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饿醒的。
缩在一群小姑娘中间,闻着难以言说的汗臭味。
灰衣大汉拿着发霉的大饼站我们跟前,所有姑娘都挤上去,要争抢那少得可怜的食物。
「抢什么抢什么!再抢谁都不能吃,饿死你们这些赔钱货算了!」他踹翻了几个瘦小姑娘,捂着鼻子带着明晃晃的嫌弃。
我被某个小姑娘撞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疼痛感。
怎么回事?
我不是死了吗?
死在了两年前,逆党收拢前朝残兵,攻陷钟州的祸事中。
匪首将我这个将军夫人擒在城楼,逼裴砚舟退兵。
裴砚舟以家国为重,为了钟州满城百姓,毫不犹豫松开了弓弦。
用着近乎残忍的平静,将我一箭射死。
我从城墙坠落,温热的血漫过唇舌,最后望见的是裴砚舟调转的马头,以及那声震彻云霄的「杀!」。
将士们的呐喊如惊雷滚过,齐齐往前冲,攻破了逆党的防守。
而我坠入无边黑暗,成了钟州城的一缕孤魂。
整整两年,我在凄冷的人世间飘荡,看遍残垣断壁,尝尽孤独寂寞,再无半分实感。
如今却头一次,有了疼痛之意。
可还未从这失而复得的知觉中生出一丝欣喜,我就被那灰衣大汉粗暴地扯了出去,推到一个瘸腿老汉面前,「你要她?确定选好了?」
瘸腿老汉眯着眼打量我,浑浊的眼里满是贪婪,连连点头,「就她了!我存了半辈子积蓄,就盼着娶个媳妇给我生个儿子。这丫头年龄合适,模样也周正,好得很!」
灰衣大汉满意地揣好荷包,「行了,领走领走!这臭丫头命好,没在我这儿遭多少罪就被卖了出去。」
我心陡然沉下。
望着黑屋子里瑟缩的少女,瞬间明白了处境。
我竟落入了人贩子手中。
随即粗糙的麻绳捆住了我的手脚,破布堵住了我的喉咙,我被塞进麻囊里,像件货物似的被老汉扛上了推车。
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颠簸的声响,老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满心欢喜地要将我带往未知的深渊。
我蜷缩在麻袋里,不由叹道:
做了两年麻木的孤魂,好不容易重获肉身,却落入这般境地。
实在太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