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风云迭起

回城风云迭起

主角:苏梅陈建斌
作者:爱吃炖冬瓜的哈迪斯

回城风云迭起第3章

更新时间:2025-10-14

“妈妈。”晓晓抱着他的小熊,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你怎么还不睡?”

苏梅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她放下酒杯,走过去抱起儿子:“妈妈马上就去睡了。晓晓怎么醒了?”

“渴了。”晓晓搂着她的脖子,小脑袋靠在她肩上,忽然问,“妈妈,你这几天不高兴吗?”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得惊人。

苏梅一怔,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没有。妈妈只是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她把儿子抱回儿童房,喂他喝了水,替他掖好被角。晓晓却没了睡意,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妈妈,你给我讲故事吧。”

“想听什么故事?”

晓晓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滑下床,跑到衣柜前,踮着脚打开最上面一个带锁的抽屉——那是苏梅放重要旧物的地方,但晓晓早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开了锁。

“晓晓!”苏梅轻斥。

却见儿子从抽屉最里面,翻出一个泛黄的、边缘磨损的信封,献宝似的递给她:“妈妈,讲这个里面的故事好不好?我看到过好多次了。”

苏梅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她深藏的秘密,是七年困苦挣扎里最不愿触碰的伤疤,是连她自己都几乎要遗忘的、关于那个冬天最后的、血腥的印记。

她接过那个信封,手指有些发颤。里面薄薄一张纸。

晓晓已经就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线,好奇地凑过来看。他认识很多字了。

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点着那上面模糊的铅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清晰地念了出来:

“沪市第一人民医院……妇科……诊断书……”

“患者:苏梅。”

“诊断结果:早孕……约……八周?”

“处理建议:……人工流产术?”

孩子的声音清脆而稚嫩,在寂静的夜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深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晓念完了,抬起头,那双酷似某个人的黑琉璃眼睛里,没有疑惑,没有震惊,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的了然。他看着脸色骤然苍白的母亲,小声地、清晰地问道:

“妈妈……”

“爸爸是不是不知道……”

“他差点害死我们?”

苏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床头灯暖黄的光线落在儿子天真又早慧的小脸上,落在那张泛黄、冰冷的纸片上,构成一种极其割裂又令人心悸的画面。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粗糙的沙石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七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将这段血肉模糊的过往深埋,用事业和儿子填平了那个坑。却没想到,它一直都在,像一枚沉默的定时炸弹,被儿子稚嫩的手指,轻轻触碰了倒计时。

“妈妈?”晓晓见她脸色煞白,久不说话,有些不安地拽了拽她的衣角,把小熊玩偶抱得更紧了些,“这个……是晓晓的爸爸,对不对?那个坏人?”

苏梅猛地回过神,一把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孩子的身体软软的,带着奶香和温暖的体温,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真实、唯一的依靠。

“不……”她的声音艰涩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不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吓到孩子。她松开晓晓,捧着他的小脸,直视着他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晓晓,这件事很复杂。妈妈以前……确实有过很难的时候。但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很好,非常好,对不对?”

晓晓眨巴着眼睛,像是在消化她的话,小眉头微微蹙着,那股聪明劲儿又上来了:“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他如果知道,会不会来抢走我?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苏梅的心猛地一揪。孩子的敏锐和担忧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她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会!绝对不会!妈妈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谁也抢不走。”

她拿过那张诊断书,指尖触及粗糙的纸面,仿佛还能感受到七年前那个冬天的冰冷和绝望。她看着“人工流产术”那几个字,胃里一阵翻搅。那天,她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听着器械冰冷的碰撞声,感受着身体被撕裂的痛楚,心里那片关于爱情和未来的荒原,比北大荒的雪原更死寂。

可她最终没有做。在最后关头,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孤勇,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或许是不甘,或许是母性本能,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留下点什么,证明那段感情、那段青春并非全然虚妄。

后来的颠沛流离,孕期的反应,独自生产的恐慌,带着新生儿讨生活的艰辛……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苦难,此刻隔着七年的光阴,再次呼啸着袭来,带着血腥和酸楚的气味。

但她看着眼前的儿子,所有苦楚都似乎有了意义。

“你看,”她把诊断书折好,塞回信封,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柔和,“妈妈留下了你,这是妈妈做过最正确、最勇敢的决定。你有妈妈,有杨叔叔(她的得力助手),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我们不需要他,对不对?”

晓晓似懂非懂,但母亲语气里的坚定感染了他。他用力地点点头,伸出小拇指:“嗯!我们不要他!拉钩!”

苏梅伸出小指,勾住儿子柔软的小指,心里那片惊涛骇浪稍稍平复。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从今晚起,不一样了。

儿子知道了。那个她曾经恨之入骨、如今只觉可笑的男人,他差一点点,就杀死了他们的孩子。这个认知,像淬了毒的藤蔓,重新缠绕上她的心脏。

……

接下来的几天,苏梅表面一切如常。她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运筹帷幄的苏总,开会,见客户,巡视店铺,语气冷静,决策果断。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发酵、变质。陈建斌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短信,那些试图约见面的电话,在她看来不再仅仅是可笑,更增添了一层令人作血的虚伪。

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扮演深情悔过的角色?他差一点,就成了杀死他们亲生骨肉的间接凶手!

这天下午,陈建斌又打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谄媚:“苏梅!晚上有空吗?我托人弄到了两张交响乐团的票,据说一票难求……”

“没空。”苏梅打断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之前的她虽然疏离,但总还留有余地。“……那,明天中午呢?一起吃饭?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本帮菜……”

“陈科长,”苏梅的声音透过话筒,像冰珠子砸过去,“我很忙。以后这种无关工作的私人邀约,就不必了。”

“苏梅?你……你怎么了?”陈建斌的声音终于透出惊慌和不解,“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

“你做得很好。”苏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讥讽,“只是我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守着你的厂长千金,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别再联系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将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清静了。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繁华的街道。一种快意,夹杂着更深的空虚和疲惫,缓缓蔓延开来。就这样吧。这场无聊的报复游戏,该结束了。他不配再浪费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然而,她低估了一个男人的不甘心,尤其是陈建斌这种自视甚高又处境窘迫的男人。

被骤然冷处理、甚至直接切断联系,让原本以为希望就在眼前的陈建斌彻底慌了神,继而演变成一种偏执的愤怒。他无法接受苏梅态度的急转直下,将其理解为一种对他的羞辱和玩弄。

他开始更加疯狂地打听苏梅的消息,跟踪她的车,甚至在她公司楼下徘徊。

苏梅不胜其烦,加强了身边的安保,并让助理明确警告了他一次。这似乎更加激怒了他。

同时,他与王芸的争吵也彻底白热化。王芸早已察觉他的心不在焉和鬼鬼祟祟,女人的直觉让她嗅到了危机。偷看他手机发现所有联系苏梅的渠道都被阻断后,她非但没有放心,反而疑心更重,认定他们是在用更隐蔽的方式联系。

家里的战争从冷战升级到热战。摔东西,互相嘶吼揭短,甚至动了手。陈建斌脸上偶尔会带伤上班,而王芸则回娘家哭诉的频率越来越高。整个纺织厂宿舍区,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

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还是会通过一些途径,零碎地传到苏梅耳朵里。她只觉得无比厌烦,像看到了两只臭虫在泥潭里互相撕咬,脏了她的耳朵。

她只想彻底远离这一切,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和儿子。

直到那天下午。

她亲自去幼儿园接晓晓。老师笑着把晓晓交到她手里,随口说了一句:“苏晓妈妈,今天有位叔叔说来接苏晓,说是您朋友,我们按规矩没同意,他好像有点不高兴地走了。”

苏梅的心猛地一沉:“叔叔?长什么样?”

“嗯……大概三十多岁,个子挺高,有点瘦,穿着西装,看起来挺斯文的,就是脸色不太好……”

老师的描述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梅心中那口名为恐惧的潘多拉魔盒。

陈建斌!

他竟敢找到这里来!他竟敢打晓晓的主意!

一股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瞬间席卷了她。她紧紧攥住儿子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

“妈妈,你弄疼我了。”晓晓小声说。

苏梅猛地松开手,蹲下身看着儿子,声音因极力压制而微微发颤:“晓晓,记住妈妈的话,以后除了妈妈和杨叔叔,任何人来接你,都不可以跟着走!尤其是今天来的那个叔叔,绝对不行!记住了吗?”

晓晓看着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和惊惶,小脸也绷紧了,重重地点头:“记住了!妈妈,他是坏人吗?”

苏梅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睛,里面映出自己此刻有些狰狞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

不,不能只是躲避和警告了。

那条毒蛇,已经试图将信子伸向她的儿子。

她必须彻底斩断这一切。用最决绝、最彻底的方式。

她抱起儿子,大步走向汽车。坐进驾驶室,她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律师,”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寒意,“我之前咨询你的那件事,关于七年前……对,我改变主意了。我需要你立刻帮我准备材料。”

“不止是经济纠纷。我要追加一项指控:故意伤害未遂。证据?我有。”

她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正自己乖乖系安全带的儿子,眼神锋利如刀。

“一份,妊娠诊断书。”

……

沪上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已是乌云压顶,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潮湿和压抑。

陈建斌躲在距离苏梅公寓楼不远的一个街角电话亭里,烦躁地抽着烟。他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眼底布满红丝,整个人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颓丧和疯狂。

他被拉黑了,找不到苏梅。公司进不去,公寓楼下的保安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今天去幼儿园,也被那些刻板的老师挡了回来。

他不明白,苏梅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绝情?前几天明明还有缓和的机会!一定是那个王芸!一定是她背后搞鬼,让苏梅知道了什么?或者,苏梅根本就是在玩他?看他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很有趣吗?

一种被玩弄、被抛弃的巨大愤怒和屈辱感灼烧着他的理智。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凯迪拉克缓缓驶来,停在了公寓楼下。车门打开,先跳下来的是那个小男孩,怀里依旧抱着那只可爱的小熊。

然后,是苏梅。她弯下腰,笑着对儿子说了句什么,神态温柔,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就是这一幕,彻底刺痛了陈建斌的眼睛。

他摔掉烟头,猛地冲出电话亭,几步就冲到了苏梅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梅!”他低吼道,声音因激动和烟酒而嘶哑,“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拉黑我?!耍我玩吗?!”

苏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厌恶。她第一时间将晓晓拉到自己身后,护得严严实实。

“陈建斌,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比眼神更冷,“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哈哈!”陈建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表情扭曲着,“报警抓谁?抓我这个差点成了你老公的人?苏梅,你别忘了我们当初……”

“当初什么?”苏梅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锋,“当初你背信弃义,另娶他人?还是当初我拿着返城通知书回去找你,你却早就和厂长女儿风光大婚?陈建斌,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的嘴脸,我看着恶心!”

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陈建斌脸上,将他最后一点伪装也撕得粉碎。他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吼道:“是!我是对不起你!可我后来后悔了!我找你补偿你!你呢?你吊着我,给我希望,又一脚把我踹开!你把我当猴耍!你这个……”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被苏梅紧紧护在身后的晓晓,男孩那双酷似苏梅、却又隐隐透着另一种熟悉感的黑眼睛,正警惕又憎恶地瞪着他。一个荒谬又恶毒的念头突然窜上他混乱的大脑。

“这孩子……”他眼神变得阴鸷,指着晓晓,“是谁的种?啊?是不是你早就跟了别的野男人,才急着把我踢开?怪不得当年跑得那么快!说!这野种……”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陈建斌脸上,打断了他所有恶毒的揣测。

苏梅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冷得像是要将他凌迟:“你!没!资!格!提!他!”

这一巴掌,和苏梅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淬了冰碴子的恨意,彻底激怒了陈建斌。他捂着脸,眼神变得疯狂,竟猛地伸手要去抓苏梅身后的孩子!

“让我看看这野种到底像谁!”

晓晓吓得惊叫一声,死死抱住母亲的腿。

苏梅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他的手,将儿子紧紧地护住。就在这推搡拉扯的混乱之际——

“哗——!”

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如同天河决堤般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模糊了视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辆法院的公务车顶着暴雨,艰难地停在了路边。一名工作人员穿着雨衣下车,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文件袋,大声喊道:“请问是陈建斌先生吗?这是市法院的传票和相关诉讼文件,请您签收!”

暴雨如注,雷声轰鸣。

陈建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疯狂和愤怒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茫然取代。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慢慢地、僵硬地转过身。

法院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将文件袋递到他面前,重复了一遍。

雨水顺着陈建斌的头发、脸颊流淌下来,让他看起来狼狈得像一条落水狗。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印着法院红色印章的密封袋,又缓缓抬眼,看向对面。

苏梅正脱下自己的羊绒大衣,严严实实地裹住儿子,将他抱了起来。大雨滂沱中,她浑身湿透,发丝黏在脸上,却站得笔直,如同一株风雪中淬炼过的寒梅,眼神冰冷、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着他。

那眼神,比冰冷的雨水更让他刺骨。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颤抖着手,接过那个沉重的文件袋,胡乱地撕开。

“原告:苏梅。”“被告:陈建斌。”“诉讼请求:返还婚前财产(注:详细清单见附件)及利息;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追究其七年前涉嫌故意伤害(未遂)的法律责任……”

附件里,滑出一张泛黄的纸片。

雨水瞬间将它打湿,但上面“沪市第一人民医院”、“妊娠诊断”、“人工流产术”的字样,依然清晰地、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的眼睛里。

七年前……她竟然……怀过他的孩子?

而他……他当时在做什么?他在忙着筹备和厂长千金的婚礼,忙着巴结岳父,忙着规划自己的锦绣前程……

“故意伤害……未遂……”他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原来……原来她后来的所有“偶遇”,所有若即若离,都不是旧情难忘,更不是欲擒故纵。

那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报复。

而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一步步配合着跳了进去。

“啊——!!!”

陈建斌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一把将那些文件揉烂撕碎,疯狂地掷向暴雨如注的天空。纸屑混着雨水,粘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像是彻底疯了,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自己的那辆破旧自行车,推着它,踉跄着,消失在迷蒙的雨幕和渐起的夜色里。

苏梅冷漠地看着他狼狈逃离的背影,抱着儿子的手臂紧了紧,转身,快步走进了公寓大楼。

温暖的灯光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

……

那一夜,沪上暴雨如注,没有停歇的意思。

位于纺织厂老宿舍区某栋楼里,传来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砸东西声和男人野兽般的嘶吼咆哮。邻居们紧闭门窗,无人敢去劝阻。都知道,陈家那个女婿,疯了。

陈建斌砸烂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桌椅、电视机、衣柜镜子、王芸梳妆台上那些昂贵的化妆品……碎片飞溅,一片狼藉。他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分不清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嘴里反复嘶吼着:“骗子!**!都是骗子!哈哈哈哈……孩子……我的孩子……杀了……杀了……”

他一会儿疯狂大笑,一会儿又嚎啕痛哭,最后精疲力竭地跪在一片废墟之中,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那份被雨水泡烂又被他撕碎的法院传票和诊断书,像最残酷的判决书,将他仅存的一点体面和幻想,彻底碾碎成泥。

他想起七年前苏梅离开时那个冰冷的眼神,想起重逢后她每一次礼貌疏离的微笑,想起她看着自己时那深藏在眼底的厌恶和讥讽……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原来他所以为的翻身机会,不过是她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而他,不仅是当年可耻的背叛者,更差一点……就成了杀死自己亲生骨肉的凶手。

这个认知,像最毒的诅咒,将他彻底钉死在了耻辱和绝望的十字架上。

窗外,暴雨敲打着玻璃,仿佛要彻底洗净这座城市的肮脏和罪恶。

而另一边,苏梅的公寓里却温暖而宁静。

她给晓晓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柔软的睡衣,又亲手煮了姜茶驱寒。

晓晓似乎被傍晚那场冲突吓到了,格外安静乖巧,喝完姜茶就依偎在妈妈怀里,小声问:“妈妈,那个坏人……不会再来了吗?”

苏梅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吻了吻他的额头:“不会了。妈妈保证。”

她看着窗外依旧肆虐的暴雨,眼神复杂。报复的**早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空虚。

终于,结束了。

她把睡着的儿子轻轻放回儿童床,替他掖好被角,关上台灯。

走到客厅,手机屏幕亮着,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汇报着工作。她看了一眼,没有回复。只是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火。

心里那片荒原,暴雨过后,并未焕发生机,只是变得更加空旷和寂寥。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APP,阅读更加方便 立即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