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当天,清冷权臣哭红了眼我是沈府最贤惠的儿媳,却在新婚夜就知道夫君心有白月光。
三年间,我为他打理中馈、侍奉婆母,甚至亲自照料白月光所生的庶长子。
全京城都赞我大度,直到那日我听见他与友人笑谈:「娶妻娶贤,不过是个管家丫鬟,
怎配与卿卿相提并论?」第二天,我递上和离书。他漫不经心签字:「望你莫要后悔。」
三个月后,我凤冠霞帔嫁入王府,成为他顶头上司的妻。红烛摇曳,
他曾视若珍宝的白月光跪在我面前敬茶,声颤如莺:「请王妃用茶。」
而那个曾讥讽我的前夫,正浑身是血地跪在门外——---卯时三刻,天光未亮,
沈府的正院上房却已是灯火通明。谢姝宁立在廊下,看着丫鬟仆妇们轻手脚地穿梭往来,
查验今日各处分派的事务。初秋的晨风带着浸骨的凉意,吹在她纹丝不动的裙裾上。
她拢了拢身上半旧的蜜合色缎面对襟褙子,面上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夫人,
账房的刘管事来回话,说是上个月采买上的亏空补上了,这是新核对的单子。
”大丫鬟知秋捧着几本册子,低声道。谢姝宁接过来,指尖冻得有些发僵,
却仍就着檐下灯笼的光,一页页仔细看过。朱笔蘸了墨,在几处存疑的地方做了标记,
字迹清秀工稳。“告诉刘管事,这几项开销对不上,让他巳时初刻来见我。”“是。
”“老夫人院里的李妈妈方才派人来问,今日的燕窝是否按旧例?”“按旧例,
再加一盅川贝炖雪梨,老夫人近日夜里咳得多了些。”谢姝宁吩咐得滴水不漏,
“去库房取那包上回的川贝,记得用温水多泡两刻钟。”“小少爷昨夜有些发热,
乳母来回过话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着了凉,吃了剂药,后半夜便安稳睡了。
”另一个管事媳妇上前禀报。谢姝宁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用的哪几位药?
方子可留了底?”“留了,在这儿。”媳妇忙递上一张药笺。她扫了一眼,点点头:“嗯,
是疏风散寒的方子,剂量也妥当。今日他的饮食再清淡些,那碗牛乳羹暂且停了。
我巳时过去看他。”一一处置妥当,天色已蒙蒙发亮。仆妇们领了差事各自散去,
院子里安静下来。谢姝宁这才转身,走进略显空荡的正房屋内。紫檀木圆桌上,
早已摆好了几样清粥小菜,并一碟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银丝卷。是她惯常的份例,只是,
对面那个位置,碗筷冰凉,显然它的主人又是一夜未归。她独自坐下,执起银箸,粥饭入口,
温热尚且合适,只是尝不出什么滋味。三年了,从新婚第二日起,她便习惯了这样的清晨。
沈砚,她的夫君,翰林院侍读学士,总有忙不完的公务、应酬,抑或是……别的,
让她不愿深想、也无需深想的去处。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永昌伯府嫡出的三**,
亦是这沈府上下交口称赞的贤惠儿媳。管家、侍奉婆母、照料夫君的起居,
甚至……连他婚前通房所出、养在她名下的庶长子,她也一并视如己出,悉心照料。京城里,
谁人不赞一声沈少夫人大度得体,堪为妇德典范。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贤惠”二字,
是如何一日日磨掉她心底最后一点微末的期许,凝成一副沉重却光鲜的枷锁。
记得那是新婚夜,红烛高燃,满室喜庆的红色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盖头挑起,
她含羞带怯地抬眼,看到的是一张清俊却淡漠的脸。他依着礼节完成了所有仪式,
交杯酒饮下,结发礼成,直到喜娘丫鬟们尽数退去,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站在床前,
并未靠近,声音也是平静无波:“谢氏,你既入我沈家门,望你谨守妇德,恪尽本分,
打理中馈,侍奉高堂。至于其他……”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艳丽的新娘妆扮,
却无半分波澜,“我心中已有所属,望你……莫要徒生妄念。”那一刻,
她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连同心跳一起冻结。原来,外间传闻沈学士心有所属,
并非空穴来风。原来,她这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与情爱无关。
她当时是如何反应的?似乎是极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端庄,低垂着眼睫,
声音细若蚊蚋:“妾身……明白了。”此后三年,她便真的如他所愿,
只做一个“本分”的妻。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婆母晨昏定省,从无懈怠。
甚至在他那位“心中所属”、因家道中落、无奈为妾的表妹林卿卿难产而亡后,
将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沈砚唯一的子嗣,抱到自己身边,亲自抚养。她做得太好,
好到连最初对她这门婚事颇有微词的婆母沈老夫人,都渐渐对她和颜悦色,
将管家权柄尽数交付。可这一切,换来的又是什么?是他在府中与她相遇时,
客气而疏离的点头。是他偶尔留宿在她房中,也只是同榻而眠,界限分明。
是他从未记得她的生辰,却年年不忘在清明和那表妹的忌日,独自闭门枯坐一整日。
谢姝宁慢慢嚼着口中的银丝卷,甜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泛不起一丝涟漪。
心口处那片空了许久的地方,早已习惯了这种细密无声的钝痛。用过早膳,
她照例先去老夫人院里请安。沈老夫人信佛,院子里常年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
见谢姝宁进来,她放下手中的佛珠,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了。”“给母亲请安。
”谢姝宁敛衽行礼,姿态优雅。“快坐。”老夫人示意她坐在身旁的绣墩上,
“昨日听说衡哥儿有些不适,可大好了?”衡哥儿便是那庶长子沈衡,如今刚满两岁。
“劳母亲挂心,请大夫来看过,用了药,已经无碍了。儿媳稍后便过去瞧瞧。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砚儿呢?
昨夜又没回来?”谢姝宁垂眸:“夫君……想必是翰林院事务繁忙。”老夫人轻哼了一声,
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他是朝廷官员,自有他的前程要奔。你多担待些,打理好内宅,
让他无后顾之忧,便是你的功劳。”“是,儿媳晓得。”谢姝宁温顺应下。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她便去了西厢房看衡哥儿。孩子还睡着,
小脸因为发热褪去后显得有些苍白,呼吸却还算平稳。乳母和丫鬟们见她进来,
连忙起身行礼。谢姝宁摆摆手,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温度正常。
她细细问了昨夜的情况,又查看了药渣,叮嘱了几句好生照看,这才离开。
走在回正院的抄手游廊上,晨光熹微,映着廊下摆放的几盆秋菊,花瓣上还带着未干的露水。
她停下脚步,看着那颤巍巍的晶莹,有些出神。“夫人,”知秋轻声提醒,
“账房的刘管事差不多该到了。”谢姝宁回过神,嗯了一声,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
重新变回那个沉稳持重的沈少夫人。处理完庶务,已是午时。沈砚依旧没有回府。
谢姝宁独自用了午饭,小憩片刻后,便坐在窗下做针线。是一件给衡哥儿做的小袄,
宝蓝色的缎面,用银线细细绣着祥云纹样。针线篓里,还放着一只做到一半的玄色荷包,
料子是极好的云锦,边缘用同色丝线锁了边,尚未开始绣纹样。那是很久之前,
她偶然得了这块料子,想着他平日所用似乎有些单调,便动了心思。只是做做停停,
始终未能完成。或许,也永远没有完成的那一日了。她拿起那件小袄,一针一线,
缓慢而细致。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一连数日,
沈砚都甚少回府,即便回来,也多半是在外书房歇下。府中下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只当老爷公务繁忙。这日午后,谢姝宁带着知秋,准备去库房清点一批新到的瓷器。
路过靠近外院书房的那片竹林小径时,却隐约听见假山后传来男子交谈的声音。其中一个,
正是沈砚。她本不欲停留,正欲转身避开,风中却飘来了自己的名字,
伴随着一阵略显轻浮的笑声。“沈兄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官场顺遂,
家中更有贤妻美妾……哦,瞧我这记性,沈兄那美妾红颜薄命,可惜了。
不过如今这位嫂夫人,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贤惠人儿,将沈兄的后宅打理得铁桶一般,
连那庶出的哥儿都养得白白胖胖。真是羡煞我等啊!”另一人接口道:“可不是?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沈兄这才是明白人!家中红旗不倒,
外面彩旗……嘿嘿……”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声响起。谢姝宁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知秋站在她身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担忧地看着她。然后,
她听到了沈砚的声音,带着几分酒意,几分惯有的清冷,还有一丝……她从未听过的,
混着轻蔑的慵懒笑意:“王兄、李兄谬赞了。谢氏……确也堪配一个‘贤’字。主持中馈,
侍奉母亲,倒也周到。只是……”他顿了顿,声音里那点笑意变得愈发清晰,
也愈发刺耳:“终究不过是祖父硬塞过来的一个管家丫鬟罢了,木讷无趣,
怎配与我的卿卿相提并论?若非圣意难违,家命难辞……”后面的话,谢姝宁没有再听清。
耳边仿佛有惊雷炸开,轰隆隆一片,将她三年来所有强撑的镇定、所有粉饰的平静,
都炸得粉碎。管家丫鬟……木讷无趣……怎配与卿卿相提并论……每一个字,
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口。原来,她这三年的付出,她的隐忍,
她的贤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是她不自量力,是她痴心妄想。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必然是微勾着唇角,
眉眼间带着那份她熟悉的、却从未对她展露过的疏朗与不羁,
与友人谈论着一个无关紧要、甚至有些碍眼的存在。冷意从脚底一寸寸蔓延上来,
冻结了血液,也冻结了最后一丝残存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知秋上前一步,
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子,声音带着哭腔:“夫人……”谢姝宁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她缓缓挺直了背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比平日里更加平静,却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硬。
“走吧。”她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去库房。”她转身,沿着来路返回,
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凌乱。只是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在秋日萧瑟的风中,显出一种孤绝的意味。
知秋看着她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
彻底不一样了。---那一夜,沈砚意外地回了正院。或许是因为白日饮了酒,
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带着一身微醺的酒气,推开了内室的门。
谢姝宁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卸头上的钗环。铜镜里映出她清丽却淡漠的容颜,
以及身后那个高大却模糊的身影。他走到她身后,手搭上她纤细的肩颈,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颈侧细腻的皮肤,呼吸间带着酒意,俯身靠近。
这是一个带着明确暗示的动作。三年来,屈指可数的几次,
他需要履行身为丈夫的某些义务时,便是如此。以往,她总会身体微僵,
然后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顺从地接受。为了家族颜面,为了身为妻子的责任,
也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可有可无的体面。但这一次,在他的手试图进一步探入她衣襟时,
谢姝宁抬手,轻轻却坚定地格开了他。沈砚动作一顿,醉意朦胧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蹙起眉头:“怎么了?”语气里带着被打断的不悦。谢姝宁没有回头,
依旧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镜中他蹙起的眉峰。她的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我累了。”沈砚盯着她看了片刻,
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他只当她是在使小性子,
或许是因他连日不归。他收回手,语气淡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随你。
”说罢,转身自顾自脱去外袍,径自上了床榻,背对着她躺下。室内红烛高烧,噼啪作响。
谢姝宁静静地坐在镜前,许久未动。镜中的女子,眉眼依旧,只是眼底深处,
某种支撑了她多年的东西,已然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废墟。她缓缓抬手,
抚上自己的脸颊。没有泪,只有一片冰凉的触感。原来,心死之后,连哭泣都是多余的。
---翌日清晨,沈砚起身时,谢姝宁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外间的临窗大炕上,
面前放着一只紫檀木匣子。见他出来,她抬眸看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夫君。”她开口,声音亦是同样的平静。沈砚整理着袖口,漫应了一声。经过一夜,
昨日那点不悦似乎已经散去,他又恢复了那副疏离客气的模样。
谢姝宁将炕几上的木匣往前推了推。沈砚目光落下,看到匣子表面放着一封折叠好的信笺,
雪白的宣纸,上面是三个清秀却力透纸背的字——和离书。他动作顿住,
脸上掠过一丝真正的愕然,随即眉头紧紧皱起,抬眼看她:“谢氏,你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谢姝宁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请夫君签了这封和离书,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沈砚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嗤笑一声:“谢姝宁,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和离?就因为我昨日酒后之言?”他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目光里带着审视与不解,“你莫不是疯了?身为沈家妇,岂是你说和离便能和离的?
你将沈、谢两家的颜面置于何地?”“颜面?”谢姝宁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冷峭如冰棱,“夫君昨日与友人高谈阔论,
言妾身不过一‘管家丫鬟’,‘木讷无趣’,‘不配与林姑娘相提并论’时,
可曾想过你我的颜面,想过谢家的颜面?”沈砚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被戳破的狼狈,
但旋即被恼怒覆盖:“那是酒后戏言,岂能当真?你身为正室夫人,理应有容人之量,
何必斤斤计较于此等小事?”“小事?”谢姝宁看着他,目光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悲凉,
却转瞬即逝,“原来在夫君眼中,妻子三年的付出,尽心竭力维持的体面,被人轻贱至此,
只是小事。”她不再看他,目光落在那封和离书上,
声音清晰而坚定:“或许对夫君而言是小事,但对妾身而言,这三年,已足够看清许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