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我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殷思锐一次也没来看我,一次也没有。只给我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说:“你还叫李总监发律师函?虞扬,你能忍天下人,为什么就是容不下诗诗?
你就非要把她赶尽杀绝吗?”我闻着鼻端传来的消毒水味儿,忽然觉得意外熟悉。
原来我流产那天,也是这样。出院那天,我买了一束康乃馨和一束向日葵,
去墓地谢谢爸妈和囡囡保佑我。这里像公园一样,安静祥和,比人世间好得多。
两个大大的墓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墓,是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囡囡。爱我的人都躺在这里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黑白遗像上,威严的爸爸,干练的妈妈,嘴角含笑看着我,一如从前。
“爸、妈,我可能完成不了你们的遗愿了,我和殷思锐快离婚了。”虽然早已经想清楚,
说到这里声音还是有些哽咽。随后又轻笑一声:“早知道委曲求全这么多年还是要离,
还不如四年前就离了。”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擦着墓碑,竟然有两只蝴蝶晃晃悠悠飞过来,
停在我的衣袖上。我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殷思锐,你看,爱我的人会想尽办法爱我,
不爱的人才找尽借口不爱。回到公司,我又成了虞董,我把小叶找回来当我的助理。
我备了一份不出错的谢礼,叫小叶送到迟语闲那里。又准备了一面锦旗,
送给带队救我的警察。案子草草了结了,说张骏嫉妒我们公司技术突破,买通了小何,
想把我叫出去教训教训。我知道没这么简单,但是这个案子只能查到这儿了,想再往下查,
要别的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我召开秘密董事会,要求彻查公司员工,
公司这些年在殷思锐手里变得千疮百孔,不知被放置了多少暗棋,小何的事倒是提醒我了。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越查越心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自查期间主动请辞,
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侵犯商业秘密罪被起诉离开。这一查,公司空出不少岗位,
只好招聘和自查同步举行。我却收到一份不同寻常的简历。是迟语闲发给我的,
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也没白待,履历非常优秀,来我们公司甚至有些大材小用。
迟语闲救我一命,我还没好好感谢他,说实话,我有点躲着他,毕竟是我的初恋,面对初恋,
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拧巴。好在见面的时候这些拧巴都莫名消失了。他坐在窗边等我,
记忆中青涩的少年变得成熟俊朗,不变的是清澈透亮的眼神,
看着人来人往的马路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见我,也有一点紧张,“腾”地站起身,
帮我扶着椅子坐下。他开口,第一句话:“你的伤好些了吗?”我见他眉头微蹙、神情关切,
有点恍惚,仿佛穿越回了大学时期。那时候,我每一道小小的伤口都备受关注,
在家要跟妈妈说一遍,到了学校还要跟迟语闲说一遍,烦得不得了。
现在已经好些年没人这么问过我了,我沉寂多年的心仿佛被一阵轻柔的风吹过。
我点了点头:“好全了,那天多亏了你。”他把简历推到我面前,
强壮镇定又掩不住那一丝忐忑:“如果你身边缺一个信得过的人,我想我可以。
”聪明的迟语闲,善解人意的迟语闲,这么快就知道我缺什么。
谁能拒绝打瞌睡时送来的枕头呢?我能。“语闲,你的简历我都看过了,
这么优秀的履历是不缺工作机会的,如果你真的对我们公司感兴趣,
过段时间再进来会好得多。”公司现在确实缺人手,不过谁接手谁挨骂,
花钱让猎头帮忙找了好几个管理人才都不愿意来,我不信迟语闲会想不到这一点。“小虞,
你不方便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他坚持道。我很心动,下到裁减冗杂人员,
上到和公司元老唇枪舌剑,我都需要一把用得趁手的刀。不仅要锋利,刀尖还决不能对准我。
迟语闲见我迟疑,知道有戏,于是加大马力:“虞扬,你就用我吧!我很好用的!
”我一向见不得迟语闲撒娇,只好点头答应了。6迟语闲空降公司成为副总裁之后,
我才终于腾出手处理和殷思锐的私事。先让法务部李总监申请殷思锐的财产保全。
再私下联系媒体,放出我被对手公司绑架的消息,附上几张我被推进急救室的模糊照片,
等消息发酵得差不多了,再借着修手机的由头把和殷思锐的通话记录“泄露”出来,
占领舆论高地。消息一出,全网哗然。殷思锐几乎是立刻打来了电话:“虞扬!
你看了网上的消息吗?我们的通话记录泄露了!”“什么消息?”我装作不知道。
“你现在打开手机看看,我马上联系人开发布会,你准备好上去澄清一下。
”我电脑上打开的正是李总监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不用澄清了。
”我有种即将解脱的兴奋。“什么意思?”真奇怪,以前怎么会觉得他聪明呢?“殷思锐,
我们离婚吧!”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个消息像鱼雷一样炸了他,我抑制不住地开心。
“是因为计诗诗吗?我不是说了我们只是逢场作戏,我跟她根本没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慌乱。这么多年再生气我也没提过离婚,殷思锐心里清楚,一旦我开口,
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没出声,计诗诗算什么?没有计诗诗也有王诗诗、张诗诗。
“虞扬?如果你真的介意,我以后可以再也不跟她来往了。”殷思锐把我当小姑娘哄。
“离婚协议发过去了,你现在签还能得到些钱,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明天签少一半,
后天签再少一半,直至净身出户。我仁至义尽了,你自己考虑吧!”我挂断了电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当初爸妈坚决要我们签的婚前协议在此刻派上用场,
殷思锐有过错的情况下我可以主张让他净身出户。
我在总经理办公室听着会议室传来的拍桌声,是迟语闲在和股东们博弈,落地窗外高楼林立,
我俯瞰这片钢筋森林,心里说不出来的畅快。原来找个默契的人当副手是这种感觉。
质疑殷思锐,理解殷思锐,成为殷思锐。
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把年轻时锐意进取的殷思锐养得毫无危机意识。
等他想起转移财产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财产已经被冻结了。
当天下午他就气势汹汹地来到公司,前台的员工一时不敢拦他,把他放了进来,
给我传了个消息。再次见到他,我的心态已经完全转变了。
我坐在那张他坐了五年的办公椅上,隔着百叶窗看他被小叶拦在门外,问他有没有预约。
这一幕让我觉得有些荒谬,真好笑。“虞总,殷总说有事找您。”小叶招架不住,
敲了我的门。“让他进来吧!”我想,最好现在就让他签了离婚协议。“虞扬,你可以的,
够狠!我就说你爸妈怎么可能生出个简单货色!”殷思锐非常生气。几个月前,
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我要等计诗诗同意才能进来见他,现在,
他成了被拦在门外的那个。我心平气和地请他坐下,用最便宜的杯子给他倒了杯茶。
“想清楚了吗?今天签还是明天签?”我语调和缓。“砰!”我的茶杯,又碎了一个。
“签NM,这么多年我管着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的卡你说冻结就冻结?还有天理吗?
”殷思锐气得青筋暴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殷思锐,谁把公司的单子喂到对家嘴里的?
我没起诉你已经很仁慈了。”“不就这一个单子吗?我给公司谈了这么多单子你怎么不说?
你以为那些单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我跟他们喝酒喝到胃溃疡,
他们像戏弄傻子一样在酒桌上戏弄我!我就送个单子给计诗诗怎么了?我凭本事谈的,
我想给谁就给谁!”“殷思锐,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你给自己找个律师吧!
”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发疯般把我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我冷眼看着他,
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这个男人,跟他谈感情他无动于衷,动了他的利益他暴跳如雷。
怪不得,我当了那么多年疯子,我太讲感情了。7会议室散会了,迟语闲快步走进来。
上下打量我一番:“你没事吧?”我轻轻摇了摇头,殷思锐又要发疯了。“你就是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