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岑晚归的婚期定在初秋。她前任林栖车祸重伤的消息传来时,
她正试穿那件价值六位数的定制婚纱。“砚,林栖他…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身边没人照顾。
”她指尖冰凉,声音抖得厉害。我盯着她眼睛:“所以?”“婚期…能不能延后?就几个月,
等他稳定些……”我笑了,替她拉好婚纱拉链,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品:“晚归,
婚礼照旧。”第一章“再往左边一点,对,就那里。
”婚纱店经理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甜腻,
手指小心地捏着那件象牙白婚纱腰侧的一小片蕾丝,轻轻调整着位置。巨大的落地镜里,
岑晚归的身影被层层叠叠的纱和精致的钉珠包裹着,像一朵被强行催开的、过分华丽的花。
灯光打下来,她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有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对未来的憧憬。
我坐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手里捏着手机,屏幕是暗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冰冷的金属边框,
嗒、嗒、嗒。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崭新布料的味道,有点闷。“邝先生,
您看岑**穿这件,简直完美!”经理转向我,笑容堆了满脸,
“这可是我们首席设计师的孤品,全球就这一件,完全配得上您二位。”我扯了扯嘴角,
目光落在岑晚归身上。确实很美。六位数的价格,堆砌出来的精致感。她微微侧过身,
对着镜子,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裙摆上繁复的刺绣,嘴角努力想弯起一个弧度,
却显得有些僵硬。“砚,”她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你觉得…怎么样?”“挺好。
”我吐出两个字,声音没什么起伏。手机在我掌心震动了一下,很轻微,
像心脏被针扎了一瞬。我低头,屏幕亮起,是一条新信息,发件人是个陌生的号码,
内容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医院的地址。林栖,车祸,市一院ICU,情况危殆,恐终身瘫痪。
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捏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抬起头,镜子里岑晚归还在看着自己,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什么。“晚归。”我叫她。
“嗯?”她回过神,看向我。“过来。”我朝她伸出手。她提着沉重的裙摆,
小心地挪到我面前。昂贵的缎面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婚纱店里轻柔的背景音乐还在流淌,
经理脸上讨好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岑晚归脸上的血色,就在我眼前,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眼睛瞪得极大,
嘴唇微微张开,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她伸出的手,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想要碰触屏幕,又猛地缩了回去。“林栖他…”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破碎不堪,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可能…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胸口剧烈起伏,“他…他身边没人…没人照顾他…”婚纱店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神在我们之间慌乱地游移,最后识趣地退开几步,假装去整理旁边的衣架。我看着她,
看着她眼底瞬间涌起的巨大恐慌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立刻冲出去的冲动。心脏的位置,
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拧转。痛感尖锐而清晰。但我脸上的肌肉,
却奇异地放松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在向上牵动。“所以?”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像结了冰的湖面。岑晚归的身体晃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的沙发靠背,
才勉强站稳。她抬起头看我,眼睛里蓄满了水光,带着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哀求。
“砚…”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婚期…能不能…能不能先延后?
就几个月…几个月就好…等他…等他情况稳定些…我…我不能不管他…”婚纱店死寂一片。
只有她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我站起身。动作很慢。走到她面前,离得很近。
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婚纱新布料的气息,此刻闻起来令人作呕。我伸出手,
绕到她背后。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同样冰凉的脊背皮肤。她轻轻一颤。
我捏住那小小的、隐藏在一片蕾丝下的婚纱拉链头,慢慢地、稳稳地,向上拉去。
金属齿扣咬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像是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却又极其易碎的瓷器。拉链合拢,严丝合缝。我退后一步,
目光落在她写满惊惶和恳求的脸上,嘴角的弧度加深,形成一个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
“晚归,”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死寂的空气里,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忍的平静,“婚礼,照旧。
”她眼底的绝望和哀求瞬间被一种巨大的、不敢置信的茫然取代,随即,
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劫后余生般的希冀光芒。
她几乎是扑进我怀里的,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脸埋在我胸口,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谢谢你…谢谢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谢谢你…”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我胸前的衬衫布料。我抬起手,悬在半空,停顿了一秒,
才轻轻落在她颤抖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我的目光越过她蓬松的、带着昂贵香气的发顶,落在对面巨大的落地镜里。镜中的男人,
面无表情,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最深处,
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决心。她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为另一个男人的不幸,也为她自己那点可怜的、被施舍的“宽恕”。她永远不会知道,
就在她扑进我怀里的前一秒,我眼底最后一丝属于“邝砚”的温度,已经彻底熄灭,
凝固成永不融化的坚冰。婚礼的倒计时,开始了。只不过,终点早已不是她以为的幸福彼岸。
第二章岑晚归开始变得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像一只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的陀螺。
她依旧住在我们为结婚准备的、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大平层里。房子很大,装修极尽奢华,
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邝砚未婚妻”的身份和即将到来的盛大婚礼。
但自从那天从婚纱店回来,这里就失去了“家”的味道,更像一个高级的、冰冷的旅馆。
她每天很早就出门,深夜才回来。
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混合的味道。
那味道顽固地附着在她的头发、她的外套、甚至她的皮肤上,无论她洗多少次澡,
都挥之不去。我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城市璀璨的灯火。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里缓慢旋转、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门锁传来轻微的电子音,
然后是高跟鞋疲惫地踢掉的声音。她回来了。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疲惫。她没有开大灯,只打开了玄关处一盏昏黄的壁灯。
光线勾勒出她瘦削了许多的轮廓。“还没睡?”她的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倦意。
我没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片虚假的繁华上。“等你。”声音平淡无波。
她沉默了一下,脚步声靠近。我能感觉到她停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那股医院的味道更清晰了。“林栖…今天情况稍微稳定一点了。”她像是在汇报,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医生说…神经损伤很严重,
复健…会是一个极其漫长和痛苦的过程…希望…很渺茫。”我晃了晃酒杯,
冰块又发出一阵轻响。“嗯。”“他情绪很低落…几乎不说话…”她顿了顿,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看着…很可怜。”“嗯。”我又应了一声,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身后传来她拉开餐椅的声音。
她似乎坐下了,很累。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我杯中冰块融化的细微声响。
“砚…”过了很久,她再次开口,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试探,
“婚礼…还有不到一个月了。我…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晚归,”我打断她,
终于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显得异常苍白憔悴,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我看着她,
眼神平静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婚礼的请柬,已经全部发出去了。
场地、婚庆、酒店、所有流程,都安排好了。没有‘可能’。”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了。“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委屈,“可是林栖他现在那个样子!他需要人!
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我怎么能…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心安理得?
”我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所以,照顾他,让你很心安?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邝砚!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他现在是个废人了!他需要帮助!我只是…只是暂时…”“暂时?
”我放下酒杯,玻璃杯底磕在坚硬的大理石茶几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暂时到什么时候?等他重新站起来?还是等他…彻底不需要你?
”我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向她。“或者,你更希望,婚礼那天,站在我身边的新娘,
心里想的、念的、放不下的,全是另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岑晚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被戳穿的狼狈,
还有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受伤。“我没有…”她徒劳地辩解,声音虚弱无力。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投下浓重的阴影,
笼罩着她。“晚归,我给了你选择。留在婚礼上,做我的新娘。或者,”我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去守着你那个‘需要帮助’的前任。但记住,选择只有一次。
”我绕过她,径直走向卧室的方向。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选好了,
就别后悔。”身后,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我听到了压抑的、崩溃的哭声,
像受伤的小兽,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低低呜咽。我关上了卧室的门,将那哭声隔绝在外。
门板隔绝了声音,却隔绝不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名为“背叛”的冰冷气息。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闭上眼睛。心脏的位置,一片麻木。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即将付诸行动的决绝。她选择了。在她扑进我怀里,
为我的“宽宏大量”而哭泣的那一刻,在她每天带着医院的气息深夜归来的那一刻,
在她此刻为另一个男人崩溃痛哭的那一刻。她选择了林栖。那么,属于“邝砚”的一切,
她都不配再拥有。我走到巨大的衣帽间,打开最内侧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里面没有珠宝,
没有现金,只有几份文件和一个加密的U盘。我拿出U盘,插在书房的电脑上。
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我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
个人工作室的财务流水、她与林栖过去几年间所有能查到的通讯记录(虽然大部分已被删除,
他混乱的私生活和糟糕的财务状况)……鼠标的光标在一个标注为“磐石”的文件夹上停留。
我点开它。里面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计划书,时间线精确到小时,环环相扣。计划的名称,
冰冷而充满恶意——“净身出户”。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出计划的最终执行模块。
目光落在“启动”那个猩红色的按钮上。指尖悬停。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
不知疲倦地编织着虚幻的繁华梦境。而在这冰冷的顶层空间里,一场无声的、彻底的清算,
即将拉开帷幕。第三章“邝总,这是您要的‘磐石’项目最终风险评估报告。
”助理小陈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我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专业,
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也是极少数知道“磐石”计划核心部分的人。我拿起报告,没有翻开,
只是用指尖点了点封面。“结论?”“风险可控。”小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所有预设节点均已达成,资金流向完全按照计划进行,无异常。
目标人物(他指的是岑晚归)近期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医院和婚礼筹备的琐事上,
对名下资产的异动毫无察觉。林栖方面,情绪持续低落,对复健配合度不高,心理防线脆弱,
是计划第二阶段的最佳切入点。”“很好。”我将报告丢回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按原定时间表推进。‘净身’行动,在婚礼当天上午十点整,准时启动。”“明白。
”小陈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邝总,您…确定要亲自去‘出差’?
婚礼当天…”“当然。”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我需要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让所有人都知道,在岑晚归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她的未婚夫,因为一个‘至关重要’的跨国并购案,被困在几千公里外的谈判桌上,
分身乏术。这很合理,不是吗?”小陈沉默了一下,最终只是应道:“是,很合理。
航班和酒店都已安排妥当,会议资料也准备好了。”“嗯。”我挥挥手,“去忙吧。
”小陈离开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俯瞰着脚下如同蝼蚁般穿梭的车流。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晚归”的名字。我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才慢条斯理地划开接听。“砚!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强撑的、刻意营造的轻快,
却掩不住底下的疲惫和心不在焉,“你还在公司吗?晚上…能早点回来吗?
婚庆公司那边送来了几个新的捧花方案,想让你看看…”“晚上有个应酬,推不掉。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方案你定就好,你喜欢就行。”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那强装的轻快像潮水一样退去,只剩下干涩的沙砾。“…哦,好。那…那你少喝点酒。
”“嗯。”我应了一声,准备挂断。“砚!”她又急急地叫住我,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栖…他今天做复健,疼得受不了,
情绪很崩溃…我…我可能要在医院多待一会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
随即又被更厚的冰层覆盖。我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声音却依旧平稳,
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虚伪的“理解”:“知道了。你…好好照顾他。别太累着自己。
”“嗯…谢谢你,砚。”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激,
还有更深重的疲惫。电话挂断。忙音嘟嘟作响。我站在原地,看着窗外。
阳光将玻璃幕墙晒得发烫,但我只觉得冷。那句“好好照顾他”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心上,
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麻木。她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爱”,
都倾注在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废人身上。而我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人,
得到的只有敷衍的问候和一句“你定就好”。好一个“你定就好”。那就让我来定吧。
定一个让她终身难忘的结局。我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小陈,通知技术组,
‘磐石’第二阶段,‘回声’计划,现在启动。目标:林栖。方式:心理暗示,持续加压。
我要他在婚礼那天,彻底崩溃。”“明白,邝总。‘回声’已就绪,即刻执行。”放下电话,
我打开电脑上一个隐藏的监控软件。屏幕上分割出几个小窗口。其中一个,
是市一院高级单人病房的实时画面。角度隐蔽,正对着病床。画面里,
林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双腿被复杂的支架固定着,
像两件毫无生气的摆设。岑晚归坐在床边,背对着镜头,正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给他擦脸。
她的动作很轻柔,侧脸线条紧绷,写满了忧虑。就在这时,
病房里那台壁挂电视的新闻播报声,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了一下,
音量诡异地调高了一瞬,一个清晰、冷静、带着某种催眠般节奏的男声,用标准的播音腔,
念出了一段与当前新闻毫无关联的话:“…研究表明,脊髓神经的损伤具有不可逆性。
所谓奇迹,不过是绝望者自欺欺人的幻想。持续的痛苦复健,除了徒增折磨,毫无意义。
依赖他人,尤其是依赖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女人,
更是懦夫和掠夺者的行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冰冷的蛇,瞬间钻入寂静的病房。
林栖空洞的眼神猛地一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困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手,想要打翻岑晚归手中的水盆!“林栖!你怎么了?冷静点!
”岑晚归惊叫起来,慌忙按住他挥舞的手臂,水盆被打翻在地,水花四溅。“滚!
都给我滚!骗子!都是骗子!什么复健!什么希望!都是骗我的!让我死!让我死啊——!
”林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涕泪横流,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疯狂地捶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岑晚归死死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他的挣扎,
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不是的!林栖你冷静!医生说了有希望的!你别这样!求你了!
”病房里一片狼藉,充斥着绝望的嘶吼和女人无助的哭喊。监控屏幕前,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看着岑晚归为了安抚那个疯子而狼狈不堪,
看着她脸上那精心为婚礼准备的淡妆被泪水和汗水糊得一塌糊涂。“回声”开始了。
这只是第一声微不足道的轻响。我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该去机场了。
去演好我那场“至关重要”的缺席戏码。婚礼的钟声,即将敲响。只不过,那钟声,
是为他们的葬礼而鸣。第四章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冲入铅灰色的云层。
**着头等舱宽大的座椅,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像一片凝固的、肮脏的雪原。
空乘送来温热的毛巾和香槟,我摆了摆手,只要了一杯冰水。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与地面的一切联系暂时切断。但这隔绝感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我知道,
在地面那座繁华的都市里,一场由我精心导演的戏剧,正按照剧本,分毫不差地上演。此刻,
应该是上午九点五十分。岑晚归大概正坐在那间顶级造型工作室的VIP包间里,
被一群化妆师、发型师围绕着。她脸上应该带着宿夜未眠的憔悴,强打着精神,
任由那些昂贵的化妆品在她脸上涂抹。她或许会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期待着我的消息,
或者,更可能是在担心医院里那个情绪极不稳定的林栖。她不会知道,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从这一刻起,已经滑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十点整。
我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瞬间。岑晚归的手机,应该在同一时间,
疯狂地、持续不断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
是短信、银行APP通知、各种支付平台的提醒…像一场密集的、冰冷的电子冰雹,
劈头盖脸地砸向她。化妆师或许会笑着提醒她:“岑**,您手机好像一直在响呢,
是不是邝先生等不及了?”她会带着一丝羞涩和不安,拿起手机解锁。然后,她脸上的血色,
会像退潮一样,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精心描绘的眉毛会拧紧,
漂亮的杏眼会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瞪到最大,涂着昂贵口红的嘴唇会不受控制地张开,
发出无声的惊喘。屏幕上,会是一条接一条,来自不同银行、不同金融机构的通知短信,
内容冰冷而一致:【XX银行】尊敬的岑晚归女士,您尾号XXXX的账户已完成销户,
余额1.00元已转出。
【XX证券】通知:您账户(XXXXXXXX)内所有持仓股票已全部清仓,资金已划转。
【XX基金】您的基金账户(XXXXXXXX)已全部赎回,资金已转出。
付】您绑定的银行卡(尾号XXXX)余额变动提醒:支出1,287,654.32元,
余额1.00元。【XX银行】您名下本行所有账户(含理财、定期)已完成清算,
最终余额1.00元已转出。一条,又一条。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
精准地、反复地捅进她的心脏。
她名下的所有流动资金、股票、基金、理财产品…所有能快速变现的资产,
在十点整这个精确到秒的时刻,被一股无形的、冷酷的力量瞬间清零。每一个账户,
最终都只剩下一个刺眼的、带着极致羞辱的数字:1.00元。转账附言,整齐划一,
像刻在墓碑上的墓志铭:【你的选择,值这个价。
】化妆间里精心营造的喜庆氛围会瞬间冻结。化妆师、发型师们脸上的笑容会僵住,
变成错愕和茫然。她们会看着这位准新娘,看着她拿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
看着她精心打理的发髻因为身体的战栗而微微晃动,看着她那张本该光彩照人的脸,
在短短几秒内褪尽所有颜色,变得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岑…岑**?
您…您怎么了?”有人会小心翼翼地问。岑晚归不会回答。她可能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
带翻了旁边的化妆箱,瓶瓶罐罐滚落一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像是完全听不见,
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银行APP,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不可能…这不可能…”她会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我的钱…我的钱呢?谁干的?谁干的?!
”她会疯狂地拨打我的电话。但我的手机,在万米高空之上,处于永恒的关机状态。
听筒里只会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会打给银行,打给证券公司,
打给所有她能想到的机构。得到的回复,
只会是程式化的、冰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者幸灾乐祸)的确认:“是的,
岑女士,所有操作都是通过您本人授权的最高级别密钥完成的,
流程完全合规…”“本人授权?最高级别密钥?”她会在电话里失控地尖叫,“我没有!
我从来没有授权过!这是盗窃!是诈骗!我要报警!”“岑女士,请您冷静。系统记录显示,
所有操作指令均来自您名下的设备,
并使用了您设置的生物识别信息(指纹/面部)进行最终确认。如果您对此有异议,
携带相关证件到我们柜台进行核查…”“生物识别…我的设备…”她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整个人僵在原地。一个可怕的、她从未想过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她猛地看向自己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又看向自己颤抖的手指。是我。只有我。只有邝砚,
能如此轻易地、不留痕迹地操控她的一切。
她的手机密码、她的指纹、她的面部信息…我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如同掌控自己掌心的纹路。“邝砚…”这个名字从她齿缝里挤出来,
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巨大的羞辱感。她精心准备的婚礼,
她以为的“宽恕”和“理解”,原来都是假象!都是他精心编织的、等待她跳进来的陷阱!
“啊——!”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
在死寂的化妆间里炸开。她像疯了一样,
抓起手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昂贵的化妆品、首饰盒、甚至椅子——狠狠地砸向地面!
碎片四溅,一片狼藉。“骗子!邝砚!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咒骂着,昂贵的婚纱裙摆被地上的污渍沾染,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不堪,
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出两道狼狈的沟壑。化妆间里乱成一团。工作人员惊恐地躲避着,
有人试图上前安抚,却被她疯狂地推开。报警?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报警说什么?
说她的未婚夫,在婚礼当天,用合法合规的手段,把她所有的钱都转走了,
只留下一块钱和一句羞辱?这听起来多么荒谬!多么像一个被抛弃的女人编造的疯话!
巨大的羞辱感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成了整个婚礼最大的笑话!
一个在婚礼当天被未婚夫“洗劫一空”的新娘!消息会像病毒一样传开,
她会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身败名裂!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绝望中,
她放在化妆台上的另一部备用手机(大概是用来联系婚庆或医院的)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医院护工”的名字。一种更加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
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按下接听。“岑**!不好了!林先生他…他出事了!
”护工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恐,“他…他不知怎么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直播,
正在看…看一个什么复健励志人物的专访…然后…然后他就疯了!他把输液架都砸了!
拔掉了身上的管子!现在…现在他正对着直播镜头…在…在全网直播…说…说…”“说什么?
!”岑晚归的心跳几乎停止,对着手机嘶吼。
生…说您用邝先生给的钱养着他…说您是个…是个虚伪的…**…”护工的声音越来越小,
充满了恐惧。轰——!岑晚归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眼前一阵发黑,
天旋地转。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屏幕碎裂。化妆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那些错愕、怜悯、甚至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针,
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身上。身败名裂。这四个字,带着血淋淋的寒意,刻进了她的骨髓。
她精心构筑的世界,在婚礼当天的上午十点,彻底崩塌。
金钱、名誉、爱情(无论是她以为的对我的,还是她对林栖的怜悯),所有的一切,
都在瞬间化为齑粉。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法律意义上的未婚夫,
此刻正“无辜”地被困在几千公里外的“重要谈判”中,完美地置身事外。飞机穿过云层,
轻微的颠簸传来。我睁开眼,端起那杯冰水,喝了一口。冰冷的水滑过喉咙,
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战栗的清醒和快意。好戏,才刚刚开始。林栖的“表演”,该登场了。
第五章市一院那间高级单人病房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场荒诞而惨烈的闹剧,
并通过林栖自己疯狂点开的网络直播平台,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成千上万双眼睛之下。
林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半撑起身体,
一把扯掉了手臂上的输液针头,鲜血瞬间涌出,在雪白的病号服上洇开刺目的红。
他挥舞着那只没受伤的手臂,
疯狂地砸着床边柜子上的东西——水杯、药瓶、呼叫器…乒乒乓乓碎了一地。“骗子!
都是骗子!”他对着病房墙壁上那台正在播放“复健励志人物专访”的电视屏幕嘶吼,
口水混着血沫喷溅在屏幕上。画面里,
那位身残志坚的楷模正微笑着讲述自己如何克服万难、重新站起的故事,此刻在林栖眼中,
却成了最恶毒的讽刺。“站起来?哈哈哈!”林栖发出癫狂的大笑,眼泪却汹涌而出,
“放屁!都是放屁!老子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废了!彻底废了!
”他猛地捶打着自己毫无知觉、被支架固定的双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听得人头皮发麻。护工和闻讯赶来的护士惊恐地围在门口,不敢靠近。有人试图关掉电视,
却被林栖抓起一个玻璃碎片狠狠砸过去:“滚开!谁也别关!让所有人都看看!
看看老子这副鬼样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下方滚动的直播互动弹幕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