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青铜齿轮发出垂死的**，锈蚀的金属摩擦声在狭窄的楼梯井里回荡。俞瑾半拖半抱着云烁，艰难地攀爬着螺旋楼梯。云烁的右臂已经完全晶体化，透明的水晶骨骼在透过彩绘玻璃的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谱，像是一盏破碎的霓虹灯。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细小的金色晶尘，在空气中形成短暂的光晕。

"坚持住，就快到了。"俞瑾喘着粗气说，她的战术服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陈墨在通讯中提到的"第二面镜子"就藏在这座百年钟楼的机械心脏里，但此刻这座哥特式建筑仿佛有了生命，正在抗拒他们的闯入。

云烁靠在积满灰尘的齿轮箱上，他的左眼已经有一半变成了暗红色，像是被稀释的血液慢慢渗透。"还有...多久？"每个词都像是从他胸腔里硬挤出来的，伴随着晶体生长的细微噼啪声。

俞瑾查看战术手表，表面玻璃下已经凝结着血丝状的晶体。她悄悄调整了显示时间："三小时十七分钟。"实际上只剩下两小时三十七分钟，但她不能告诉云烁这个残酷的数字，"足够我们找到镜子了。"

一声金属断裂的巨响突然从下方传来，整座钟楼剧烈震颤，灰尘和碎木屑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夜璃留在底层阻挡那些被转化的镇民，现在听起来情况正在恶化。俞瑾从检修口望下去，立刻后悔了这个决定——五六个完全晶体化的镇民正在用他们钻石般坚硬的身体撞击承重柱。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就像被同一个意识操控的提线木偶。

"他们被同化了。"云烁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但语调陌生得可怕，"暗瞳正在通过他们观察我们。"

俞瑾猛地转头，发现云烁的右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左眼则闪烁着不稳定的金光。他的表情在痛苦和诡异的平静间来回切换，就像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云烁？"她试探性地伸手，却在碰到他肩膀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她的后背重重撞在齿轮箱上，金属外壳被撞出一个凹痕。

"快走..."云烁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自己的声音，随后他的身体突然僵直，以一种机械般的流畅站了起来。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变成了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合成音："俞瑾**，我们终于见面了。"

俞瑾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不是云烁，是暗瞳。

"把身体还给他！"她拔出腰间的灵光枪，这是临行前陈墨给她的原型武器，但此刻她完全不确定是否能对云烁的身体开枪。

"多么感人的感情。"暗瞳控制着云烁的身体做了个夸张的叹息动作，"可惜这具容器本来就该属于我。六十年前的那场实验，就是为了创造能够承载我的完美躯体。"

钟楼再次剧烈震动，一段楼梯轰然坍塌。暗瞳——或者说被附身的云烁——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重力对他失去了作用。他的晶体右臂开始生长出红色的脉络，像是一株邪恶的珊瑚正在扩张。

"你知道吗？"暗瞳突然转换了话题，"夜璃从始至终都是我的眼睛。"他打了个响指，云烁的晶体手臂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夜璃跪在一个暗红色祭坛前，任由暗蚀纹身爬满全身的画面。

俞瑾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在辉石镇分别后？还是更早？

"不相信？"暗瞳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看看你身后。"

俞瑾本能地侧身，只见夜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转角处。她的紫色独眼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左臂的暗蚀纹身已经蔓延到脸颊，形成某种古老的符文图案。更可怕的是，她的银刀正抵着一个昏迷老人的咽喉——那是陈墨。

"原谅我。"夜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语调平板得不似人类，"灵魂契约必须履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钟楼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青铜齿轮组开始疯狂转动，无数细小的光点从齿轮缝隙中渗出，在空中凝聚成镜匠的虚影。

"终于启动了。"暗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观察者之镜！"

俞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扑向夜璃和陈墨。但她的手指刚碰到陈墨的衣角，整个钟楼内部突然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某种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在这片黑暗中，只有三样东西还可见：镜匠虚影手中的光镜，云烁晶体手臂上的红色脉络，以及夜璃眼中闪烁的暗红光芒。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唯有背叛者的血能唤醒真相。"

紧接着是一阵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一声痛苦的**，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当光线重新出现时，俞瑾看到了令她心脏停跳的一幕：夜璃的银刀插在云烁胸口，而陈墨倒在一旁，手中握着一块发光的镜面碎片。

但下一秒钟，这个画面就像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了。夜璃的刀其实插在陈墨的肩膀，而云烁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晶体手臂上插着那块镜面碎片。最令人震惊的是，夜璃的紫色独眼恢复了本色，正疯狂地向俞瑾使眼色。

"看镜子！"她嘶哑地喊道。

俞瑾转头，发现整面西墙都变成了巨大的镜面，映照出的不是钟楼的景象，而是一个陌生的实验室。镜中，年轻的镜匠正在将某种发光液体注入一个婴儿的脊椎——那个婴儿有着独特的金色瞳孔。

"云烁是第一个成功实验体。"暗瞳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但他有缺陷，会排斥我的意识。我需要的是你，俞瑾——天生的光语者，完美的容器。"

夜璃突然将银刀掷向镜子，刀刃在接触镜面的瞬间化为液态金属，形成了某种符文锁。"快走！"她拽起俞瑾和半昏迷的云烁，"这个封印只能困住他十分钟！"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顶楼，身后传来镜子碎裂的可怕声响。当他们终于到达钟楼顶部的机械室时，眼前的景象让俞瑾忘记了呼吸：数百面大小不一的镜子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复杂的多面体结构。在正中央，一面古老的青铜镜静静漂浮，镜框上刻着与俞瑾钥匙符文完全一致的图案。

"观察者之镜。"陈墨捂着流血的肩膀跟了上来，"能看到所有平行世界的窗口，但无法穿越。"

暗瞳的咆哮声从楼下传来，整个钟楼开始倾斜。夜璃突然抓住俞瑾的手腕："没时间解释了。看镜子，但不要碰它！"

俞瑾望向青铜镜面，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无数个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穿着幽光界服饰，有的已经半晶体化，有的甚至只剩下一具骷髅...而在所有影像的深处，隐约可见第三张面孔——既不是她也不是暗瞳，而是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

"第三世界的守门人..."陈墨的声音带着敬畏，"难怪暗瞳这么想要这面镜子。"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楼梯井完全坍塌。暗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形态已经不再是云烁的样子，而是一团人形的暗红能量体，只有面部还保留着些许云烁的特征。

"结束了。"他伸出手，无数晶体尖刺从地面突起，向众人袭来。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夜璃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她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脏位置的一个古老符文——那是灵魂契约的烙印。"以血为价，以魂为契！"她高声念道，符文开始发出刺眼的红光，"契约第三条：当持镜者面临生死危机，缔约者可代偿一命！"

暗瞳发出愤怒的咆哮："不！你不能——"

但为时已晚。夜璃的身体突然化为无数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凝聚成一面光盾，挡下了所有晶体尖刺。她的声音最后一次回荡在空气中："去找玛雅壁画...答案在...第三世界..."

随着夜璃的牺牲，观察者之镜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将暗瞳暂时击退。钟楼开始全面坍塌，俞瑾和云烁在陈墨的带领下，勉强逃到了相邻建筑的屋顶。

当他们回头望去时，整座钟楼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但在那废墟之上，悬浮着一面完好无损的青铜镜——观察者之镜拒绝被摧毁。更诡异的是，镜面上正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

"第三次背叛最痛。1953.07.17。"

云烁突然抓住胸口，他的晶体手臂开始出现裂纹。"我看到了..."他痛苦地说，"夜璃的记忆...暗瞳确实救过她...但代价是..."

话未说完，他便昏了过去。俞瑾查看他的状况时，震惊地发现那些裂纹中透出的不是暗红光芒，而是纯净的金色——就像她钥匙符文的光芒一样。

陈墨望着远处渐渐泛白的天际线，声音沉重："我们还有不到24小时。暗瞳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玛雅壁画中记载的第三世界入口。"

他递给俞瑾一块镜面碎片，上面映照出的不是他们的脸，而是一片未知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