,妈,你们不能听他的!他这是公报私仇!”他冲到沈建国和陈雅茹面前,
抓着他们的胳膊。“我才是你们的儿子啊!你们养了我二十年!
你们不能为了这个刚回来的外人赶我走!”陈雅茹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不忍。
毕竟是疼了二十年的“儿子”。沈建国却异常果决。他一把甩开沈清时的手,眼神冰冷。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沈家的儿子。”“我会让人查清你的身世,把你送回你真正的家庭。
”“爸!”沈清时绝望地大喊。“别叫我爸,我当不起。”沈建国看着他,一字一句,
“如果不是你处处针对昭庭,惹怒了他,沈家何至于此!”他把所有的罪责,
都推到了沈清时头上。真是可笑。沈清时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我看着他,没有丝毫同情。
我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你们当初怎么扔我的东西,现在就怎么给我一件件找回来。
”“我的茶具,我的玉坠,原样奉还。少一个碎片,我都不会出手。”陈雅茹的脸色一僵。
那套茶具被她摔得粉碎,当晚就被佣人当垃圾扔了。那块玉坠,沈建国扯下来后,
随手就赏给了家里的司机。“这……”陈雅茹面露难色。“办不到?”我端起茶杯,
作势要送客。“办得到!办得到!”沈建国连忙开口,“我马上去办!
就算是把整个垃圾场翻过来,也给你找回来!”他立刻打电话给管家,声音严厉地命令他,
不惜一切代价,找回那套茶具和玉坠。我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模样,心里只有冷漠。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我伸出第三根手指,说出了我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条件。“第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