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槌落下的瞬间，整个嘉德春拍现场陷入一种真空般的死寂。“三亿一千万！成交！

”槌声像一颗子弹，击穿了所有紧绷的神经。镁光灯疯狂闪烁，汇成一片刺目的白海，

聚焦在台上那只被天鹅绒衬垫高高托起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上。釉色青翠欲滴，

人物飘逸灵动，七百年的时光沉淀出摄人心魄的宝光。它是今夜当之无愧的王者。

苏晚缩在拍卖厅最后一排的阴影里，指尖冰凉。她不是买家，也不是卖家，

只是一个被临时抓壮丁、负责护送这件国宝级拍品从库房到展台的“编外人员”——她师父，

潘家园德高望重的古瓷修复圣手“秦一手”的关门弟子。师父昨夜被一通神秘电话紧急召走，

临行前只把库房钥匙和一张安保通行证塞给她，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凝重：“丫头，

替师父走一趟，看好它，千万…看好了。”三亿一千万。这个数字像烙铁烫在苏晚心上。

她只是个在师父那间满是粉尘和化学药剂味的工作室里，靠修补残破碗碟糊口的“小苏”。

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名利场，空气中浮动的昂贵香水与雪茄气味，

那些举牌如呼吸般自然、动辄将天文数字踩在脚下的身影，都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眩晕。

买家在保镖簇拥下起身，准备上**成最后的交割仪式。

那是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西装的男人，身量很高，背脊挺直如松。灯光追着他，

只照亮一个轮廓分明的侧影和一丝不苟向后梳拢的黑发，下颌线冷硬得像刀锋劈凿。

苏晚认得他，或者说，

城稍关心点财经新闻的人都认得那张时常出现在头条、却鲜少有清晰正脸的照片——周聿白，

聿风资本的掌舵人，一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庞大资本与深不可测背景的符号。

据说他祖父的名字，至今仍镌刻在某些重要场所奠基石的落款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如同摩西分海。周聿白步履从容，皮鞋踩在厚软地毯上，无声无息。

他走向那只承载着三亿重量的青花大罐，伸出了手，指尖修长稳定，

即将触碰那跨越七个世纪的脆弱辉煌。就在这一刻！“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没有任何预兆！支撑大罐的钢化玻璃展台底座，

连同上面价值连城的元青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掼向地面！

晶莹的玻璃瞬间爆裂成千万片锋利的碎屑，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而残酷的光！

那只七百年的瑰宝，在无数道惊恐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狠狠砸落！时间被拉长、凝固。

苏晚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看见那精美的青花罐体，在接触坚硬地面的刹那，如同慢镜头般，

优雅而绝望地碎裂、解体！大块的瓷片崩飞，细小的粉末腾起一团青白色的尘雾！

那栩栩如生的鬼谷子，那飘逸的云雾山水，在顷刻间化为齑粉！“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女宾失控的尖叫和满场倒抽冷气的嘶嘶声！安保人员如梦初醒，

疯了一样扑向展台，试图阻止混乱，却只徒劳地踩在价值千万的碎片上。

周聿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离那堆惨烈的废墟仅咫尺之遥。

他脸上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冷峻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震惊，难以置信，

随即是山雨欲来的阴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瞬间扫过混乱的现场，锐利如鹰隼，最终，

定格在混乱边缘、那个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捂住嘴的女孩身上——苏晚。他的目光，

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砰！”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喧嚣和探究的目光。嘉德拍卖行顶层的这间贵宾室，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北京城流光溢彩的璀璨夜景，霓虹勾勒出CBD冰冷的几何轮廓，

车流如同金色的血管在黑暗中奔涌不息。但这片繁华盛景，与室内的氛围格格不入。

苏晚坐在一张宽大得能把她整个人陷进去的皮质沙发边缘，脊背挺得笔直，

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全是冷汗。对面，

周聿白靠在一张明式圈椅里，姿态看似放松，但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却如同实质的寒冰，

让室温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一截，

露出手腕上那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小的、边缘锋利的青花瓷碎片，眼神晦暗不明，

目光却像手术刀般落在苏晚身上。“苏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每一个字都敲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潘家园‘秦一手’的徒弟。

昨晚最后接触、检查展台的人。今天全程负责‘护送’。”他顿了顿，

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那片碎瓷，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告诉我，一个价值三亿的元青花，

一个号称能承重半吨的定制展台，为什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你眼皮子底下，

碎得如此…彻底？”苏晚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恐惧之外，

一股被冤枉的委屈和倔强涌了上来。“周先生，”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努力维持着清晰，

“展台交接流程全程有监控，安保负责人李经理在场。我严格按照师父交代的步骤检查，

底座螺丝拧紧，承重测试仪显示一切正常。我…我只是一个负责跑腿的小徒弟，没有动机，

更没有能力去破坏它！那展台…那展台碎得太蹊跷了！像是…像是内部结构突然失效！

”“蹊跷？”周聿白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没有丝毫温度，“苏**，

三个亿的损失，一句‘蹊跷’就想撇清？”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骤然增强，

“或者说，你师父秦老，昨晚那通电话之后，就再没出现过，这难道也是‘蹊跷’？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师父！师父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联系不上？

难道…难道这件事真的和师父有关？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

“我师父他…他一定有他的原因！他绝不会做这种事！

”苏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分，带着孤注一掷的维护。

周聿白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倔强和慌乱，沉默了几秒。他靠回椅背，

目光转向窗外那片冰冷的繁华，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冷硬。“动机？也许不是钱。

也许是仇。秦老在潘家园几十年，修复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挡了多少人的路？

又或者…”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是有人想借这‘意外’，

给我，或者给我背后的人，一个…下马威？”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政商倾轧、利益纠葛…这些苏晚只在街头巷尾的流言里听过、感觉无比遥远的词汇，

此刻带着冰冷的重量，沉沉地压了下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这只潘家园里挣扎求生的“小蚂蚁”，

是如何被卷入了一场她根本无法理解的、属于巨兽的搏杀。就在这时，

贵宾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周聿白的助理，一个面容刻板、穿着黑色套装的中年女人推门进来，

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透明物证袋。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周聿白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周聿白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他接过物证袋，举到灯光下。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袋子里，

是几片更大些的青花瓷碎片。其中一片内壁上，

赫然粘附着一个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黑色物体！那形状，

那构造…苏晚在师父工作室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那是师父用来研究古瓷胎釉成分的微型传感器！但这绝不是师父常用的那种！这东西更小，

更精密，而且…它明显是被人为地、用特殊粘合剂，

隐秘地嵌在了这件价值三亿的元青花大罐的内壁深处！在它旁边，

还有一根几乎细不可见的金属丝残留！“周先生，”助理的声音毫无波澜，

“技术组初步判断，这不是古董本身的东西。是后嵌入的…微型信号接收器。

旁边断裂的金属丝，疑似触发装置的一部分。展台底座内部，

发现了被高温熔断的微型爆破点和极微量的定向爆破药残留。是…人为的定向破坏。

”微型信号接收器？定向爆破？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是意外！是谋杀！

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这件国宝、也针对买下它的周聿白的谋杀！

周聿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捏着物证袋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目光再次转向苏晚，那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和审视，

而是充满了**裸的、深不见底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触及底线的暴戾。“苏**，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渣，“现在，你还觉得是‘蹊跷’吗？

这个接收器…和你师父工作室里用的东西，很像啊。”他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投下的阴影将苏晚完全吞噬，“告诉我，秦一手…他到底在哪儿？

或者，你替他告诉我，是谁…想炸掉这价值三亿的青花，顺便…给我周聿白一个警告？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苏晚。师父失踪，国宝被毁，嫁祸的痕迹如此明显…而她，

这个唯一在场的“秦一手徒弟”，成了最完美的替罪羊！

周聿白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戾气，让她如坠冰窟。在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面前，

她渺小得如同尘埃。“我不知道…”苏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强忍着不肯落下，

“我真的不知道师父在哪里…我更不知道这东西…”她指着那个微型接收器，指尖都在抖。

周聿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审视一件物品。那脆弱中的倔强，恐惧里的无辜，

似乎让他眼底翻涌的戾气稍微凝滞了一瞬。但这点波动瞬间被更深的寒冰覆盖。“不知道？

”他冷笑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就待在这里，好好想清楚。在秦一手出现，

或者真相大白之前…”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你，哪里也不准去。”他转身，

对助理冷声吩咐：“林秘书，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说完，

他不再看苏晚一眼，拿着那个装着致命证据的物证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贵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