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手腕传来,周玉芬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医院?
她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的最后,是陆家大门外刺眼的阳光,和女儿冰冷决绝的话语。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周玉芬转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气质儒雅,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周玉芬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男人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温和,“医生说你营养不良,加上情绪激动,才会晕倒。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
周玉fen看着他,心里充满了疑惑。
“我们……认识吗?”
男人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周玉芬。
“我叫江海,是陆氏集团的副总裁。”
陆氏集团?
周玉芬的心猛地一沉。
又是陆家的人。
他们又想干什么?
是来警告她,还是来继续羞辱她?
周玉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我跟你们陆家,没什么好说的。”她把头转向一边,声音冰冷。
江海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周女士,我想,我们可能不是敌人。”
周玉芬没有理他。
江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晕倒在陆家门外,是我碰巧路过,把你送来的。这件事,陆家人并不知道。”
周玉芬的身体微微一僵。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不解地问。
江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因为,我和你有过类似的经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周玉fen的心湖上。
“我曾经也有一个女儿,她也为了嫁入豪门,不惜和我们断绝关系。”
周玉芬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江海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她成功了,嫁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男人。但是,她过得并不幸福。那个所谓的豪门,不过是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她怀孕的时候,夫家嫌弃她怀的是女孩,对她百般刁难。她产后抑郁,整日以泪洗面。可是,她不敢告诉我们,怕我们担心,也怕丢脸。”
“直到有一天,她从那栋别墅的顶楼,一跃而下。”
江海的声音哽咽了。
周玉芬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女儿的未来。
不,她绝不能让晓晓走上那条路!
“你的女儿……”周玉芬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走了。”江海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如果我当初能坚决一点,不被她的眼泪和哀求心软,或许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周玉fen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和江海,是两个被“豪门梦”毁掉家庭的可怜人。
“周女士,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也很后悔。”江海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变得坚定,“但是,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你的女儿,还有救。”
“有救?”周玉芬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盯着他。
“对。”江海点了点头,“陆泽的母亲李婉华,是个极度重男轻女、控制欲极强的人。你女儿在她手下,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是个女孩。”
“那……那我该怎么办?”周玉fen六神无主。
“想办法,让你女儿离开陆家。”江海一字一句地说道,“趁着她还没有陷得太深,趁着一切还来得及。”
离开陆家?
谈何容易。
林晓晓现在被迷了心窍,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更何况,陆家也不会轻易放人。
“我……”周玉芬面露难色。
“我知道这很难。”江海看出了她的顾虑,“但是,为了你女儿,你必须坚强起来。你不能倒下,你是她唯一的依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你先拿着。把之前欠的债还了,再租个好点的房子。你必须先照顾好自己,才有精力去帮你女儿。”
周玉fen愣住了。
“我不能要你的钱。”她下意识地拒绝。
“这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江海的语气不容置疑,“等你女儿的事情解决了,你再还给我。”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周玉芬还是不明白。
江海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她。
“我不想再看到另一个悲剧发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沧桑。
“陆家,欠我一条人命。我不会让他们再毁掉另一个人。”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周玉fen一个人。
她看着床头柜上的那张银行卡,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江海的话,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心中的迷雾。
对,她不能倒下。
她要救她的女儿。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周玉芬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拔掉手上的针头,不顾护士的阻拦,执意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用江海给的钱,还清了大部分外债,然后在一个离陆家不远的小区,租了一套两居室。
她开始计划,如何才能见到女儿。
直接去陆家,肯定会被拦在门外。
打电话,林晓晓根本不接。
周玉芬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打听到林晓晓每周都会去一家高级孕妇瑜伽馆上课。
她决定,去那里等她。
周玉芬换上最朴素的衣服,在瑜伽馆门口的咖啡店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
终于,一辆熟悉的保姆车停在了瑜伽馆门口。
林晓晓在两个保姆的簇拥下,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昂贵的孕妇装,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脸上却没什么血色,显得很憔悴。
周玉芬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立刻起身,冲了出去。
“晓晓!”
林晓晓听到声音,回过头。
当她看到周玉芬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不耐烦。
“妈?你怎么在这里?”
“晓晓,你听妈说……”周玉芬抓住她的手,急切地想把她拉到一边。
“放手!”林晓晓却像触电一样,猛地甩开她,“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别来找我吗?”
她的声音很大,引来了周围路人的侧目。
那两个保姆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周玉芬隔开。
“这位大婶,请你不要骚扰我们家少奶奶。”
“少奶奶?”周玉芬气笑了,“我是她妈!”
“妈?”林晓晓冷笑一声,“我可没有你这么穷酸的妈。你看看你穿的这身衣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晓晓有个上不了台面的妈吗?”
周玉芬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她看着女儿陌生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晓晓,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林晓晓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在陆家多抬不起头?他们都在背后笑话我,说我是从穷山沟里飞出来的野鸡!”
“我……”周玉芬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她的错吗?
是她太穷,拖累了女儿吗?
“你走吧。”林晓晓别过头,不再看她,“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瑜伽馆。
周玉fen看着她的背影,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她想哭,却发现自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心,已经痛到麻木。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周玉芬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切的女声。
“请问,是周玉芬女士吗?”
“我是,你哪位?”
“我是晓晓的瑜伽教练。林晓晓她……她在课上突然大出血,现在被送去医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