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途科技十七楼的电梯门滑开时，正好是上午九点零三分。林哲拎着黑色双肩包走出电梯，鞋跟敲在浅灰色地砖上，发出轻而脆的声响——这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区里格外清晰，引得几排格子间里的人抬了头。
他穿着烟灰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
头发是短而利落的碎发，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办公区时，没带多少情绪，却让人莫名觉得「镇得住场」。
HR总监张姐跟在他身后，声音压得低却扬着笑意：「林哲，这边就是项目组的临时办公区，『智联系统』的核心成员都在这儿了。」
林哲点头，目光落在前方靠墙的白板上。白板上贴满了便签，红的蓝的黄的，密密麻麻写着「用户画像」「技术瓶颈」「交付节点」，右上角用马克笔圈着一行字：「8月15日前完成需求闭环」——今天是8月1日，满打满算只有半个月。
「知道这项目急，」他侧头对张姐笑了笑，嘴角弧度很淡，「不然也不会把我从上海挖过来了。」
张姐拍了拍他胳膊：「谁让你是『项目救火队长』呢？前两年你在锐科做的那个医疗系统，也是半个月抢出需求稿，最后还拿了行业奖。星途现在就缺你这样的人。」
她说着扬声朝办公区喊了句，「项目组的都过来一下，给大家介绍新项目经理！」
格子间里的人陆续站起身。林哲扫了眼，大概七八个人，脸上都带着点「又来新领导」的审慎——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空降兵总要过「磨合关」，尤其还是接这种被全公司盯着的重点项目。
「这位是林哲，」张姐介绍道，「接下来由他负责『智联系统』的全流程统筹，之前在锐科科技做过五年项目经理，经验很足。」
她又转向众人，「林哲，这是咱们项目组的核心成员：技术负责人老周，测试组长小吴……」
林哲一一颔首，握手时会准确叫出对方名字——显然来之前做过功课。
直到张姐指向最前排两个相邻却风格迥异的工位，语气里多了点笑意：「这两位是项目的『左右脑』——苏清媛，产品经理；夏晚，UI设计师。」
林哲的目光先落在左边的苏清媛身上。
她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头发在脑后松松挽成个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
桌上的文件码得像积木，左边是打印好的行业报告，右边是需求文档，中间摆着个银色保温杯，杯身干干净净，连个印字都没有。
她站起身时，先轻轻把椅子往后推了半尺，避免发出声响，然后才抬眼看向林哲，伸手：「林经理，您好，我是苏清媛。」
她的手很凉，指尖碰了下就收回去了。说话时声音平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汇报工作：「项目目前的需求初稿在共享盘『智联-0731』文件夹里，我标注了三个待确认的风险点，等下可以跟您同步。」
林哲点头：「好，等会儿会议室聊。」
接着他转向右边的夏晚。
如果说苏清媛的工位是「极简办公区」，夏晚的工位就是「创意杂货铺」。
桌面摆着个陶瓷小猫摆件，旁边插着几支彩色马克笔，显示器旁贴满了速写稿，有卡通小人，有抽象的色块，甚至还有个画得歪歪扭扭的咖啡杯。
夏晚本人穿着亮黄色T恤，头发扎成高马尾，发尾翘得有点俏皮，见林哲看过来，眼睛弯了弯，伸手时手腕上的银手链晃了晃：「林经理好！我夏晚，夏天的夏，夜晚的晚～」
她的手温温的，握得比苏清媛实在些，松开时还冲他眨了下眼：「早听说要来人接项目啦，终于等到你！我上周刚画了套登录页的备选方案，等下给你看呀，说不定能给你点灵感～」
林哲笑了笑：「期待。」
张姐又说了几句「大家多配合林哲工作」，便先离开了。
林哲让众人先回工位忙，只叫了苏清媛和夏晚：「十分钟后，三楼小会议室，先过下需求和设计初稿。」
两人应了声，各自转身回座位。
苏清媛坐下后，打开共享盘里的需求文档，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她标注的风险点截图——分别是「跨平台数据同步延迟」「老年用户操作逻辑复杂度」「第三方接口兼容性」。
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又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翻开到空白页，笔帽旋开，放在手边。
旁边的夏晚则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速写稿拢到一起，挑出几张画着界面框架的，用回形针别好。
她偷偷瞥了眼苏清媛的侧脸，见对方正专注地盯着屏幕，嘴角抿了抿，又低下头，在一张废稿背面画了个戴眼镜的简笔画小人，画完自己笑了笑，赶紧擦掉了。
三楼小会议室是玻璃隔断，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哲坐在主位，面前放着台笔记本电脑，正快速翻阅苏清媛发过来的需求文档。
苏清媛和夏晚分坐在他对面两侧。苏清媛手里捏着那个笔记本，笔在指间轻轻转着；夏晚把画稿放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哲翻文档的动作。
「需求逻辑很清晰。」林哲翻到最后一页，抬眼看向苏清媛，「你标注的三个风险点，我刚才看了，确实是核心问题。尤其是跨平台同步，现在方案里写的是『实时同步』，但根据我之前做类似项目的经验，用户量一旦过百万，实时同步的服务器压力会翻倍，有没有考虑过『分时段增量同步』？」
苏清媛立刻点头，笔在笔记本上划了道：「我考虑过，但分时段需要用户授权后台调度，老年用户可能会觉得『**控』，这又绕回第二个风险点——操作逻辑的信任度。」
她抬眼看向林哲，眼神里带着点「你果然懂」的认同，「我原本想等新负责人到了，一起评估下『用户教育成本』和『技术成本』的优先级。」
「可以先做个小范围调研。」林哲指尖敲了敲桌面，「找五十个不同年龄段的用户，测试两种方案的接受度，数据出来再定。」
他说话时语速不快，但逻辑很顺，没多余的话，「至于第三方接口，我下午联系下合作方的技术总监，我跟他打过交道，争取拿到更详细的接口文档，兼容性问题能提前规避。」
苏清媛在笔记本上记着，笔尖顿了顿：「好，调研方案我下午出初稿，您过目后就安排执行。」
林哲应了声，转向夏晚：「你的设计稿呢？我看看。」
夏晚立刻把画稿推过去，眼睛跟着往前凑了凑：「我没按传统登录页做！你看这个——」
她指着最上面一张，「传统的就是输入手机号、密码，太干了。我想的是，用户打开APP，先跳一个动态的『欢迎回来』页面，根据时间显示不同的背景：早上是日出渐变，晚上是星空，登录框做成半透明的，悬浮在背景上，输入密码时，键盘还会有轻微的弹跳动画……」
她说话时语速快，手还比划着，眼里闪着光：「我觉得这样能降低用户的操作焦虑感，尤其是咱们这系统要覆盖中老年用户，太严肃的界面会让他们觉得『难用』，但这种柔和的设计，说不定能让他们愿意多试几次。」
林哲拿起画稿，指尖轻轻拂过纸面——能看出是手绘的，线条却很流畅，色彩搭配也舒服，没有过度花哨，确实像她说的「柔和」。
他抬眼看向夏晚：「想法不错，动态背景的加载速度需要注意，不能影响登录效率。」
「我想到啦！」夏晚立刻接话，「我查了压缩技术，这种动态图可以压缩到500KB以内，加载时间能控制在0.3秒，不影响体验！」
林哲笑了笑：「考虑得挺周全。」
他把画稿放在一边，看向两人：「需求和设计的方向都没问题，接下来两周，我们分三个阶段推进：今天到3号，确认风险点解决方案，同步完成用户调研；4号到8号，需求定稿，设计稿细化成可交付的UI图；9号到14号，跟技术部对接，输出开发文档，15号完成需求闭环。」
他打开笔记本，调出一个表格：「我把具体分工发你们邮箱了，苏清媛负责需求调研和方案确认，夏晚跟进设计细化，同时配合调研做几个备选界面，方便用户对比。每天晚上六点，我们在这儿开个短会，同步进度。」
苏清媛拿出手机看了眼邮箱，点头：「没问题。」
夏晚也笑着应：「包在我身上！」
会议结束时，已经快十一点。林哲合上电脑，站起身：「先这样，有问题随时找我。」
苏清媛收拾好笔记本，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桌角的笔，笔滚到林哲脚边。
林哲弯腰捡起来，递给她——是支黑色的签字笔，笔杆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看着用了很久。
「谢谢。」苏清媛接过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刚才握手时一样，她很快收了手，低着头说了句「那我先去准备调研方案」，便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夏晚收拾画稿时，偷偷看了眼林哲，见他正看着苏清媛离开的方向，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她把画稿抱在怀里，走到门口时，回头对林哲说：「林经理，我下午把压缩后的动态图demo发你呀！」
林哲回头看她，点头：「好。」
夏晚蹦蹦跳跳地走了，会议室里只剩林哲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拿起手机给前同事发了条消息：「新项目接手了，团队还行，两个核心成员挺有意思。」
发完消息，他想起刚才苏清媛低头记笔记时，睫毛在眼睑下投的那片浅影，又想起夏晚讲设计时，亮晶晶的眼睛和晃来晃去的马尾。
他轻嗤了声，摇摇头——看来这半个月，不光要救火，还得习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节奏」。
而他没注意到，办公区里，苏清媛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里林哲发的分工表，指尖在「分时段增量同步」那行字上停了很久。旁边的夏晚则打开绘图软件，对着屏幕上林哲的邮箱头像——一个简单的几何图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画完又赶紧删掉，假装在认真查压缩技术资料。
格子间的空气里，除了键盘敲击声，似乎还悄悄多了点别的东西。
而这场为期两周的「攻坚战」才刚开头，谁也说不清，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项目进度，还会有什么在悄然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