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追着顾衍之的脚步，整整三年。从江南小镇到齐都街巷，她像块甩不掉的影子，
陪着他从落魄书生熬到金榜题名。可顾衍之眼里，从来没有她半分位置。
直到那道明黄圣旨破空而来，宦官尖细的嗓音划破齐都上空：“奉景帝旨意，
宣民间遗珠苏清鸢即刻入宫，认祖归宗，册封为明慧公主。”苏清鸢愣在原地，
手里还攥着给顾衍之准备的解暑汤。三年追随，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场人生反转。
入宫面圣那日，景帝看着她与已故淑妃七分相似的眉眼，语气平淡：“这些年委屈你了，
公主府已备好，往后安心住着便是。”没有父女温情，只有皇权之下的敷衍。
苏清鸢心里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公主身份，未必是福。回府不过三日，府门前就传来了动静。
苏清鸢趴在窗边，看见顾衍之跪在青石板上，一身朝服沾了尘土，
往日里清高的眉眼满是焦灼。他已经跪了整整一夜，晨光中，脸色苍白得吓人。“公主，
”顾衍之抬头，声音嘶哑，“柳家遭难，如月她……求公主出手相救，臣愿入赘公主府，
做您的驸马。”苏清鸢嗤笑出声，转身靠在榻上。身旁的沈惊寒正剥着葡萄，指尖修长，
动作利落。这是她三日前从南山寺回程时捡的人。当时他倒在路边，浑身是伤，
只剩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光的黑曜石。“顾大人，”苏清鸢抬眼，语气漫不经心，
“你这模样，在本宫这儿可不够看。”沈惊寒把剥好的葡萄递到她嘴边，
补充道：“自不量力。”顾衍之脸色一僵，攥紧了拳头：“公主，臣与你曾有口头婚约，
你忘了？”苏清鸢挑眉，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顾衍之遇劫晕倒在山林，
是她把他救回家，卖了家里仅有的三头猪、十五只鸡，凑够盘缠陪他赴考。他当时许诺，
若得功名，必八抬大轿娶她过门。可他高中探花的那日，身边站着的是太傅嫡女柳如月。
“婚约？”苏清鸢起身，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顾大人怕是贵人多忘事。
你高中后，带着柳如月上门退婚，说我死缠烂打、厚颜**的时候，怎么不提婚约？
”顾衍之喉结滚动，说不出话来。“柳家通敌卖国，满门抄斩是咎由自取，
”苏清鸢语气骤冷，“你想救她，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别来本宫这儿丢人现眼。
”说完，她转身吩咐侍卫：“把人赶出去，再敢擅闯公主府，按律处置。
”顾衍之被侍卫拖拽着离开，不甘的呼喊声渐渐远去。苏清鸢关上门，
转身就对上沈惊寒探究的目光。“公主方才，好像动了气？”他轻声问，
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苏清鸢坐到他身边，
拿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不过是想起些不愉快的往事。对了，你伤势好些了吗？
”沈惊寒点头，掀开衣袖，露出原本布满伤痕的手臂，如今只剩淡淡的印记：“托公主的福，
已无大碍。”他说自己父母双亡，被亲哥卖进南风馆，不堪受辱才逃了出来，
没想到刚跑不远就遇了劫。苏清鸢向来见不得人受苦，又瞧他眉眼干净，
便干脆把人带回了府，随口说了句“以后你就留在府中伺候吧”，没成想，
竟被下人传成了“公主新纳的面首”。对此，苏清鸢懒得解释，沈惊寒也乐得默认。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惊寒在府中愈发妥帖。他不像其他下人那般拘谨，有时会陪苏清鸢下棋，
有时会听她吐槽宫中的繁琐规矩，甚至主动揽下了喂鸡的活儿——苏清鸢自幼长在民间，
住进公主府后，仍改不了养鸡的习惯。“公主，你看这只母鸡，今日下了双黄蛋。
”沈惊寒提着竹篮进来，脸上沾了点草屑，眼神亮晶晶的。苏清鸢凑过去看，
果然见篮子里躺着一枚硕大的鸡蛋。她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比府里的老妈子还会养。”沈惊寒挠了挠头，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能替公主分忧就好。”相处越久，
苏清鸢越觉得沈惊寒不简单。他看似柔弱，可一次府中进了小偷，
他仅凭一己之力就将人制服，动作干脆利落，全然不像常年受虐的样子。还有他手上的薄茧，
苏清鸢偶然摸到过一次，坚硬粗糙，倒像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她问起时，
沈惊寒只含糊道：“小时候在乡下干活，劈柴喂马，难免磨出茧子。”苏清鸢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没必要刨根问底。这日，宫中传来消息，景帝要在御花园设宴，
命苏清鸢务必出席。苏清鸢向来不喜欢宫中宴席，那些王公贵族、千金**，
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几分轻蔑，暗地里嘲笑她“乡野公主”、“不懂规矩”。“不想去就不去，
”沈惊寒看出她的为难，轻声道，“我去回了宫里的人，就说公主身体不适。
”苏清鸢摇摇头：“皇命难违，还是去吧。左右不过是应付一场，早点回来就是。
”她换上一身正红色宫装，没戴太多珠翠，只在发间插了一支赤金步摇。沈惊寒站在一旁，
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公主这样很好看，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苏清鸢心头一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地夸赞她，不掺任何功利。宴席设在御花园的水榭中，
丝竹声不绝于耳。苏清鸢刚坐下，就感受到几道不友善的目光。
柳如月的表妹李嫣然端着酒杯走来，语气带着嘲讽：“哟，这不是明慧公主吗？
听说公主在府中还养鸡，真是稀奇。”周围几位千金**纷纷笑了起来，
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苏清鸢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养鸡怎么了？至少能下蛋，
不像有些人，只会嚼舌根，一无是处。”李嫣然脸色一白，
没想到她如此伶牙俐齿：“你……你竟敢这么说话！”“本宫是公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苏清鸢放下茶杯，眼神冷冽，“倒是你，当着本宫的面出言不逊，可知按律该当何罪？
”李嫣然吓得后退一步，不敢再说话。苏清鸢懒得跟她们计较，转身想去寻个清静的地方，
却瞥见不远处的海棠花树下，顾衍之正和沈惊寒站在一起。她心头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就见顾衍之抬手，猛地将沈惊寒推倒在地。沈惊寒本就还有些旧伤，这一摔，
当即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顾衍之！”苏清鸢怒喝一声，冲过去将沈惊寒扶起来，
挡在他身前，“你疯了？他哪里得罪你了？”顾衍之看着她护着沈惊寒的模样，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语气冰冷：“公主，此人来历不明，留在你身边恐有隐患，
不如趁早处置了。”“处置？”苏清鸢冷笑，“当年你晕倒在山林，若不是本宫救你，
你早就是豺狼的点心了。怎么，如今你倒学会忘恩负义，滥杀无辜了？
”这话戳中了顾衍之的痛处，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与他不同，他……”“没什么不同，
”苏清鸢打断他，“在本宫眼里，他比你干净得多。顾大人，打狗还得看主人，
你动本宫的人，是不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顾衍之攥紧了拳头，
半晌才憋出一句：“臣不敢。”“不敢就滚，”苏清鸢语气不善，“别在这里碍眼。
”顾衍之深深地看了沈惊寒一眼，转身愤然离去。苏清鸢低头看向沈惊寒，
语气瞬间柔和下来：“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疼？”沈惊寒摇摇头，
声音带着一丝虚弱：“我没事，公主不必担心。是我自己没站稳，不怪顾大人。
”“还替他说话，”苏清鸢有些心疼，伸手想扶他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沈惊寒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走，我们回府，不在这里受气了。”她扶着沈惊寒转身离开，
没注意到身后顾衍之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懊悔。回府后，
苏清鸢命人拿来最好的金疮药，亲自给沈惊寒上药。“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她小心翼翼地涂抹着药膏，指尖轻轻拂过他背上的伤痕。沈惊寒身体一僵，
声音有些沙哑：“公主，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太好。”苏清鸢抬头，对上他泛红的耳根，
忍不住笑了：“你都在本宫府中住了这么久，还讲这些虚礼？再说，你是本宫的人，
本宫照顾你天经地义。”沈惊寒的眼神暗了暗，没有再说话。夜色渐深，苏清鸢躺在床上，
却毫无睡意。她想起顾衍之今日的举动，又想起沈惊寒的种种异常，心里乱糟糟的。忽然，
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清鸢警觉地坐起来，以为是府中进了贼。她悄悄下床，
走到窗边，刚要推开窗户，就见一道黑影闪了进来。“谁？”苏清鸢厉声喝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