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喵语

归途喵语

主角:李末小白
作者:李雅珊

归途喵语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8-16

一、骤停的钟摆凌晨四点,李末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句号时,

视野突然被泼了墨似的黑。他听见自己的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像根被踩断的树枝,

然后是额头撞在桌角的闷响,不疼就是很沉,像浸了水的棉花裹住了整个脑袋,

昏迷前最后闪过的念头是明天要交的策划案还有几个错别字没有修改。他今年三十岁,

在广告公司做文案策划,住在离公司四十分钟地铁的出租屋里,

冰箱里永远只有临期牛奶和速冻饺子,阳台晾着上周没来得及收的衬衫,手机还亮着屏幕,

是妈妈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周末回家吗?包了你爱吃的荠菜馄饨”,他没有回复。

再次有知觉时,世界变得很吵,不是写字楼空调的嗡鸣声,也不是地铁进站的呼啸声,

是潮湿的、带着泥土味的风,卷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垃圾桶被野猫翻倒的哐当声,

他想抬手揉揉眼睛,却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软的,带着温度,尖端还有点硬,

他愣住了,又动了动,那团毛跟着动了动,在湿漉漉的鼻尖上扫过,痒得他打了个喷嚏。

“喵?”一声细弱的带着奶气的猫叫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惊得他自己浑身一僵。他低头,

或者说,努力地把视线往下移,看到的不是熟悉的格子衬衫袖口,

而是一截沾满灰尘的白色绒毛,爪子小小的,粉粉的,指甲尖是透明的弯钩。天快亮了,

路灯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投出一个小小的、佝偻的影子,他终于明白过来,

那个在电脑前猝死的社畜李末,现在变成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流浪猫,

还是只毛色不纯、看起来营养不良的白猫。胃里空得发疼,冷风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他缩在墙角,看着早高峰的人潮涌过来,又涌过去,有人踩着高跟鞋匆匆走过,

有人边啃包子边刷手机,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直到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蹲下来,把半根火腿肠放在他面前。“好可怜啊。

”女孩的声音软软的,“你妈妈呢?”妈妈。这个词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李末的心里,

他想起妈妈的厨房,想起荠菜馄饨在锅里浮起来的样子,想起每次他说“周末回家”时,

电话那头妈妈因激动突然拔高的声调。他该回家的。不管是用什么样子,他得回去看看她。

二、漫长的迁徙李末住的出租屋离老家有两百多公里,以前他总嫌远,火车要一个半小时,

大巴摇摇晃晃要三个钟头,一年到头也就回去三四次,可现在,

他是一只连马路都不敢过的小猫,两百公里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他开始往南走。

白天躲在绿化带里,晚上顺着路灯的光往前挪,他学会了躲开疾驰的汽车,

有一次差点被辆电瓶车带起的风掀翻,吓得他三天不敢靠近非机动车道。

慢慢的他学会了在垃圾桶里找吃的,虽然大多时候只有馊掉的米饭和啃剩的骨头,

学会了听人类的脚步声分辨善恶,穿皮鞋的男人多半会踢他,

穿布鞋的老太太可能会丢给他块馒头。走了半个月,他才走出那座钢筋水泥的城市,

爪子磨破了,沾着血和泥,白色的毛纠结成一团,看起来像只灰扑扑的拖把。这天下雨,

他躲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后面,看着一辆写着“开往临县”的大巴车绝尘而去,

车身上的广告画是他以前公司做的,画面上的模特笑得灿烂,他却觉得眼睛酸得厉害。

他想起自己刚工作那年,妈妈来城里看他,在公交站台等他下班,那天也下着雨,

妈妈举着把小伞,半个肩膀都淋湿了,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里面是炖了三个小时的排骨汤,

想起妈妈温柔的说“怕你忙,没敢给你打电话”,想到她搓着手笑说,“汤还热乎,快喝”。

那时他正被客户刁难,一肚子火气,匆匆喝了两口就说“太油了”,把保温桶塞回她手里。

妈妈没说话,只是把桶盖好,小声嘟囔:“那我回去给你做清淡点的。”现在他蹲在雨里,

舔着爪子上的雨水,才尝到那汤里藏着的,其实是妈妈走了很远的路,才送来的温度。

离开城市后,路更难走了,国道旁边是农田和树林,夜里能听见狼嚎,

偶尔还有摩托车呼啸着冲过来,灯光像要把他的眼睛刺穿。他学会了跟着货车跑,

躲在车轮后面的阴影里,借着力往前赶,有次被司机发现,对方骂骂咧咧地踹了一脚,

他滚到路边的沟里,半天爬不起来,只能听见货车越开越远的声音。他想家了,

想得爪子都在抖,他开始对着月亮叫,声音又哑又长,像在哭,

路过的老农说:“这猫怕是丢了家,在找主人呢。”他想说他不是找主人,他是找妈妈。

三、熟悉的味道又走了快两个月,他终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村口老槐树的味道,

带着点涩,风一吹就飘得很远,是河里水草的味道,腥腥的,夏天晒过太阳后会变得暖暖的,

还有……是妈妈院子里那棵石榴树的味道,每年秋天,熟透的果子掉在地上,

会散发出甜甜的酒香。他的脚步突然变得轻快,爪子也不疼了,连呼吸都觉得顺畅,

他顺着那条走了无数次的小路往前跑,路边的石头、歪脖子的柳树,

甚至哪家墙角堆着的柴火垛,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他看见了那座红砖墙的小院。

院门是旧的,漆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木头,妈妈总说“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刷层新漆”,

院墙上爬着牵牛花,紫色的,开得正盛,像他小时候偷偷摘下来,别在妈妈头发上的那朵。

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他小心翼翼地钻进去,心脏跳得像要炸开。院子里很安静,

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蓝布衫,是妈妈穿了很多年的那种,石榴树长得比以前高了,

枝桠伸到窗台上,叶子绿油油的,他抬起头,看见窗玻璃后面,摆着一个相框,

里面是他高中时的照片,笑得傻乎乎的。“咳咳”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是妈妈的声音,

他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人类的那种流泪,是眼睛里涩涩的,鼻子发酸,

忍不住想蹭过去。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妈妈坐在炕沿上,

背比以前驼了,头发白了大半,正拿着件毛衣在缝,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落在她的手上,

那双手以前总是暖暖的,会揉他的头发,会包饺子,现在却布满了皱纹,指关节有点肿。

“小末啊”,她缝着缝着,突然叹了口气,对着空气说,“今天天气好,

妈把你那件蓝毛衣翻出来了,袖口磨破了,补补还能穿,你说你这孩子,

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呢?”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李末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疼得他直发抖。他想冲进去,想告诉她“妈,我回来了”,

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妈妈好像听见了,停下手里的活,朝门口看过来。

“谁啊?”他吓得往后缩了缩,躲在门后的阴影里。妈妈扶着炕沿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

推开了门。四目相对的瞬间,妈妈愣住了,她看着脚边这只脏兮兮的白猫,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却亮得惊人,正直勾勾地看着她。“这猫”妈妈蹲下来,

声音放得很柔,“哪来的呀?饿了吧?”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

李末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随即又猛地往前凑,用脑袋蹭她的手心。妈妈的手有点凉,

带着点肥皂的香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他蹭得很用力,把脸上的灰都蹭到她手上,

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个撒娇的孩子。“哎哟,不怕人啊”妈妈笑了,

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是饿坏了吧?等着,我给你找点吃的”。

四、院子里的秘密妈妈给他找了个纸箱子,铺了件旧棉袄,放在炕边,又端来一碗温牛奶,

还有半个馒头,掰碎了放在盘子里。他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牛奶沾得胡子上都是,

妈妈坐在旁边看着他,眼神软软的,像在看小时候吃饭掉米粒的他。

“看你瘦的”她伸手摸摸他的背,“是不是被人扔了?以后就在这儿住下吧,好吗?

”他抬起头,用头蹭她的手背,算是答应了。从那天起,李末就成了妈妈院子里的猫。

妈妈给他取名叫“小白”,虽然他一点也不白,但她总说:“洗干净了,

肯定是只漂亮的白猫”。她每天都会给他梳毛,用一把旧梳子,轻轻地,从脖子梳到尾巴,

阳光好的时候,她会把他抱到院子里的藤椅上,自己坐在旁边择菜,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小白啊,今天去买菜,王婶问我,小末怎么还不回来,我说他忙,

大城市的工作忙”“小白啊,你看这石榴树,今年结的果子特别多,等熟了,

给你留两个最大的,以前小末也爱吃,每次都要爬到树上去摘,摔下来好几次,

还嘴硬说不疼。”“小白啊,昨天接到他公司的电话了,

说他............说他走了,我没哭,真的,我就是觉得,

他怎么不等我给他包完馄饨再走呢?他最爱吃荠菜的了”。说到这里,妈妈的声音就哽咽了,

手也停了,眼泪滴在他的毛上,烫烫的。李末趴在她腿上,一动不动。

他知道妈妈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那个在电脑前死去的李末,已经被火化,

骨灰寄回了老家,他见过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盖着块红布。

妈妈每天都会去擦一遍,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对着盒子说:“小末啊,今天天气好,

妈给你晒了被子。”他不能告诉她,他就在这里,就在她的腿上,听着她说话,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皂角味,他只能用头蹭她的手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告诉她别难过。

有一次,妈妈给他洗澡,用温水,小心翼翼地,像洗一件珍贵的瓷器。洗着洗着,

她突然笑了:“小白啊,你这眼神,跟小末真像,他小时候洗澡也不老实,总往我身上泼水,

还傻笑”。李末的鼻子一酸,爪子不小心划到了她的手,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哎哟。

”妈妈缩回手。他吓坏了,赶紧用舌头去舔那道伤口,一下一下,轻轻地。妈妈摸着他的头,

叹了口气:“傻孩子,不疼”。那天晚上,妈妈做了荠菜馄饨,煮了一大锅,放在桌子上,

摆了两双筷子,一个碗里盛了十个,是他以前每次回家的量,她自己没怎么吃,

就坐在旁边看着,嘴里说:“小末啊,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李末蹲在桌子底下,

看着那碗馄饨,热气腾腾的,飘着熟悉的香味,他突然很想吃,想变回人,坐在那里,

大口大口地吃,告诉妈妈“真好吃,再给我盛一碗”。可他只能看着,

看着妈妈把那碗馄饨慢慢吃完,吃得很慢,边吃边掉眼泪。五、石榴熟了秋天来得很快,

院子里的石榴树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像一个个小灯笼。李末长得壮实了些,

毛也变得蓬松雪白,妈妈总说他“越来越俊了”,他每天跟着妈妈,她去买菜,

他就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坐在门口做针线活,他就趴在她脚边晒太阳。

她晚上睡不着,坐在炕边叹气,他就跳上炕,蜷在她身边,用尾巴轻轻扫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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