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妓院马厩里长大的贱奴,娘亲是名动江南的花魁。娘亲死的那年,
楼里妈妈让人一卷草席裹尸,像丢垃圾一样随意将她扔在乱葬岗。
我便知自己终是同样的下场。所以,我盯上了唯一对我好的送草郎——李长安。
柔情蜜意是假,助我离开妓院是真。可他金榜题名,
却消失得无影无踪…1.娘亲是标准的江南美人,一颦一笑间全是温柔小意。
可她从不对我温柔地笑过。她说,“马厩是下等人待的地方。
”所以她便要我在马厩里待上一辈子。
只有院内洒扫的嬷嬷经常在我的床头放下一颗甜甜的蜜饯。可我知道这是娘亲给的。
即便她从未正眼看过我六岁那年,娘亲第一次打了我。"滚远点!别在这里碍眼!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掌掴在我脸上,**辣的疼。我捂着脸跌跌撞撞地钻进马厩,
蜷缩在干草堆里抽泣。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在前院那个干净又清香的地方牵牵娘亲的手。马厩里弥漫着干草和马粪的气味,
熏得我泪眼朦胧,泪水止不住得往下掉,像早晨叶片上的露水一样。我透过泪眼,
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孩站在草料堆旁,手里拿着半个野菜团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你没事吧?"他犹豫着走近,把团子递到我面前,"给你吃。"我抬头看他,
他皮肤黝黑,眼睛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郊外上水村李家的孩子,
叫长安,每隔三日就会来送草料。"我叫十里。"我接过团子,小声说。团子的味道很香,
里面包裹着荠菜。我憋住哽咽声,“谢谢哥哥。”从那天起,
李长安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他娘做的野菜团子。有时是荠菜馅的,有时是马齿苋的。虽然粗糙,
却是我在春风楼里吃过最温暖的食物。十岁生辰那天,娘亲竟然来到了马厩。她拉住我的手,
红了眼眶。我却第一时间抽回双手。我的一双手上布满老茧,还残留着马粪的味道。
会刺到娘亲的。她突兀地紧紧抱住我痛哭,是我我从未见过的失态。
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衣襟,滚烫得吓人。我想为她擦擦眼泪,却被她死死抱住。
"娘护不住你了...护不住了..."她反复说着这句话。外面却进来一堆人,
用力扯开娘亲的手臂,将我们狠狠地分开。楼里妈妈眼中带泪,做事却一点不含糊。
她拉住娘亲的手,“汝南,姑娘家大了就该有规矩了,将来若是没学好规矩怎么嫁人,
只有你好好的,她才能好好的。”她拿我捏住娘亲的命脉,我已经是十岁的姑娘了,
怎会不懂。娘亲的一双手腕在她手中青了又紫,我便知道,
娘亲再也不是曾经名震江南的汝南娘子了。那一刻,一个念头在我心底疯长。逃出去!
带着娘亲,逃出这座吃人的魔窟。“我跟嬷嬷走。”2.我被教习嬷嬷带走,
城郊的庄子很大,却冷得像冰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
学琴、学舞、学诗书、学如何用眼波勾人。错了就是戒尺,疼了也不许哭。六年里,
我像一块被反复打磨的玉,逐渐显露出令嬷嬷们满意的光泽。十五岁那年,
一封信送到了庄子。嬷嬷看完后冷冷地对我说:"你娘死了,花柳病。
"我发疯似的往城里跑,却被几个壮实的婆子抓了回来。"晦气东西,
染了病可怎么卖个好价钱!"她们把我锁在屋子里,直到我哭干了眼泪。
院外的寒风呜咽个不停,霜雪打在梅花上,压低了它的腰肢。就是这样的雪天,
我再也没有了亲人。3.及笄那日,我被推上了春风楼的高台。一曲霓裳羽衣舞,
冠绝江南三洲。从此,春风楼有了新的花魁——十里姑娘。赏花节上,
我站在船头甲板上翩翩起舞。赞赏不绝之声绵延江面,我却一眼认出来他。
即便他粗布衣裳换成了儒生长衫,黝黑的脸庞变得白皙,可那双眼睛,还是如星星般明亮。
我邀他入幕,就像儿时他来我的马厩一般叙旧。“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十里..."他唤我的名字,声音微微发颤。"好久不见。"“长安哥哥,好久不见。
”与他闲聊半晌,才知原来他已是举人,明年就要进京赶考了。我笑着恭贺他,
站在马厩原地的人,始终只有我一个。4.赏花宴后,我的身价一夜暴涨。妈妈拉着我的手,
直喊亲闺女。我只是笑笑。“只怕妈妈舍不得亲闺女来这儿呢。”她高兴极了,
也不在意我说话尖酸刺耳,经她手中的姑娘不知多少,那个不是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一双眼睛笑弯了。“今晚是江州首富家的徐三公子,你好生伺候着,
也别叫他对你动手动脚。”“若是敢在中秋拍卖夜前失了清白,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包厢,压住心底蠢蠢欲动的恨意。转瞬间便是弱柳扶风般的姿态,
我的眼睑悬着水光抬头望去。只是没想到里面除了徐三公子外,李长安竟也在此处。
他一身白衣,身姿挺拔玉冠束发,坐在那儿便让人挪不开眼,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惊讶地看着他,“长安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李长安点了点头,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徐三公子见我进来,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十里姑娘,
原来你和李长安认识啊。”他说着,便要来拉我的手。我轻轻一躲,避开了他手,
脸上挂着笑:“长安哥哥是十里儿时的玩伴,自是相识。”徐三公子听后,
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堆起了笑容:“那可真是巧了,李兄出生微末,
当初才入院时听闻还是他娘求遍了村里邻居才凑齐了束脩,如今能与十里姑娘和本少爷同席,
实乃三生有幸啊。”5.李长安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即便握住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徐三公子一双眼睛滴溜着在我和长安哥哥之间转来转去,打起了坏主意。
“只是自古没听说过那个读书人娶了**的,即便是那农耕布衣之家,也是看不上的。
”他自是看不上的,如我一般的花楼女子在他眼中,就像是一件华丽的绸缎,
好看的花瓶罢了。“徐三公子说笑了。”宴席上,我尽力保持着花魁的风度,
但我的心思却飘得很远。不可否认,徐三说了实话。没有人读书人愿意娶一介青楼女子,
即便是名盛江南的花魁。酒过三巡,徐三公子开始有些醉意,他的话语变得轻佻起来,
不时地向我投来暧昧的眼神。我心中警铃大作,却只能强颜欢笑,暗自提防。
李长安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开口:“徐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走吧。”徐三公子闻言,
脸色一变,冷笑一声:“要走你走,我没拦着你吧。”他站起身,“我若走了,
徐大公子便来了。”徐三公子见状,也只能生气得甩手就走。我目送他们二人离去,
长安哥哥却悄悄转头,嘴唇微动。他说:放心。我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那日之后,
“放心”二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漾开一圈涟漪,旋即沉入冰冷的黑暗。
长安哥哥的出现,让我恍惚间又嗅到了马厩里干草和野菜团子的暖意。
但徐三公子刻薄的话语和妈妈贪婪的眼神,又像冰冷的锁链将我牢牢捆回现实。这春风楼,
是金丝笼,也是修罗场。6.几日后,一场更盛大的夜宴在江州首富徐家的别院举行。
名义上是赏菊,实则是徐家打通官场关节、彰显财力的场合。春风楼自是受邀献艺,
妈妈如获至宝,将我打扮得比院中最名贵的菊花还要夺目。“十里,
今儿来的可都是跺跺脚江南抖三抖的人物!你可得拿出十二分精神来,
若是攀上了哪位贵人……”妈妈替我簪上最后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眼中闪着精光,
“你的好日子,妈妈的好日子,可就都来了。”我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讽。我的好日子?
在这楼里被明码标价、待价而沽的日子么?心中那个逃离的念头,在此刻愈演愈烈。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彻底斩断这锁链的机会。宴席设在别院临水的花厅,灯火辉煌,
丝竹盈耳。我献舞一曲,眼波流转间,轻易捕捉到了席间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李长安。
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周身气质凌然。即便在角落里,依然能够被人一眼捕捉。
他身旁坐着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言谈举止间带着官威。长安哥哥与他们交谈时,
神态恭敬却不谄媚,眼神锐利而沉稳。
与我记忆中那个给我递野菜团子、被徐三公子羞辱时只能握紧茶杯的少年判若两人。
这绝非一个普通举子该有的际遇。7.舞毕,妈妈将我引至主桌敬酒。徐家老爷红光满面,
眼神却精明得像鹰隼,扫过我时带着评估货物的审视。我强忍着不适,周旋于觥筹交错之间。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愈加热络,我借口更衣,由丫鬟引着退出了喧闹的花厅。徐家别院极大,
曲径通幽。我并未立刻回席,只想寻一处僻静喘口气。行至一处假山环绕的回廊,
隐约听见假山后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
让我脚步瞬间钉在原地——是李长安!“……徐家富甲江南,根基深厚,贸然动手,
恐打草惊蛇。”长安哥哥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全然没有在我面前的温和局促。“根基深厚?
”另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屑,“再厚的根基,也是银子堆起来的。
银子没了,根基自然就垮了。靖王爷要的,就是他们徐家掏空家底。”靖王爷?
我的心猛地一沉,寒意从脚底窜起。长安哥哥竟攀上了这等人物?若真是如此,
那我是不是也能依附于长安哥哥的身上逃离春风楼呢。我缓慢侧身过去,听得更清晰了些。
“学生明白。”李长安的声音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徐家主老奸巨猾,
一时之间不好对付,不过他那几个儿子倒是好对付,手底下一堆把柄,
只等学生将账册的位置摸清楚,便能拿下了。”“嗯。记住,银子才是命脉。江南的钱袋子,
王爷必须握在手里。事成之后,你的前程,自不必忧心。”那威严的声音顿了顿,
“至于你所求之事,亦是能成。”两人踩着树叶的吱呀声,从假山处出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手捂住嘴屏住呼吸躲藏在石柱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直至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我才立马逃离了此地。8.回到偏院,妈妈问我去了哪里,
我只说随意转了转。恰逢此时,徐三公子找了上来嚷嚷着要带我去逛一逛他家的花园。
我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这是徐府,这时去了,以徐三公子的德行,无异于入了虎口。
可闻妈妈却不容我拒绝,掐着腰走过来。“怕什么,今日徐府的宴席,
在座这么多江州的达官贵人,徐府不敢弄出差错来,你只需出去与他周旋一二便可。
”妈妈说完便推着我出了偏院。“徐三公子,我家十里就交给你了,
你可得全须全尾的给我带回来啊。”“闻妈妈你放心,这可是我徐家。”我本想大闹一场,
即便回去被罚也好过未知的陷阱。可一瞬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笑着迎合,
“那就辛苦徐公子等我进去拿把扇子。”我让翠柳将那把银月扇拿过来。接过扇时,
我轻声低语,“一刻钟后我没回来,你便去宴席上找李长安李公子。”我要赌一把。
赌长安他一定会来找我。9.即使我万般小心,也抵不过徐三有心算计。
徐府的后花园早被清空了人影,我转身想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用力拉住我的手,
将我推到假山后,“十里姑娘,我可真是太想你了。”一张臭嘴急不可耐地凑了上来,
无比恶心。我撇开头躲过,“**,你滚开,你说过会全须全尾的把我送回去的。
”“我只是想和十里姑娘亲近亲近,又不做什么,这怎么不算是全须全尾呢。
”他一双手在我肩上摩擦,鼻间气息喷在我的颈间,我的肌肤颤栗,心头止不住的害怕。
“㕷——”手掌已经下意识的甩了过去,他的脸庞瞬间多了一个红印。他脸色阴霾的吓人,
我想都没想,拔腿就跑。一双大手从身后用力抓住了我的头发,是我抵抗不了的力量。
“臭**,敢打我,小爷我要你是看得起你。”男人使出全力的巴掌回到了我的脸上,
疼痛占据了我的脑子,我的口中一片腥味。轻盈的薄纱被他用力撕碎,
恍惚间我看见宴席上一闪而过的灯笼。发簪掉落一地,他犹不解气,又给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