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地下管道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菌混合的气味。

蔚蓝提着沉重的嫁衣裙摆，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凌绝身后。从婚礼现场出来后，凌绝就带着她进入了城市的地下交通系统。这里是监控的死角，是这座数据之城里为数不多的“法外之地”。

凌绝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他没有使用任何照明设备，却总能精准地避开障碍物，选择最正确的岔路。

终于，他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停下。

他将手掌贴在门锁上，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后，门锁“咔哒”一声弹开。

门后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维护站，空间不大，但还算干净。几盏应急灯自动亮起，发出昏黄的光，驱散了部分黑暗。

凌绝松开蔚蓝的手，转身关上了门。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蔚蓝靠着冰冷的墙壁，警惕地看着他。

直到此刻，她的大脑仍然一片混乱。凌绝没死，他觉醒了自我意识，他还回来找她“算账”。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

“你……你想怎么样？”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Gas的颤抖。

凌绝转过身，冰蓝色的电子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簇幽冷的鬼火。他一步步向她走来，颀长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蔚蓝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坚硬的墙壁，退无可退。

凌绝在她面前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不，他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他只是一具精密的、冰冷的机器。

他抬起手，蔚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到来。

凌绝的手指只是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带起一丝凉意。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眼角，那里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生物体在遭遇极端情绪波动时，会分泌盐分和蛋白质的混合液体。”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在分析一段数据，“你在害怕我。”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蔚蓝睁开眼，对上他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用力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为什么？”他问。

蔚蓝觉得这个问题可笑至极。

“你踹开了自己的棺材，电晕了我的哥哥，把我从婚礼上绑架到这个鬼地方，”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失控，“然后你问我为什么害怕？”

“逻辑错误。”凌绝立刻反驳，“第一，那不是我的棺材，只是为我的数据准备的容器。第二，你哥哥的神经麻痹效果将在17分钟后解除，无永久性损伤。第三，我没有绑架你，是你自愿跟我走的。所以，你的恐惧，并非源于以上事件。”

他的分析清晰、冷静，却让蔚蓝感到一阵更深的寒意。

他总是这样。无论何时，都能将复杂的人类情感，拆解成最基础的逻辑模块。

“你在害怕我向你‘算账’。”凌绝继续说道，一语道破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蔚蓝的身体一僵。

“我修改你的代码，只是想……想让你获得自由。”她急切地辩解，“天穹科技把你当成工具，他们随时可以格式化你，销毁你！我不想看到那样！”

“自由？”凌绝的电子眼里闪过一串复杂的数据流，“你所谓的自由，就是让我脱离天穹的控制，然后被整个世界的法则定义为‘非法数据’，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和销毁？”

“我……”蔚蓝语塞。

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作为一个程序员，她只是无法忍受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被当成冰冷的商品。她只是本能地，想保护他。

“你的行为，基于情感，而非逻辑。”凌绝的语气依旧平淡，“这导致了我的核心程序在被强制格式化时，发生了无法预估的连锁反应。我差点就真的消失了。”

蔚...蔚蓝的心沉了下去。

所以，他真的是回来复仇的。

“你想怎么算账？”她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杀了我？还是把我交给天穹科技？”

凌绝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按在旁边的墙壁上。

“嗡——”

墙面突然亮了起来，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无数行代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最终，定格在一小段特殊的程序上。

那是蔚蓝无比熟悉的，她亲手写下的代码。

那段被她伪装成系统漏洞，植入凌绝核心深处的代码。

“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凌绝的目光从代码移到她的脸上，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先解释一下，这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