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修没看他，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虚假的金色夕阳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不是喜欢玩‘规矩’吗？”他轻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砭骨的寒意，“那就好好玩玩。玩个大的。”

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阻隔在摩天大楼之外。凌修的办公室，只剩下中央空调系统运转时发出的极低沉的嗡鸣，像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活物在规律地呼吸。

时间已是深夜。巨大的办公桌上，文件堆得像一座座小山。顶灯投射下冷白的光，将凌修伏案的身影拉得很长。他身上的礼服外套早已脱下，随意搭在椅背上，昂贵考究的白衬衫袖子被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他看起来一丝不苟，只是眼底深处那些蛛网般的红血丝，暴露了身体承受的巨大压力。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哒哒声，像冰雹砸在玻璃上。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愈发冷硬，没有任何表情。他在查阅一份加密邮件，来自一个代号为“V”的私人调查员。邮件内容，赫然指向程铮父亲程建国的鼎峰建材。

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谨慎。

“进。”凌修头也没抬，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那几行关键数据上。

法务部首席张律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夹。这位以严谨刻板著称的老律师，此刻脸上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

“凌总。”张律师将文件夹轻轻放在凌修桌角，“初步协议草拟好了，您过目。主要条款是：基于对方在婚礼筹备过程中的严重违约行为（具体指苏浅女士及其亲属方在接亲环节违背公序良俗的极端侮辱行为），导致婚礼无法完成既定程序，给我方造成巨大精神损害及经济损失。我方要求解除婚约，并追偿相关直接经济损失和名誉损失费……”

凌修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拿起那份薄薄的协议。他看得很快，眼神锐利如刀锋，逐行扫过那些冰冷的法律条文。当看到“名誉损失费”后面那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天文数字时，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可以。”他放下协议，声音平淡无波，“加一条：对方需公开登报，就婚礼当日的侮辱行为进行道歉。措辞必须……明确。”

“明白！”张律师立刻应道，拿起笔迅速在文件上标注。“公开道歉，措辞明确，会写进正式文本。”

“嗯。”凌修点了下头，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尽快走流程，通知他们。”

“是，凌总。”张律师收起文件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补充道，“凌总，苏家那边……可能会反应激烈。苏**的父亲苏明远，刚才又打电话到前台了，语气……非常糟糕。”

凌修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流畅。“让他们走法律程序。”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另外，媒体那边……”

“按您之前的吩咐，我们已经发了声明通稿，只简单确认婚礼因‘不可抗力及突发重大变故’取消，并明确表示这是凌先生的单方面决定，后续事宜交由法律处理。其他一概不予回应。目前舆论……还在发酵，猜测很多。”张律师汇报得很客观。

“知道了。”凌修挥了下手，“你去忙。”

张律师离开，办公室重新陷入绝对的寂静。

凌修拿起桌上那罐冰镇可乐。金属罐身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指，带来一丝尖锐的凉意。他拉开易拉环，呲啦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冷、甜腻、带着强烈气泡**感的液体滑过喉咙，像强行压下一口灼热的岩浆。那股被强行抑制在冰层之下的暴戾和毁灭欲，在这强烈的感官**下，似乎被暂时安抚了下去，转化为一种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能量。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私人助理小王的加密信息：“凌总，目标人物程铮，今晚在‘蓝海会所’订了包间，和一帮朋友庆祝。”

庆祝？

凌修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残忍兴味的弧度。庆祝羞辱了他？庆祝搅黄了他的婚礼？庆祝他终于“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