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落下的瞬间，我捂着脸，却笑了。未婚夫顾衍为了厂长的千金，当众悔婚，

骂我是不知好歹的“赔钱货”。满座宾客的同情和嘲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我擦掉眼泪，

目光越过他那张得意的脸，直直地看向他身后那个穿着军装，肩章闪着金光的男人。

他靠在门边，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我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

滚烫的手心攥住他军装的衣角：“同志，你缺媳妇吗？去晚了民政局可要下班了。

”01“林晚，你闹够了没有！”顾衍的声音尖锐刺耳，像一把生锈的刀子刮着我的耳膜。

我没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他很高，

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军绿色的帽檐下，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寒潭，

沉静中带着审视。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同志，

我叫林晚，是纺织厂的护士，今年二十一，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我的未婚夫，

也就是那个，”我朝顾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跟厂长的女儿好了。今天这顿饭，算是我们的散伙饭。你要是也单身，

不如我们凑合一下，搭个伙过日子？”我的话像一颗炸雷，

把喜气洋洋的国营饭店大堂炸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顾衍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冲过来想拉我，却在对上那军官冰冷视线时，怂了。“林晚！

你疯了！为了报复我，你随便找个男人就嫁？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他是谁不重要，”我打断他，眼睛依旧锁着面前的男人，“重要的是，

他现在是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同志，我不要彩礼，家里陪嫁的缝纫机和收音机都是我的。

只要你点头，我们现在就去领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男人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我伪装的坚强，

看到我内心深处所有的屈辱和不甘。我以为他会像看一个笑话一样拒绝我。毕竟，

这太荒唐了。可他却缓缓站直了身体，那挺拔的身姿像一棵雪山上的松柏。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质感：“我叫陆铮。部队里缺一个家属。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这是……同意了？陆铮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朝外走。我愣了一下，

立刻提着裙摆追了上去，甚至没回头再看顾衍一眼。走出饭店大门，

八十年代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上是“二八大杠”自行车清脆的**，

和远处供销社喇叭里放着的《在希望的田野上》。陆铮的大长腿迈得很快，

我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陆……陆同志，”我有点喘，“我们这是去哪？”“民政局，

”他言简意赅，脚步却没有停顿，“你说要领证，趁着还没下班。

”他的干脆利落让我有些发懵。我以为他只是为了帮我解围，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

我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叫陆铮的男人，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谜，

砸进了我原本已经乱成一锅粥的生活里。民政ieu局里人不多，

办事员是个戴着眼镜的大姐，看到我们俩，尤其是陆铮那一身笔挺的军装，态度格外热情。

“二位是来领证的？”“是。”陆铮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军官证和介绍信，推了过去。

大姐看了看他的证件，又看了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但很快就恢复了专业：“请二位填一下这张申请表。”我握着笔，手心里全是汗。

在“与申请人关系”那一栏，我犹豫了。我们算什么关系？萍水相逢？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抽走了我手里的笔。陆铮弯下腰，在我那一栏的空白处，

笔走龙蛇地写下了两个字——夫妻。他的指尖擦过我的手背，带着一丝粗糙的薄茧，

和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从民政局出来，

我手里攥着那本红得晃眼的结婚证，感觉一切都像在做梦。我就这样，

在被悔婚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嫁给了一个只知道名字的男人。“那个……陆铮同志，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谢谢你今天帮我。”他侧过头看我，

夕阳的余晖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光。他左边眉骨上有一道很浅的疤，

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却让他整个人添了几分故事感。“不用叫同志，”他说，“叫名字。

”“陆铮。”我小声地喊了一句。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得小心翼翼。毕竟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

总不能领了证就各回各家。“过两天归队，你可以随军。”他看着前方，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随军？我怔住了。我从没想过会离开我从小长大的县城，

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是部队。“我的工作……”“可以调动。你们护士，

到哪都受欢迎。”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不是问题。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顾衍和我在一起三年，对我未来的规划永远都是“你一个女人家，安安分分上好班就行了”。

而这个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陆铮，却已经把我的后路都想好了。一阵沉默后，

他忽然开口：“刚才，为什么选我？”我知道他问的是在饭店里那场荒唐的“求婚”。

我抿了抿唇，老实回答：“因为……你看起来最不好惹。”至少，

比顾衍那种色厉内荏的绣花枕头强多了。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嘴角极快地勾了勾，

快到我以为是错觉。“眼光不错。”这算是夸奖吗？还没等我细想，

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林晚！”我回头，看见顾衍和我妈一起，

正气急败坏地朝我们跑来。02“林晚！你这个死丫头！你长本事了啊！

婚姻大事都敢自己做主了！”我妈冲到跟前，扬手就要打我。巴掌没有落下。

陆铮不知何时挡在了我的身前，用他高大的身躯把我护得严严实实。

我妈的手打在了他的胳膊上，发出一声闷响。“你是谁？给我让开！”我妈叉着腰，

怒视着陆铮。陆铮没有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平静地开口：“阿姨，

我是林晚的爱人，陆铮。”“爱人？”我妈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别被这个死丫头骗了！她今天才跟我们家顾衍吹了，

怎么可能就跟你……”“我们刚领了证。”陆铮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本红色的结婚证，

在我妈和顾衍面前晃了一下。那本结婚证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妈所有的怒火。

她呆呆地看着，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顾衍的脸色更是精彩，青一阵白一阵。

他死死地盯着陆铮，眼神里满是嫉妒和不甘：“林晚，你为了气我，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敢嫁！”“我了不了解他，跟顾同志你，有关系吗？

”我从陆铮身后探出头来，冷冷地回敬他，“你跟王丽丽在小树林里卿卿我我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我了不了解你？”这事儿是我昨天去给顾衍送饭时亲眼撞见的。

他跟厂长千金王丽丽抱在一起，说我是个没情趣的木头，娶我不过是为了我爸妈那点退休金。

当时我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走了，没想到今天他就敢在订婚宴上直接悔婚。

顾衍的脸瞬间涨红：“你……你胡说八道！”“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拉了拉陆铮的衣袖，“我们回家吧。”“家？”我妈终于回过神来，

一把抓住我，“你回哪个家？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哪儿也别想去！这个男人，

他是干什么的？家里几口人？一个月多少工资？你问清楚了吗你就敢嫁？”这一连串的问题，

问得我哑口无言。因为，我一个都答不上来。我只能求助地看向陆铮。

陆铮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语气平淡地回答我妈的问题：“我在部队工作。

家里父母已经不在了，下面有一个妹妹。工资……足够养活她。”他指了指我。

我妈被他这四平八稳的态度噎了一下，但还是不依不饶：“部队？部队是多大的官啊？

当兵的可是要吃苦的！我们家晚晚从小就没受过委屈！”“妈！”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回来了！”我妈被我吼得一愣。我从小到大都是个乖乖女，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你……你这个不孝女！”我妈气得直掉眼泪。

看着她这样，我心里也难受。但我知道，今天我不能退缩。一旦退了，以后我在这个家里，

就再也抬不起头了。陆铮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他向前一步，语气虽然依旧平淡，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阿姨，林晚现在是我的妻子，是军属。以后她受的任何委屈，

都由我负责。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改天，我再正式上门拜访。”说完，

他拉住我的手腕，带着我转身就走，留下我妈和顾衍在原地目瞪口呆。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

包裹着我的手腕，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我任由他拉着，穿过人群，

穿过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我们走了一段路，直到听不见我妈的哭喊声，

陆铮才停下脚步。“你家在哪？”他问。我报了地址。那是我们厂分的家属楼。一路上，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我偷偷打量他，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到了家属楼下，我停住脚步：“我……我到了。

”“嗯。”他点点头，松开了我的手，“上去吧。”“你不上去坐坐吗？

”我下意识地问出口。问完就后悔了，我们才刚领证，把他带回家，我爸妈还不得疯了。

“不了，”他拒绝得很干脆，“我住招待所。这是地址，你明天收拾好东西，直接来找我。

后天一早，我们坐火车走。”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县里唯一一家招待所的名字和一个房间号。我接过纸条，捏在手心：“这么快？

”“部队有假条期限。”他解释道。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明天见。”“明天见。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莫名地有些萧瑟。我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

才转身往楼上走。刚打开家门，一个茶杯就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

“哐当”一声在墙上摔得粉碎。“你还知道回来！”我爸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

我妈在一旁抹着眼泪。我知道，一场家庭风暴正在等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关上门，

平静地开口：“爸，妈，我结婚了。”03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我妈先开了口，哭哭啼啼地说：“晚晚，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顾衍他再不好，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你今天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叫什么……陆铮？

我们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你怎么敢……”“知根知底？”我冷笑一声，

“知根知底就是他为了前途，把我当猴耍，当着全县城人的面悔婚？妈，我丢不起这个人！

”“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把自己嫁了啊！”我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拍桌子，

“马上给我去离婚！我们林家的脸，不能让你这么丢尽！”“我不离。”我的态度异常坚决，

“证都领了，就是合法夫妻。爸，妈，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们。

我后天就跟他随军去部队了。”“你敢！”我爸气得站了起来。“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工作不要了，你们也不要了，我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如刀割，但表情却异常平静。我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在他们眼里，我嫁给顾衍是理所当然，我被顾衍抛弃是奇耻大辱，而我选择陆铮，

是自甘堕落。我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爸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我妈的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过了许久，我爸颓然地坐回沙发上，

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后在外面吃了亏，

别哭着回来找我们。”他的话像一刀，捅在我心上。我知道他是在说气话，但还是很难受。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夜没睡。我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几件换洗的衣服，几本专业书，还有我妈陪嫁给我的一台“蝴蝶牌”缝纫机。第二天一早，

我爸妈都没起。我知道他们是不想见我。我把家里的钥匙放在桌上，默默地给我妈磕了个头，

然后拖着我的小皮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家。我没有哭。

从昨天顾衍悔婚的那一刻起，我的眼泪好像就流干了。我找到了陆铮说的那家招待所。

招待所的服务员大姐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什么不正经的女人。

我敲了敲陆铮的房门。开门的是他。他已经换下了一身军装，

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和一条蓝色的劳动布裤子，看起来少了几分军人的凌厉，

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他头发上还有水珠，应该是刚洗漱过。“来了？”他侧身让我进去。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我的皮箱和缝纫机就显得格外占地方。

“你……你吃早饭了吗？”我没话找话。“还没。等你一起。”他说着，

从桌上拿起两个还热乎的肉包子递给我，“先垫垫肚子。”我接过包子，小口地吃着。

他自己也拿了一个，三两口就解决了。吃完包子，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家里……没为难你吧？”他忽然开口。我摇摇头：“都说通了。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没人要的包袱。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他没再追问，只是说：“今天有什么打算？”“我想去趟百货大楼，

买点东西。”随军去部队，人生地不熟的，总要准备些日用品。“我陪你。”“不用了，

我自己可以。”我连忙拒绝。我们还不熟，让他陪我逛街，太奇怪了。“我是你男人。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陪自己媳妇逛街，天经地义。”他那句“我是你男人”，

让我心头一颤，脸又不争气地红了。我低下头，小声地“嗯”了一下。

县城的百货大楼是全县最时髦的地方。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主要是因为陆铮太惹眼了。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气质又与众不同，走在人群里，

就像鹤立鸡群。我感觉自己像个陪衬。就在我埋头挑雪花膏的时候，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不是林晚吗？怎么着，这么快就勾搭上新男人了？

”我回头一看，是王丽丽，她正挽着顾衍的胳膊，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她旁边还站着几个女的，都是我们厂里的，平时就跟王丽丽走得近。顾衍看到我旁边的陆铮，

脸色一沉，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林晚，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廉耻，

昨天才……”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陆铮打断了。陆铮上前一步，把我护在身后，

他的眼神像冰刀子一样射向顾衍：“嘴巴放干净点。”他的气场太强了，

顾衍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王丽丽却不怕，她仗着自己是厂长女儿，

嚣张惯了：“你谁啊你？敢管我们的事！林晚，你这眼光真是不行啊，

找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粗鲁。这位同志，你怕是不知道吧，

她可是被顾衍甩了的破鞋……”“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是陆铮打的，也不是我打的。是顾衍。他居然一巴掌甩在了王丽丽的脸上。王丽丽捂着脸，

不敢相信地看着顾衍：“你……你打我？”顾衍没理她，他死死地盯着陆铮的肩膀，

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刚刚陆铮上前一步的时候，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

露出了里面军装衬衣的一角，以及那代表着军衔的肩章。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顾衍看清了。

那是……两杠一星！少校！在这个小县城里，一个团长也不过是这个级别！

顾衍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再也不敢看陆铮，只是拉着王丽丽，灰溜溜地跑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我怔怔地看着陆铮，心里翻江倒海。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军官，

却没想到……“吓到了？”陆铮回过头，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忽然笑了，那道眉骨上的疤痕也跟着柔和起来。他抬手，

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我眼角的一滴泪。“以后，有我。没人敢欺负你。

”04去部队的火车是绿皮的，车厢里拥挤又嘈杂，混合着汗味、泡面味和各种方言。

我和陆铮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的缝纫机和皮箱占了不小的空间，引来邻座不少的白眼。

陆铮却毫不在意。他把我们的行李安置得妥妥当当，然后就拿出了一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我偷偷瞄了一眼，是一本关于军事战略的书，上面画着各种我看不懂的地图和符号。

火车咣当咣当，要开上两天一夜。起初我还因为新鲜，扒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但很快，

旅途的疲惫就涌了上来。**着椅背，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自己的头一沉，

靠在了一个坚实又温暖的东西上。是陆铮的肩膀。我猛地惊醒，想要坐直身体，

却被他按住了。“睡吧。”他的声音很低，就在我耳边，“还有很久。”他的声音像有魔力，

我紧张的神经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我不好意思地往里缩了缩，

但还是没舍得离开那个能带来安全感的肩膀。这是我第一次，和除了我爸之外的男性，

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让我觉得很安心。我甚至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像一首催眠曲。

我真的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车厢里亮起了昏黄的灯。

我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军绿色的外套，而陆铮，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正闭着眼睛假寐。

我心里一暖，小心翼翼地把外套还给他。他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一丝睡意：“醒了？饿不饿？

”我点点头。他从自己的帆布包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

居然是一只烧鸡。在食物匮y乏的八十年代，这可是难得的美味。“你哪来的？

”我惊讶地问。“上车前买的。”他把鸡腿撕下来递给我，“快吃。”我看着他手里的鸡腿，

又看了看周围乘客羡慕的目光，犹豫了：“你吃吧，我不饿。”“让你吃就吃，

哪那么多废话。”他把鸡腿塞到我手里，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我只好接过来，

小口地吃着。鸡肉烤得外酥里嫩，香气扑鼻。我一边吃，一边偷偷地看他。他也在吃，

但姿态却很斯文，一点也不像我印象中那种大口吃肉的军人。吃完烧鸡，

我们俩的手都油乎乎的。他拿出自己的手帕，先仔细地帮我把手擦干净，然后才擦自己的。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我们已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火车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

抵达了目的地。这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小站。下了车，一股干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四周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坡，荒凉得有些吓人。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站外。

一个穿着军装的小战士看到陆铮，立刻跑过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陆营长！

”陆铮点点头，把行李交给他：“送你嫂子和东西回去。”“是！”小战士响亮地回答，

然后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咧嘴一笑，“嫂子好！”我被他叫得脸上一热，

小声地“你好”了一声。陆t铮没上车，他对我说：“我还有事，让警卫员先送你回去安顿。

家里我都打扫过了，缺什么就跟他说。”我点点头：“你去忙吧。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看到一片整齐的营房。

车子在一排红砖平房前停下。小战士帮我把缝纫机和皮箱搬进屋，然后说：“嫂子，

这就是您和营长的家了。我就在前面警卫室，您有事随时叫我。”送走小战士，

我才有机会打量我们的“家”。房子不大，一室一厅，水泥地面，白石灰墙。

屋里的家具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掉漆的衣柜。虽然简陋，

但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桌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暖水瓶和一套茶具，

床上的被褥也是崭新的，叠成了整齐的豆腐块。看得出来，陆铮是用了心的。

我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把从家里带来的床单换上，又把窗户擦了一遍。忙完这一切，

天已经快黑了。陆铮还没回来。我有些饿，但这里没有食堂，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