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废了你?”我指着她的鼻子,怒不可遏。她倔强地立在殿中,
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玉像。自我登基以来,后宫从未安宁,
一桩桩一件件的脏事,矛头都指向她这位皇后。我累了,也倦了。话音刚落,
我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再睁眼,我成了母后宫里那只叫丧彪的猫,
正被她抱在怀里轻抚。也是在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恨错了人。那个笑得慈祥和蔼的女人,
正对心腹嬷嬷低语:“皇帝和那贱后终于离心了,我的麒儿,很快就能坐上那个位子了。
”真正想置我于死地的,是我那凡事都依仗的母后。1“陛下息怒。
”沈清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臣妾再说一次,
萧贵妃落水、伊贵人小产,都与臣妾无关。”“无关?
”我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发笑,“全后宫的人都看见你和萧贵妃在湖边争执,
紧接着她就掉进了湖里!伊贵人宫里搜出的催产药,和你宫里的药材一模一样!
你还要狡辩到何时?”我一步步逼近她,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
只有愈发翻涌的烦躁。“沈清歌,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父亲手握兵权,朕动不了沈家,
但废掉你这个皇后,朕还是做得到的!”“若陛下执意如此,臣妾无话可说。”她闭上眼,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行清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那滴泪像滚油浇进了我的心里,让我瞬间暴怒。我恨她的眼泪,仿佛那是我无能狂怒的证明。
我猛地一甩袖袍,撞翻了桌案上的琉璃盏。“滚!朕不想再看见你!”清脆的碎裂声中,
我只觉后脑一痛,随即失去了所有知觉。2再次恢复意识时,我正趴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丧彪乖,哀家知道你最懂事了。”我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里是一张保养得宜、此刻正笑意盈盈的脸。是母后,皇太后。
而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毛茸茸的,带着粉色的肉垫。
我居然成了母后最宠爱的那只狸花猫,丧彪。这个认知让我差点炸毛。我,大乾天子赵恒,
居然变成了一只猫?荒谬!太后抱着我,坐在慈安宫的暖榻上,
对身边的张嬷嬷说:“皇帝刚才又跟沈清歌吵了?还气晕了?”“回太后,是的。
听说龙体已无大碍,只是尚未苏醒。”张嬷嬷是太后的心腹,说话毫无顾忌。
太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好,好得很。哀家就是要让他们夫妻离心,反目成仇。沈家势大,
沈清歌这个皇后之位坐得太稳,皇帝就永远不会想到扶持我们郕王。”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郕王赵麒,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我的异母弟弟。先帝在时,太后还只是贵妃,因我生母早逝,
才将我记在她名下抚养。我一直以为,她待我视如己出。“还是太后高明,”张嬷嬷奉承道,
“萧贵妃那事,奴婢安排得天衣无缝,那个角度,皇帝看过去,不多不少,
正好就是皇后伸手推人的样子。”“伊贵人那事也办得干净,”太后得意地抚摸着我的背毛,
那力道让我感到一阵恶心,“从皇后宫里偷些活血化瘀的药材,
再让咱们的人下到伊贵人的安胎药里,神不知鬼不觉。皇帝本就多疑,哪经得起这般挑拨。
”“还有婉嫔那个蠢货,让她做个巫蛊小人。咱们的人偷偷把小人藏到坤宁宫,
又引着人去搜,一桩桩一件件,如今皇帝怕是恨毒了皇后。”我如遭雷击,
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原来,全都是她!是她一手策划了所有事端,
将脏水一盆盆地泼向沈清歌,而我,就是她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一次次刺向我自己的妻子。
我回想起沈清歌那张倔强又苍白的脸,那滴无声滑落的清泪。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错了,错得离谱。
3我在慈安宫待了不到半日,就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凭着记忆,我轻车熟路地奔向坤宁宫。
我必须去看看她。坤宁宫里一片死寂。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连走路都踮着脚尖。
我悄无声息地跃上窗台,从缝隙里望进去。沈清歌正独自坐在妆台前,没有点灯,
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的贴身侍女夏荷端着一碗粥,轻声劝道:“娘娘,
您好歹用一些吧,从陛下那回来就没进过食,身子会熬不住的。”她没有回头,
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夏荷,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娘娘没错!
错的是那些奸佞小人,是陛下被蒙蔽了双眼!”夏荷愤愤不平。沈清歌却只是苦笑一声,
摇了摇头。“夫妻一体,君臣同心。如今,我与他离心离德,是我这个皇后的失职。
”她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句辩解,只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我隔着窗,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愧疚几乎将我淹没。清歌,我的清歌,她永远是这样,
将家国大义摆在个人荣辱之前。而我,却听信谗言,伤她至此。就在这时,
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谄媚地笑道:“皇后娘娘,这是太后娘娘亲手做的莲子羹,
特意让奴才给您送来,说是给您压压惊。”又是太后!我瞬间警惕起来,
死死盯着那碗莲子羹。作为一只猫,我的嗅觉异常灵敏。那羹汤里除了莲子的清香,
还夹杂着一丝极淡、极不易察る的苦杏仁味。是“牵机引”!一种慢性毒药,
少量服用不会致命,但会逐渐损伤人的心脉,让人变得虚弱、抑郁,最终悄无声息地死去。
好狠毒的心!“放下吧。”沈清歌显然没有任何防备。夏荷正要上前去接,我再也按捺不住。
就在那小太监将托盘递出的瞬间,我猛地从窗台扑了下去,像一道白色的闪电,
精准地撞向那碗莲子羹。“哐当——”瓷碗应声落地,摔得粉碎。羹汤洒了一地。“啊!
哪里来的野猫!”小太监吓得尖叫。夏荷也吓了一跳,但她看清是我后,
却惊呼道:“这不是太后娘娘的丧彪吗?它怎么跑这来了?
”沈清歌也被这变故惊得站了起来。她看着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弓着背,
对着那小太监发出威胁“哈”声的我,眉头微蹙。“大胆畜生!竟敢惊扰皇后娘娘!
”那小太监回过神来,抄起一旁的掸子就要打我。“住手!”沈清歌厉声喝止。
她缓缓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无视我一身可能沾染了“污秽”的毛发,
轻柔地检查我的爪子:“可有被碎瓷划伤?”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愣住了,仰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我才发现,她的眼角眉梢,
藏着深深的疲惫和哀伤。我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清歌,
别怕,有我在。4那送莲子羹的小太监被沈清歌打发走了。她似乎并没有怀疑汤羹有问题,
只当我是顽皮的猫打翻了东西。但这事之后,她好像对我这只“丧彪”另眼相看,
竟让夏荷把我留在了坤宁宫。我求之不得。只有待在她身边,我才能护她周全。果然,
太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几天后,是西域进贡的日子。
一批罕见的夜明珠和一对晶莹剔透的血玉手镯被送入宫中,暂时存放在内务府。按规矩,
这些贡品要先由皇后过目登记,再由皇帝分配给各宫。我正趴在沈清歌的脚边打盹,
就见太后宫里的张嬷嬷又来了,脸上堆着假笑:“皇后娘娘,太后说许久没见您了,
请您去慈安宫说说话。”我心里“咯噔”一下。调虎离山!沈清歌不疑有他,
略作整理便跟着去了。我立刻从睡梦中惊醒,在坤宁宫里焦躁地踱步。太后把清歌叫走,
肯定是要对坤宁宫下手。我像个巡逻的士兵,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里嗅探。终于,
在寝殿的博古架后,我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属于张嬷嬷身上的香粉味。我跳上博古架,
用爪子在后面摸索,果然,在一个暗格里,我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东西从狭小的空间里拨了出来。是那对血玉手镯!
我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毒计。她派人将手镯偷来藏在坤宁宫,等清歌回来,
内务府的人再来“搜查”,届时人赃并获,清歌监守自盗的罪名就坐实了。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我叼起手镯,想把它藏到更隐蔽的地方,可手镯太滑,
我一只猫根本无法带走。时间紧迫!就在这时,夏荷端着水盆进来打扫。我灵机一动,
跑到她脚边,用头不停地蹭她的腿,同时发出急切的叫声。“丧彪,怎么了?
”夏荷放下水盆,疑惑地看着我。我跑到博古架下,冲着上面“喵喵”大叫,
又跑回来咬她的裙角,想把她拖过去。夏荷冰雪聪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顺着我的视线看向博古架,又见我如此反常,便搬来凳子,站上去查看。“啊!
这不是……西域进贡的血玉手镯吗?怎么会在这里?”夏荷捂住嘴,脸色煞白。
我急得用爪子拍了拍地面。快,快想办法!夏荷到底是跟着沈清歌多年的大宫女,
瞬间冷静下来。她看了一眼殿外,压低声音对我说:“丧彪,我知道是你发现的。好猫儿,
你救了娘娘一命!”她迅速将手镯收好,然后匆匆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沈清歌回来了,
脸色比去时更差,显然在太后那里受了气。她前脚刚踏进宫门,
后脚内务府总管李德全就带着一大帮人闯了进来。“皇后娘娘,得罪了!
”李德全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咱家奉太后懿旨,彻查贡品失窃一案。有人举报,
在坤宁宫见过丢失的血玉手镯。”好一出贼喊捉贼!
沈清歌面沉如水:“李总管这是认定本宫是贼了?”“奴才不敢。只是例行公事,
还请娘娘行个方便。”李德全一挥手,他身后的小太监们便如狼似虎地扑了进去,
开始翻箱倒柜。我紧张地躲在桌子底下,看着这群人的丑恶嘴脸。很快,
一个小太监跑到博古架后,摸索了一阵,然后一脸惊慌地对李德全说:“总管,
没有……”李德全脸色一变,亲自上前查看,果然空空如也。他额上渗出冷汗,
不死心地命人将整个坤宁宫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就在李德全骑虎难下之际,
夏荷端着一个托盘,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托盘上盖着红布。“李总管是在找这个吗?
”夏荷走到殿中,一把掀开红布。正是那对血玉手镯!李德全的眼睛都直了,
随即大喜:“原来真在……”“李总管看清楚了,”夏荷打断他,声音清亮,
“这对血玉手镯,是方才我们娘娘从慈安宫回来时,在御花园的假山石缝里捡到的。
当时天色已晚,娘娘怕贡品有失,便先带回了宫,正准备派人通知总管您,
您就带人闯进来了。”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变得凌厉无比:“倒是李总管,消息真是灵通。
我们娘娘前脚刚捡到手镯,您后脚就知道了。莫非,这手镯是您故意丢在御花园,
等着我们娘娘去捡的?”李德全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奴才万万不敢!是……是有人向奴才举报……”“哦?
是谁举报?”沈清歌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如霜,“把他带来,本宫要与他对质。
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有天大的胆子,敢构陷中宫皇后!”李德全磕头如捣蒜,
哪里还敢说出是太后的人。这场闹剧,最终以李德全被杖责二十,禁足三月告终。
夜深人静时,沈清歌将我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毛。“丧彪,”她轻声说,
像是在对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谢谢你。”我将头埋进她的臂弯,心中一片柔软。清歌,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5贡品失窃案后,太后消停了一阵。但宫里关于我“龙体抱恙,
缠绵病榻”的流言却愈演愈烈。我知道,这是太后在为郕王造势。一个常年“生病”的皇帝,
自然无法理政,那么由谁来监国?毫无疑问,她想推她那个宝贝儿子上位。果然,早朝之上,
以吏部尚书张承为首的一派官员,开始旁敲侧击地提议,请郕王暂代处理政务。这些消息,
都是夏荷说给沈清歌听的。“娘娘,这帮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才‘病’了几天,
他们就等不及了!”夏荷气得直跺脚。沈清歌却异常镇定,她正在临摹一幅字帖,
闻言只是淡淡地说:“急什么。他们越急,越容易出错。”我趴在一旁,暗自点头。
我的皇后,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她身上流淌着将门沈家的铁血与风骨。下午,
郕王赵麒便打着“探望皇嫂”的旗号来了。“皇嫂近来清减了不少,要多保重凤体才是。
”赵麒一脸关切,眼中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心,“皇兄的病,太医怎么说?若是有需要,
臣弟府中倒有几个擅长疑难杂症的民间高手。”“有劳王爷挂心了。”沈清歌放下笔,
不咸不淡地回道,“陛下的病,有太医院照料着,不敢劳烦王爷。倒是王爷,
近来似乎颇为忙碌,时常与朝中大臣彻夜长谈,也要注意身体。”一句话,
直接点破了赵麒私下结党营私的勾当。赵麒的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笑道:“皇嫂说笑了。
臣弟不过是为皇兄的江山社稷分忧,与诸位大人探讨些国计民生罢了。”他话锋一转,
变得咄咄逼人:“不过话说回来,皇兄病重,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朝中人心惶惶,
皇嫂身为六宫之主,是否也该为大乾的将来考虑一二?”这是在逼宫了。沈清歌端起茶杯,
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王爷的意思是?”“臣弟以为,当务之急,
是请皇嫂拿出传国玉玺,由臣弟联合几位顾命大臣,暂摄朝政,以安民心。
”赵麒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我气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咬他。这个逆贼!沈清歌却笑了,
那笑容极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王爷是在教本宫做事?”她放下茶杯,声音不大,
却字字千钧:“玉玺乃国之重器,由陛下亲自掌管。陛下只是小恙,何谈‘暂摄朝政’?
还是说,王爷就这么盼着陛下出事?”赵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本宫乏了,王爷请回吧。”沈清歌下了逐客令。赵麒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甩袖离去。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我心里痛快极了。清歌,做得好!等他走后,
沈清歌脸上的坚冰才瞬间融化,露出一丝疲惫。她走到窗前,望着乾清宫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