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头血,是靖王萧玄用以救他心上人柳卿卿的唯一药引。柳卿卿痊愈那天,
王府张灯结彩,而我被萧玄亲手推进了饲养着天下第一奇毒“归墟”的蛇窟。他隔着铁栅,
语气是我听了十年的平淡:“沈音,卿卿体内的余毒未清,需以毒攻毒。这‘归墟’,
你去替她饮了。”01铁栅在我身后落锁时,我听见萧玄对柳卿卿温柔的安抚:“别怕,
一个药人罢了,清理掉就干净了。”那声音,曾是我在无数个被百般剧毒侵蚀的寒夜里,
唯一的星光。如今,它成了我的催命符。“归墟”,王府豢养的天下第一奇毒,
本质是一条有千年道行的活体毒蟒。任何生灵触碰到它的毒涎,都会在三息之内血肉消融,
魂魄无存,化作它腹中枯骨。而我的体质,是百毒不侵。或者说,是万毒容器。
萧玄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将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把我培养成他最隐秘、也最污秽的药人。
蛇窟内,腥风扑面,那条通体漆黑的巨蟒盘踞在中央,猩红的信子嘶嘶作响,
瞬间将我卷入其中。皮肉被毒涎灼烧,骨骼仿佛被寸寸碾碎,灵魂像是被万千毒虫啃噬。
我蜷缩在地,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崩解,又在我的特殊体质下强行重组。我以为我会死。
但我活了下来。七日后,当蛇窟内再无一丝活物的气息时,我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王府庭院里花团锦簇,仆人们穿着簇新的衣裳,来往奔走,满脸喜气。没人多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从一次寻常的采药中归来。我的身体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瞳深处,仿佛有两点墨色的火焰在跳动。我体内奔涌的,
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被我彻底同化的,“归墟”的本源之毒。
我径直走向王府主院的书房。门没有关。萧玄正半跪在地,
小心翼翼地为软榻上的柳卿卿揉着脚踝。“卿卿,还疼吗?都怪我,
那日不该让你去后山赏花,被那毒蜂惊扰。”他的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心疼。
柳卿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云锦长裙,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她撒娇似的踢了踢腿,
甜蜜地抱怨:“玄哥哥,我总觉得府里那股不干净的药味还在,闻着好难受。”“乖,
我保证,以后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萧玄抬起头,正准备吻上她的脚背。他的目光,
与站在门口的我,撞了个正着。他脸上的温柔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一丝无法掩饰的嫌恶。“你……怎么还活着?”我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柳卿卿被我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缩进了萧玄怀里,
瑟瑟发抖:“玄哥哥,是她!她身上的味道……好可怕!”萧玄立刻将柳卿卿护在身后,
像是面对什么妖魔鬼怪。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眉头紧锁:“沈音,谁让你出来的?
你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立刻回药庐去!”他的语气,是命令,是不容置疑。我扯了扯嘴角,
发出一声嘶哑的轻笑。我向前走了一步。只是一步。他脚边那盆开得正盛的西域进贡的墨菊,
花瓣瞬间枯黄,凋萎,化作飞灰。萧玄的瞳孔猛地一缩。“我说过,我出来了。”我看着他,
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我是来向王爷,辞行的。”他愣住了,似乎没听懂我的话。“辞行?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音,你是本王的人,你的命都是本王给的,你想去哪?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我转身,不再看他。与他有关的十年,
在被推进蛇窟的那一刻,已经随着我原本的血肉,一同被“归墟”吞噬干净了。
可我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他冰冷的声音。“沈音,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我的脚步,钉在了原地。02我爹娘曾是前朝的太医院首席,一手医毒之术,天下无双。
十年前,京城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他们受命研制解药,却最终双双染疫身亡,
还被扣上了“研制禁药,引发瘟疫”的罪名,满门抄斩。当时年仅八岁的我,也在现场。
是萧玄,在法场上用一个死囚换下了我,将我藏进了靖王府。他告诉我,我的体质,
正是在那场瘟疫中觉醒的。他还说,我爹娘的死,与太子一党在朝中排除异己有关,
他们是被冤枉的。“沈音,只有留在本王身边,利用王府的势力,你才有机会查**相,
为你爹娘洗刷冤屈。”这是萧玄从小到大,对我重复过无数次的话。也是我心甘情愿,
为他卖命十年的唯一枷锁。我缓缓转过身,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
“用我爹娘来威胁我?”我的声音很轻,却让书房里的烛火都跟着摇曳了一下,“萧玄,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在乎这些吗?”他似乎被我眼中的死寂惊到,后退了半步。
“你别忘了,你体内有本王种下的‘同心蛊’,”他很快镇定下来,
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没有本王的命令,只要你敢动用超过本王允许的力量,
蛊虫就会立刻啃噬你的心脉。”“是吗?”我抬起右手,
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前朝名家的山水画。那是一副价值连城的孤品,萧玄最爱的藏品之一。
我五指微微收拢。“嘶啦……”没有声音,但那副古画的卷轴上,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纹路,
如同被腐蚀的蛛网。下一秒,整幅画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堆细腻的黑色粉末,从墙上飘落。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萧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下意识地伸进怀里,
想去拿捏催动“同心蛊”的法诀。我看着他的动作,笑了。“没用的。在蛇窟里,
它就已经和我的血肉一起,被‘归墟’消化掉了。”我体内的力量,
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蛊虫来控制的小药人了。萧玄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第一次发现,
这件他使用了十年,一直以为绝对顺手的工具,已经彻底失控。“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声音干涩。“我说了,我来辞行。”我走到他的书案前,拿起他的狼毫笔,
在一张宣纸上写下我的名字,然后用力地按下了我的指印。黑色的指印,
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印在了白纸上。“从今往后,我与靖王府,再无瓜葛。
”我把“辞行书”拍在他面前,转身就走。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拦。
他怀里的柳卿卿却探出头来,用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恶毒的眼神看着我,
声音颤抖地说:“玄哥哥,不能让她走!她就像个活的毒源,太危险了!必须把她关起来!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仅仅一眼。柳卿卿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失声。
她头上那支名贵的南海珍珠步摇,珍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发黄、裂开。“啊!
”她尖叫着拔下步摇,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毒物。我没再理会他们的闹剧,
大步离开了这座我待了十年的牢笼。走出靖王府朱红的大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
却没有一丝暖意。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自由了。可代价是,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一个连阳光都无法拥抱的怪物。未来要去哪里,我一片茫然。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马车,
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的面前。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是沈音姑娘吗?
”男人开口,声音温润如玉,“我们主人,想见你一面。”马车的车身上,
一个我只在王府最机密的卷宗里见过的徽记,闪着冷冽的光。那是天子亲军,龙影卫。
03我坐上了那辆马车。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向皇城深处,
最终停在了一栋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阁楼前。带我来的面具男人自称“青龙”,
是龙影卫指挥使的副手。“沈姑娘,指挥使在楼上等你。”青龙替我推开门,态度不卑不亢。
阁楼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森严戒备。巨大的轩窗外,是整片御花园的景致。
一个穿着玄色常服,身形挺拔的男人,正背对着我,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柄长剑。他转过身,
脸上也戴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银色面具,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你和你母亲,
真像。”指挥使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浑身一震。“您……认识我母亲?”“何止认识。
”指挥使叹了口气,示意我坐下,“我和你父母,曾是同僚。他们是龙影卫曾经的首席医官。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萧玄告诉我,我父母只是普通的太医。
“那……那场瘟疫?”我声音颤抖。“那不是瘟疫,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
”指挥使的眼神冷了下来,“主谋,正是萧玄的母亲,当时的德妃,现在的皇太后。
她为了铲除异己,扶持萧玄上位,不惜用禁药在城中制造瘟疫,再嫁祸给你父母。
你父母为了研制解药,保护全城百姓,最终心力交瘁,被她派去的人灭口。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来,我认贼作母十年。我将杀父仇人的儿子,当成我唯一的光,
为他出生入死,为他尝遍百毒。何其可笑!“萧玄的父亲,先帝,对此事心知肚明,
但他为了皇室颜面,选择了掩盖真相。而萧玄,他救下你,并非出于善心。”指挥使看着我,
眼中流露出一丝痛心,“他早就知道你父母为你留下的特殊体质,你是他们最完美的作品,
也是萧玄手中,用以清除政敌,最完美的‘毒’。”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黑色的毒息在我周身不受控制地逸散,阁楼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危险。
指挥使桌上那杯刚沏好的热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结上了一层黑色的薄冰。
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悲悯。“孩子,我知道你很痛苦。
但现在,不是被仇恨吞噬的时候。”他将一份卷宗推到我面前。
“这是你父母留下的最后一份手札。他们预见到了德妃的野心,
也预见到了你可能会面临的危险。他们为你,留下了一条路。”我颤抖着手,
翻开那份已经泛黄的手札。里面记录的,是关于我的体质,最核心的秘密。我的体质,
并非只能被动容纳剧毒。当它与“归墟”这等本源之毒彻底融合后,
便能进入第二阶段——“化毒为用”。我不仅能容纳剧毒,更能掌控它,转化它,
甚至……创造它。手札的最后一页,是我母亲娟秀的字迹。“吾女沈音。爹娘没能护你周全,
但请你一定记住,你体内的力量,不是诅咒,而是利剑。愿你,能用它斩尽一切不公,
成为自己的光。”眼泪,无声地滑落。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哭。“沈音,
”指挥使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正式邀请你,加入龙影卫。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你也需要一个,能让你真正掌控自己力量的地方。我们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我抬起头,抹去眼泪,眼中的迷茫与痛苦,已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好。
”我只有一个字。但这个字,比我过去十年说的所有话,加起来都要重。
正当我准备和指挥使商讨下一步计划时,阁楼的警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青龙脸色凝重地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靖王府名下的‘第七号别院’,
发生了大规模毒气泄漏!他们……他们向宫里发出了求援信。”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我,
才继续说。“指名,要沈音姑娘前去支援。”04第七号别院,
是萧玄用来秘密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东西”的地方,建在京郊的一处废弃山庄里。
这次泄漏的,是一种代号为“红尘泪”的西域奇香,无色无味,却具有极强的致幻能力,
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欲望,让吸入者陷入癫狂,自相残杀。
当我乘坐龙影卫的马车抵达现场时,山庄外围已经被靖王府的私兵和京兆府的官差团团围住。
萧玄站在封锁线前,脸色铁青。他身边,柳卿卿戴着一层厚厚的面纱,却依然吓得花容失色,
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看到我从龙影卫的马车上下来,萧玄的眼神极其复杂。
“你加入了龙影卫?”“这与你无关。”我语气平淡,径直走向负责现场指挥的京兆府尹,
“介绍一下情况。”府尹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油条,他看到我腰牌上龙影卫的徽记,
立刻躬身行礼:“回大人的话!‘红尘泪’已经完全失控,山庄内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的人尝试冲进去,但都在三分钟内发了疯,互相砍杀死了。”“王府的人呢?”我问。
“王府的护卫队,全军覆没。”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脸阴沉的萧玄。他主动求援,
还指名道姓要我来,显然是遇到了他自己根本无法解决的烂摊子,
只能厚着脸皮来利用我这个“废弃的药人”。“玄哥哥,让她去吧,
”柳卿卿在他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只有她这种怪物,才能对付那种脏东西。
我们……我们离远一点,免得被沾染上。”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没有理会她。
“让人打开大门,我一个人进去。”我冷静地对府尹下令。“大人,这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沉重的庄园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无形的波动画了出来,
带着一股甜腻又令人作呕的气息。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在我身后,
萧玄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进入山庄,里面的景象如同修罗场。
王府的家丁和护卫倒在地上,很多人身上没有伤口,却表情扭曲,七窍流血,
显然是死于心神崩溃。空气中弥漫的“红尘泪”,像有生命一样向我涌来。
无数幻象在我脑中炸开。爹娘惨死的画面,萧玄将我推入蛇窟的冷漠,
柳卿卿恶毒的嘲讽……一幕幕,一遍遍,冲击着我的理C智。若是从前的我,
或许早已在这幻象中崩溃。但现在,这些,只会让我体内的“归墟”之毒更加兴奋。
我闭上眼,感受着那些试图钻入我脑海的毒香。它们对我来说,不再是毒药,而是……补品。
黑色的气息从我体内涌出,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开始贪婪地吞噬着四周无形的香气。
随着“红尘泪”被我不断吸收,我渐渐深入到了泄漏的核心区域——一间密室。
密室的香炉已经碎裂,一个穿着王府管事服的男人,正瘫坐在香炉前,
他就是这次泄露的源头。他已经完全疯了,双眼血红,口中喃喃自语。
“不够……还不够……”当我走近时,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是你……是你……完美的容器……”下一秒,他整个身体炸开,
化作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红尘泪”,铺天盖地地朝我压了过来!这是陷阱!
有人故意点燃了整整一箱的“红尘泪”,并且用一个活人作为引子,
将它的毒性催化到了极致!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05铺天盖地的无形毒香,
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这一次的精神冲击,比之前猛烈了十倍不止。
我仿佛坠入了一个由我一生中最痛苦的记忆构成的无边地狱。“音音,快跑!
”爹娘倒在血泊中,冲我声嘶力竭地大喊。“沈音,进去,替卿卿饮了它。”萧玄冰冷的脸,
在我眼前无限放大。“像你这样的怪物,就该永远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柳卿卿的诅咒,
如同魔音贯耳。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仿佛要被这无尽的恶意撕碎。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还没有为爹娘昭雪!还没有让萧玄、柳卿卿、皇太后付出代价!母亲在手札里的话,
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你体内的力量,不是诅咒,而是利剑。成为自己的光。
”利剑……光……我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那两点墨色的火焰,燃烧得前所未有地旺盛。
“归墟”的本源之毒,在我的意志驱动下,第一次不再是被动吸收,而是主动出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