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梦轮回

画梦轮回

主角:陈砚苏晚
作者:爱吃粉浆饭的连天道

画梦轮回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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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陈砚第一次知道“画”这个字,是在村口供销社那面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木墙上。

墙上贴着一张年画,画的是一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笑得见牙不见眼。陈砚那时才六岁,

仰着头,看得入了迷。他觉得那娃娃身上的红肚兜,

比他娘过年才舍得给他扯的一尺红布还要鲜亮,那鲤鱼的鳞片,像是会反光,一闪一闪的,

能晃花人的眼。他没有钱买画,甚至连一支像样的铅笔都没有。他有的,

只是一截从砖窑里捡来的、烧得半焦的炭条。那天晚上,他趴在自家漏风的土坯房门槛上,

就着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清冷的月光,用那截炭条,在一张包过盐的、粗糙的牛皮纸上,

一笔一划地描摹着那个胖娃娃。他画得很慢,很吃力,炭条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蚕在啃食桑叶。他画得不像,真的不像。那娃娃的脑袋歪歪扭扭,

像颗被踩了一脚的土豆,鲤鱼的尾巴也断了一截,像是被猫啃过。可当他画完最后一笔,

抬起头时,他娘正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他和那张画,

娘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把灯放在他旁边,然后用粗糙的手指,

轻轻拂去他额前的一缕乱发。那声叹息,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陈砚幼小的心里。

但他没哭,只是把那张画小心翼翼地折好,藏在了自己枕头底下。他知道,从那一刻起,

他和别人不一样了。他心里住进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叫“画”,它像一粒种子,一旦落下,

就再也拔不出来了。他开始疯了一样地画。田埂上,他用树枝画;河滩上,

他用手指画;家里那张唯一的、掉了漆的八仙桌,也被他用小刀刻满了歪歪扭扭的线条。

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看着儿子整天不务正业,气得脸发青,好几次抡起扁担要揍他,

都被他娘死死抱住。他爹骂他:“画画能当饭吃?能给你娶上媳妇?能让你走出这个穷山沟?

净是些没用的玩意儿!”陈砚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任由爹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

他知道爹说的是实话,这个村子,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谁家孩子要是整天摆弄这些,那就是“不正经”。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要一闭上眼,

脑子里就是各种线条和色彩在翻腾,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十五岁那年,县里来了个美术老师,

到他们村采风。那老师姓周,戴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看起来文质彬彬。陈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偷偷画了他半天。

他画周老师眯着眼睛看远处的山,画他用铅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画他被村里的狗追得跳脚的样子。画完后,他鬼使神差地,

把那张画塞进了周老师住的、村委会那间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门底下。第二天,

周老师找到了他。他手里拿着那张画,眼睛里闪着一种陈砚从未见过的光。“这是你画的?

”周老师问,声音有些激动。陈砚点点头,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画得真好,

”周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灵气,有生活。你愿意跟我学画画吗?”那一刻,

陈砚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想点头,想大声说“愿意”,

可他爹娘的脸,却像两片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老师看出了他的为难,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速写本和一盒崭新的炭笔,塞到他手里。

“拿着,好好画。别荒废了这身天赋。”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陈砚捧着那本速写本和那盒炭笔,像是捧着整个世界的珍宝。他回到家里,

把它们藏在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屋后那棵老榆树的树洞里。他知道,他的人生,

从这一刻起,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爹娘的期盼,

是安稳的、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另一半,是他自己的梦想,

是一条布满荆棘、却闪烁着诱人光芒的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他没有跟爹娘说,

只是在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就悄悄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里面只装了那本速写本、那盒炭笔,还有几张干硬的饼子。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爹娘,

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身后,是沉睡的村庄,

和他再也回不去的童年。####二省城的生活,远比陈砚想象的要艰难。

他没有钱住旅馆,只能睡在火车站的长椅上,或者天桥底下。他没有钱吃饭,

就去垃圾堆里翻别人吃剩的馒头和饭菜。他身上的衣服,从干净到脏,再到破烂,

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像一只流浪的野狗,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

艰难地寻找着活下去的缝隙。但他没有放弃画画。他用捡来的粉笔,

在广场的地上画;他用捡来的废纸,在街角的台阶上画;他甚至用手指,蘸着自来水,

在公共厕所的墙壁上画。他画形形**的人,画川流不息的车,画高耸入云的大楼。他的画,

开始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有人会驻足观看,有人会扔下几枚硬币,有人会摇头叹息。

有一天,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他画的一幅街头涂鸦前,看了很久。

那幅画画的是一个破旧的院落,院落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有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

那是陈砚记忆中的家。“哥哥,你画得真好,”小女孩仰着头,对他说,“我妈妈说,

画画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天使。”陈砚愣住了。他看着小女孩清澈的眼睛,

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他爹骂他“不务正业”,

他娘叹他“命苦”,路人笑他“疯子”。只有这个小女孩,说他心里住着一个天使。

他蹲下身,对小女孩笑了笑,说:“谢谢你。”从那天起,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他相信,只要他不停地画,总有一天,他会画出自己心中的那个世界。他开始攒钱,

租了一个地下室的单间。那地方又潮又暗,一到下雨天,屋顶还会漏水。但他不在乎,

只要有一个能让他安心画画的地方,他就满足了。他白天去美术学院外面“蹭课”,

看那些正规的学生是怎么画的;晚上就回到地下室,点着一盏昏暗的台灯,一直画到深夜。

他的画技,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飞速地进步着。也是在美术学院外面,他认识了苏晚。

苏晚是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学生,家境优渥,气质温婉。她第一次见到陈砚,是在一个下雨天。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路过陈砚画画的地方。她看到他蹲在雨里,浑身都湿透了,

却还在专注地画着一幅未完成的素描。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滴在画纸上,

晕开一小片一小片的墨迹。苏晚被他那种忘我的状态打动了。她走过去,

把伞撑在了他的头顶。“喂,下雨了,你不冷吗?”她问。陈砚抬起头,看到一张清秀的脸,

和一把印着梅花的油纸伞。他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冷。”他的声音沙哑,

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苏晚笑了,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他:“擦擦吧,

你脸上都是雨水。”陈砚接过手帕,看着苏晚,忽然觉得,这冰冷的雨天,

似乎有了一丝暖意。从那以后,苏晚经常来找他。她会给他带一些吃的,会陪他一起画画,

会跟他讲美术学院里的趣事。她欣赏他的才华,心疼他的遭遇,更被他对梦想的执着所吸引。

而陈砚,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的滋味。他觉得苏晚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他开始努力地改变自己,他去理发店剪了头发,买了几件干净的衣服,

甚至开始学着用苏晚教他的方法,去调和那些他以前只敢远远看着的昂贵颜料。他们相爱了。

苏晚鼓励他去参加画展,鼓励他去向那些著名的画家请教,鼓励他不要放弃。

在苏晚的支持下,陈砚的画,开始在一些小的画廊展出,甚至有画商开始关注他。

他似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他带着苏晚回了趟老家,想让爹娘见见这个他爱的女孩。他以为,

爹娘看到他有了出息,有了女朋友,会为他高兴。可他错了。

他爹看到他带着一个城里姑娘回来,脸拉得老长。当苏晚走后,他爹把他叫到院子里,

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败家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有那个姑娘,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你赶紧给我断了,

老老实实回来找份工作,娶个媳妇,生个娃!”陈砚沉默了。他知道,他和爹之间,

隔着的不仅仅是一条省城到山村的距离,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他无法说服爹,就像爹无法理解他一样。他最终还是跟着苏晚回了省城。临走时,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村口的老屋,爹娘的身影,像两尊沉默的石像,矗立在夕阳下。他以为,

只要他足够努力,总有一天,爹娘会理解他的。可他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更大的风暴。

####三陈砚的画,虽然有了一些名气,但离真正的成功,还差得很远。他画的那些画,

大多是反映底层生活的,充满了压抑和挣扎。画商们不喜欢,说这些东西“没市场”,

“卖不上价”。他们更喜欢那些色彩明快、主题轻松的“装饰画”。苏晚的家人,

也强烈反对她和陈砚在一起。他们觉得陈砚配不上苏晚,一个穷小子,没有学历,没有背景,

甚至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凭什么给苏晚幸福?苏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爱陈砚,

爱他的才华,爱他的执着,可她也爱她的家人,不想让他们伤心。她开始变得焦虑,

变得烦躁,变得不像以前那个温柔的她了。有一天晚上,他们因为一幅画吵了起来。

那幅画是陈砚的新作,画的是一个在工地上搬砖的农民工,脸上满是疲惫和麻木。

陈砚觉得这幅画很有力量,是他这段时间心境的真实写照。可苏晚看了,却说:“陈砚,

你能不能画点别的?画点美好的东西?你看看你画的这些,多压抑啊!

我们难道不应该歌颂生活中的美好吗?”陈砚愣住了。他看着苏晚,觉得她很陌生。“美好?

”他苦笑了一下,“晚晚,你看到的美好,是你的生活。可我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我画的,是我心里的真实感受。”“可你这样画,没人会买的!”苏晚提高了声音,

“你总要生活的啊!我们总要吃饭的啊!你不能一辈子都靠我接济吧?”这句话,像一把刀,

狠狠地刺进了陈砚的心里。他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所以,你也觉得,

我画的这些,都是没用的东西?”苏晚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想解释,

可陈砚已经转身走出了房间。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分房睡。从那以后,

他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苏晚希望陈砚能“现实”一点,去迎合市场,

去画一些能赚钱的画。而陈砚却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不肯妥协。他觉得,

如果为了钱而放弃自己的原则,那他和那些他鄙视的“画匠”有什么区别?他变得更加沉默,

更加偏执。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画画中。他拒绝了画商的“好意”,

拒绝了苏晚的“劝告”,像一只孤傲的鹰,在艺术的天空中,独自飞翔。可这只鹰,

飞得越高,就摔得越重。他的画,越来越没人买,他的生活,也越来越窘迫。他开始卖画具,

卖衣服,甚至卖掉了苏晚送给他的一块手表。苏晚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心如刀绞。

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苏晚来找他了。

她站在他那间潮湿的地下室门口,浑身都湿透了。她看着陈砚,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决绝。

“陈砚,我们分手吧。”她说。陈砚正在画一幅画,听到这句话,他手里的画笔,

停在了半空中。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为什么?”他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累了,”苏晚说,“我真的累了。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我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陈砚转过身,看着苏晚。他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和她脸上那抹无法掩饰的绝望。“对不起,

”苏晚说完,转身跑进了雨里。陈砚没有追。他知道,追也追不回来了。他看着苏晚的身影,

消失在雨幕中,然后慢慢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臂弯里,无声地痛哭起来。那是他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在人前流泪。苏晚走后,陈砚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像一具行尸走肉,

每天只是机械地画画,吃饭,睡觉。他不再关心外面的世界,不再关心自己的画有没有人看,

有没有人买。他只是画,不停地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他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

他的画,变得更加压抑,更加绝望。画里的人物,都是一张张麻木的脸,一双双空洞的眼睛。

他的画,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己的灵魂。他的爹娘,也和他彻底断了联系。

他寄回去的钱,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他写回去的信,石沉大海。他知道,

爹娘是真的放弃了他。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

没有事业。他只剩下了一支画笔,和一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他开始酗酒,开始抽烟,

开始在深夜里,对着那些未完成的画,自言自语。他常常会想起苏晚,想起她撑着油纸伞,

站在雨里的样子;想起她给他递手帕时,温柔的笑容;想起她对他说:“陈砚,我相信你。

”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他也曾想过放弃,想过回家,向爹娘认错,找份安稳的工作,

过上平凡的生活。可每当他拿起锄头,或者看到那些田里的庄稼,他心里的那个声音,

就会再次响起:“你甘心吗?你真的甘心吗?”他不甘心。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把那幅画了三年、名为《挣扎》的巨幅油画,送到了一个全国性的青年美术展上。

那是他所有心血的结晶,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控诉,也是他对自己梦想的最后祭奠。

他满怀希望地等待着结果。可结果,却像一记重锤,彻底将他击垮。他的画,落选了。

评委们给出的理由是:“主题过于灰暗,技法尚显稚嫩,缺乏艺术感染力。

”他站在展览馆外,看着那些入选的作品,一幅幅色彩斑斓,一幅幅光鲜亮丽。他忽然觉得,

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个自以为是、不自量力的笑话。他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他回到地下室,看着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画,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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