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实质般挤压着每一寸空间,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木质腐朽的味道,
在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发酵。安宁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仿佛被浸泡在粘稠的墨汁里,
四肢百骸都灌了铅似的沉重。"这......是哪里......"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指尖触碰到粗糙的木板表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这个声音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像是有人用凿子在她太阳穴上狠狠敲击。
...不是在加班赶方案吗......"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闪回——写字楼刺眼的灯光,
电脑屏幕上跳动的deadline,还有甲方负责人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
她记得自己最后趴在键盘上睡着了,再醒来就......"砰!"一声闷响从头顶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沙土簌簌落下的声音。安宁浑身一僵,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下意识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臂被什么东西牢牢禁锢着。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正躺在一个狭长的木箱里,而外面有人在往上面填土!
"......表哥,这土再压实些,莫要让人看出破绽。"一个柔婉的女声穿透土层传来,
甜腻得像是裹了蜜糖的砒霜。这声音让安宁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某种本能的恐惧从骨髓深处渗出。"放心,一个无依无靠的农女,死了便死了。
"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碍了我们这么久,早该腾位置了。
等'丧事'办完,我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安宁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这不是梦!
她真的被活埋了!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两句话,
海啸般的陌生记忆突然涌入她的脑海——沈玉宁,十七岁,清水村农户之女。
三年前因救了突发心绞痛的赵老夫人,又恰好被游方道士批了个"旺夫兴宅"的命格,
被选为靖王赵明诚的冲喜王妃。本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却不想是进了吃人的魔窟。
记忆中的赵明诚永远挂着温润如玉的浅笑,可那双眼睛却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他那个表妹柳如烟更是个中高手,表面柔弱不能自理,背地里却将原主往死路上逼。
整整三年,原主在王府受尽冷眼和暗害,
最后被这对狗男女下药......"呕——"一阵剧烈的反胃感突然袭来。
安宁这才注意到嘴里残留着苦涩的药味,喉咙火烧般的疼。她拼命眨眼,
想要驱散眼前不断闪回的画面——被强行灌药的痛苦,意识模糊时听到的恶毒低语,
还有被塞进棺材时最后看见的那一抹讥讽冷笑。"穿越就穿越,
穿成棺材里的活死人是几个意思?!"她在心里疯狂咆哮,"996猝死就算了,
穿过来接着死?!"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慌。安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开始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分析现状:首先,棺材质量不错,
但埋得似乎不深——能听见人声说明土层不超过两米。其次,原主这具身体虽然虚弱,
但常年干农活的底子还在,手指力量应该不小。最重要的是......"等等!
"她突然抓住一个关键记忆片段:原主被下药前,曾将一个小瓷瓶贴身藏在内衫暗袋里。
那是村里赤脚郎中给的"安神药",说是能缓解心悸。当时原主只当是安慰剂,
现在看来......"假死药!绝对是假死药!"安宁激动得差点咬到舌头。
难怪她还能醒过来,多半是药效残留的作用!这个认知给了她莫大的希望。
安宁开始有策略地行动:先用指甲在头顶位置的棺木上划出痕迹,
确定最薄弱的地方;然后屈起膝盖,用足底猛蹬棺盖,同时手肘用力撞击侧板。"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用力都消耗着宝贵的氧气,
汗水混合着泥土糊满了她的脸。指甲早就劈裂了,指尖**辣地疼,但她不敢停下。
"加油啊安宁!想想你熬过的那些变态甲方,这点困难算什么!"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等老娘出去,非得让那对狗男女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福报'!"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声。紧接着,
一小撮泥土漏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丝珍贵的空气!安宁贪婪地呼吸着,
像条搁浅的鱼终于回到了水里。她强忍着手上的剧痛,用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指扒开那个小洞,
一点点扩大逃生通道。指甲翻起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继续。"砰!
"随着最后一下猛击,一大块泥土塌陷下来。惨白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
在漆黑的棺材里投下一道希望的光柱。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的感觉让她差点哭出来。
当安宁终于从那个狭窄的洞口挤出来时,她整个人都瘫软在坟堆上,大口喘着气。
夜风拂过汗湿的后背,带来一阵战栗。她抬头望向夜空——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天际,
四周是影影绰绰的树影,远处隐约可见京城的轮廓。
"哈......哈哈......"嘶哑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
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愤怒。她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
月光下那些伤口狰狞可怖,却也是活着的证明。踉跄着站起身,
安宁——现在或许该叫她沈玉宁了——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偏僻的乱葬岗,
零星散布着几个坟包。她的"新家"还算体面,至少有个像样的棺材,
坟前还立了块简陋的木牌,上面潦草地写着"靖王妃沈氏之墓"。"真是讽刺。
"她冷笑一声,抬脚将那木牌踹倒,"活着的时候没人在意,死了倒知道给名分了。
"夜风送来远处更夫打梆子的声音,估摸着已是三更时分。沈玉宁抹了把脸上的泥土,
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安全的位置从长计议。
她跌跌撞撞地往林子外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假死药的副作用加上缺氧,
让她的视线时不时发黑。远处有几点灯火,看起来是个小村庄。
"先弄身衣服......"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嫁衣,这身打扮太显眼了。正想着,
一阵犬吠声突然从村子里传来,惊得她一个激灵。沈玉宁下意识躲到一棵老槐树后,
却意外发现树下晾着几件粗布衣裳。大概是村里人白天晾在这里,忘了收回去。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迅速换上了一套灰褐色的粗布衣裙,将换下的嫁衣草草埋在树下。
"对不住了,改日一定补偿。"她在心里对衣服的主人道了个歉,
又顺手从晾衣绳上拿了块旧头巾包住头发。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村妇,
除了手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借着月光,沈玉宁沿着小路往京城方向走去。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靖王府在城东,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城西的乱葬岗。
这个认知让她又是一阵心寒——为了掩人耳目,赵明诚竟然把她埋在这种地方!走着走着,
远处传来潺潺水声。沈玉宁循声找到一条小溪,迫不及待地跪在岸边,
将脸和手浸入清凉的水中。血污和泥土被一点点洗净,露出原本苍白的肤色。
水中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杏眼樱唇,本该是明媚的长相,却因憔悴而显得格外凄楚。
"这就是......沈玉宁吗......"她怔怔地看着水中的倒影,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从现在起,她就是沈玉宁了,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突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沈玉宁条件反射地躲进灌木丛中。透过枝叶的缝隙,
她看见几个骑着马、提着灯笼的人正在官道上疾驰。为首的男子一袭白衣,
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人的声音让沈玉宁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是赵明诚!他们发现棺材空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沈玉宁却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确认他们真的离开了才长出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不受控制颤抖的双手,突然笑了。"这么着急啊,我的好夫君。
"她轻声呢喃,眼神却冷得像冰,"别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站起身,
沈玉宁最后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转身走向相反的小路。现在还不是进城的时候,
她需要更多的准备。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她的复仇,
才刚刚拉开序幕。晨雾如纱,笼罩着京城的轮廓。沈玉宁混在清晨进城的人流中,
粗布衣裳散发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她刻意佝偻着背,让散落的发丝遮住半边脸庞。"站住!
"守城兵卒的长矛横在身前,"哪来的臭乞丐?"喉间的灼痛让她说不出话,
只得学着记忆中农妇的样子,颤巍巍比划着:"军爷行行好......"兵卒嫌恶地皱眉,
正要驱赶,旁边年长些的同伴突然插话:"这几日靖王府办丧事,上头吩咐要严查可疑之人。
"他狐疑地打量着沈玉宁,"你这手......"沈玉宁心头一紧。
她忘了手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翻裂的指甲,磨破的指腹,
每道伤痕都在诉说那个疯狂的夜晚。"家里......走水了......"她哑着嗓子,
将手缩进袖中。年长兵卒还想追问,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披麻戴孝的王府家丁正护送灵车缓缓而来,白幡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都让开!
王妃灵柩入城!"人群如潮水般退开。沈玉宁借机钻进城门,
却在转角处忍不住回望——那口雕花檀木棺材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与她爬出来的那口薄棺天差地别。"戏做得真足。"她冷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穿过几条幽暗的巷子,沈玉宁停在一家当铺前。
褪色的招牌上"周记典当"四个字已斑驳不清。她深吸一口气,
将藏在怀中的银簪取出——这是从嫁衣上悄悄拆下的最后一件值钱物什。
柜台后的老者眯着眼打量银簪,又瞥了瞥她粗粝的双手:"死当活当?""死当。
"她刻意压低声音,"八两银子。"老者嗤笑出声:"这做工,五两顶天。
"沈玉宁不急不恼,
指尖轻轻抚过簪头的芙蓉花:"周掌柜不妨细看这缠枝纹——靖王府赏下来的式样,
寻常银楼可做不出来。"老者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谨慎地环顾四周,
压低声音:"姑娘是......""旧主去了,总要给自己谋条生路。
"她意有所指地望向王府方向,将银簪往柜台上一推,"八两,您转手能卖十五两。
"最终她攥着七两碎银离开时,后背已沁出冷汗。这步棋太险——若那掌柜去报官,
她此刻怕是已成瓮中之鳖。但直觉告诉她,这种小当铺最懂明哲保身。日头渐高,
沈玉宁蹲在茶摊角落,捧着粗瓷碗小口啜饮。
邻桌几个商贩正高声议论:"听说靖王悲痛欲绝,在灵前呕血三升!""柳家**更痴情,
听说要剪了头发去做姑子......"粗瓷碗在沈玉宁手中裂开一道细纹。
她垂眸看着茶汤中扭曲的倒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抽泣声。角落里,
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正偷偷抹泪。沈玉宁瞳孔微缩——是春花!
原主记忆里那个总被厨娘打骂的小丫头。"小娘子哭什么?"她挪到春花身旁,
递去一方粗帕。春花抬头,红肿的眼睛突然瞪大:"您......"话到嘴边又咽下,
警惕地环顾四周,"您长得真像我们王妃......"沈玉宁心跳如鼓。
她佯装惊讶:"竟有这等巧事?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朵干枯的野姜花——这是原主与春花之间的秘密信物。
春花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死死攥住那朵花,声音细如蚊蚋:"娘娘真的......回来了?
""嘘。"沈玉宁按住她颤抖的手,"告诉我,我娘留下的木簪可在房中?""在的!
在妆匣暗格里!"春花急急道,"后日卯时,奴婢在角门等您......"话未说完,
一队王府侍卫突然闯入茶摊。为首的厉声喝问:"可曾见过手上带伤的女子?
"沈玉宁迅速将春花往阴影处一推,自己则佝偻着背迎上前:"军爷,
老身方才看见个可疑的往西市去了......"侍卫将信将疑地打量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街口突然传来惊呼:"走水了!靖王府走水了!"人群顿时大乱。
沈玉宁趁机拉着春花钻入小巷,往相反方向疾奔。转过三个弯后,
春花突然拽住她:"娘娘快走!那火......那火是柳姨娘让人放的!
她要烧了您的院子!"沈玉宁如遭雷击。原来不是追捕,是毁灭证据!
她猛地攥紧春花的手:"听着,你现在立刻回去,就当从未见过我。
那木簪......""奴婢拼死也会保住!"春花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娘娘放心,
阎王爷既放您回来,定会叫那些恶人偿命!"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沈玉宁最后看了眼这个忠仆,转身隐入暗巷。转过身的刹那,她脸上伪装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暮色四合时,沈玉宁蹲在破庙的断垣后,就着月光数剩下的铜钱。
突然,一片枯叶飘落掌心——叶脉间竟用针刻着个小字:"簪安"。她将枯叶贴近心口,
无声地笑了。这场生死棋局,终于落下第一子。黎明前的靖王府笼罩在一片惨白的月色中,
角门处的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沈玉宁将粗糙的麻布头巾又往下拉了拉,遮住半边脸庞。她左手挎着的竹篮里,
几把蔫黄的野菜散发着泥土气息——这是她精心设计的伪装,
连菜叶上沾着的晨露都计算在内。"张妈妈来了?"守门的李嬷嬷打着哈欠,
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着这个生面孔,"这么早就来送菜?"沈玉宁佝偻着背,
刻意让嗓音变得沙哑:"老婆子赶了个早市,听说府上今儿做法事,特意送些新鲜野菜来。
"她故意露出竹篮里沾着泥的荠菜,这是原主记忆里王府厨娘最爱的时鲜。
李嬷嬷狐疑地盯着她粗糙的手套:"这大热天的,戴什么手套?""老身手上生疮,
怕过了病气给贵人们。"沈玉宁说着就要掀开手套,吓得李嬷嬷连连后退。正当气氛僵持时,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后闪出。春花端着一盆清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见到沈玉宁时明显抖了一下,水盆里的水溅出几滴。"李嬷嬷,这是后厨新雇的张妈妈。
"春花的声音细若蚊蝇,却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僵局,"昨儿个王管事吩咐的,
说今日法事要用新鲜野菜做素斋......"李嬷嬷撇撇嘴,终于让开身子。
沈玉宁低着头快步穿过角门,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粗布鞋。她刻意放慢脚步,
让身形显得更加佝偻,同时用余光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三年了,
王府的布局几乎没变,只是那些曾经开满鲜花的花圃,如今都换成了素白的菊花。
春花引着她七拐八绕,避开早起的仆役,最终停在一间堆放香烛纸马的耳房里。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霉味混合的古怪气息。门刚关上,春花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断了线的珠子:"娘娘......您的手......"她颤抖着想去触碰沈玉宁的手套,
又怕弄疼对方似的缩了回来。
沈玉宁这才发现自己的伪装有多拙劣——连夜赶制的粗布手套下,
那些结痂的伤口仍然从边缘露出狰狞的痕迹。她苦笑着摘下手套,
露出十指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着血丝。
这是那晚在棺材里挣扎求生留下的印记,每一道都刻骨铭心。"不妨事。"她轻声道,
目光却落在春花红肿的眼睛上,"他们难为你了?"春花摇摇头,又点点头,
嘴唇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奴婢偷藏的伤药......"她小心翼翼地帮沈玉宁涂药,
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娘娘受苦了......"药膏清凉的触感让沈玉宁稍稍放松。
她环顾四周,
这间堆满法事用品的耳房显然经过精心准备——角落里甚至备好了一套素色麻衣,
正是王府下人的装扮。"灵堂那边如何了?"她压低声音问道。春花手上的动作一顿,
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那畜生装得可像了!"她咬牙切齿,"昨儿个在灵前哭晕过去三次,
今早又说什么要亲自给王妃净面换衣......"说到这里,她突然压低声音,"娘娘,
那棺材里......""空的?"沈玉宁冷笑。春花惊讶地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猜的。"沈玉宁没有多说,只是迅速解开粗布外衫,换上那套素色麻衣。
布料摩擦着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但比起肉体上的疼痛,
更让她在意的是袖中那支桃木簪——这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她冒险回来的目的。
"簪子呢?"春花从怀中取出一个蓝布包,层层打开后,一支古朴的桃木簪静静躺在其中。
簪身光滑油亮,显然经常被人摩挲。沈玉宁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簪尾,
突然一阵刺痛——一滴血珠竟从簪尾渗出!"这......""娘娘小心!
"春花慌忙掏出手帕,"这簪子古怪得很。昨儿个柳姨娘派人来搜院子,
有个婆子碰了这簪子,当场就嚷着手疼,起了好大一片燎泡!"沈玉宁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