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团建那晚,他们把江疏桐和别的男人贴面热舞的照片发给我。“沈山野,
你老婆玩得挺开啊!”他们笑得肆无忌惮。我看着照片里妻子绯红的脸颊,
沉默着删除了所有聊天记录。三个月后,那些起哄的人接连遭遇噩梦。
第一章手机屏幕亮得扎眼。沈山野刚把最后一份季度报表塞进碎纸机,工作群的信息就疯了。
不是工作。是照片。视频。一连串,噗噗噗地往外蹦,像甩不掉的脏东西。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有点僵。点开。画面抖得厉害。光线暗,音乐炸。人群围成一个圈。
圈中心,江疏桐。他老婆江疏桐。穿着一件他从没见过的亮片吊带裙,薄,紧。
贴着一个男的。那男的他也认识,叫周鹏,是他们公司市场部新来的,人高马大,
脖子上的金链子在乱闪的射灯下晃得人眼花。周围的人都在吼,脸红脖子粗。“贴近点!
妈的周鹏**怂了?抱起来转圈啊!”“疏桐!给力点!亲一个!亲一个!
”江疏桐的脸颊通红,额角汗湿的碎发粘在皮肤上。她笑着,身体随着震耳的音乐扭动,
腰肢柔软得不像话。周鹏的手,先是试探地搭在她腰上,看江疏桐没躲,猛地搂紧,
使劲往怀里一带。江疏桐整个人几乎扑在他胸前。手机差点脱手掉下去。沈山野捏紧,
指关节咯咯响。他腮帮子绷得死硬,牙根咬得快碎了。一个语音条跳出来,是张胖子。
销售部的老油条,笑声像破锣:“沈哥!快看!嫂子**放得开!
跟周鹏这新来的小子玩贴面舞呢!啧,这腰扭得,比你小子有福气啊!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另一个语音,李强,技术部主管,声音尖:“沈哥,嫂子够辣!
周鹏这小子今晚值了!艳福不浅!”“沈山野,你老婆玩得挺开啊!”“开吧?
老沈回家得跪搓衣板喽!”群里的哄笑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在屏幕上,
也割在沈山野眼珠子上。那些字,那些笑,混着照片里江疏桐紧贴着另一个男人的身体,
一股脑塞进他脑子里,搅成一团黏糊糊、腥臭的烂泥。
他死死盯着屏幕里江疏桐那张酡红迷醉的脸。她的嘴唇离周鹏的下巴那么近。
她腰上那只属于别的男人的手,紧得像铁箍。他猛地摁灭了屏幕。办公室死寂。
只有碎纸机还在呜呜地低吼,吞噬着那些没用的纸张,像在咀嚼着什么。他没动。
就那么站着。站在一片狼藉的办公桌旁,站在一地碎纸屑中间。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
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手机又震了一下。屏幕固执地再次亮起。
又是一张照片。抓拍的瞬间。周鹏的头低下去,嘴唇几乎蹭到江疏桐的耳廓。江疏桐闭着眼,
嘴角翘着,像是沉醉。沈山野伸出手。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了一秒。然后,
他点开那个热闹哄哄的群。找到右上角。删除并退出。世界清静了。屏幕彻底暗下去,
像一块冷硬的墓碑。他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很空,只有一把车钥匙,
还有一张合影。他和江疏桐领证那天在民政局门口拍的。照片上,她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
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干干净净。他拿出照片,看了一眼。
指尖在上面江疏桐的笑脸上摩挲了一下。然后,他把照片塞进碎纸机。刺耳的粉碎声响起。
照片瞬间被绞成无数细小的碎末,从机器的另一端喷吐出来,落在他脚边,像一场灰色的雪。
他弯腰,抓起一把纸屑。冰凉的,扎手。手一松。纸屑纷纷扬扬落下。他拿出手机,
屏幕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嘟…嘟…嘟…响了很久,
那边才接起。背景音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人声嘶力竭的吼叫,几乎盖过一切。“喂?老公?
”江疏桐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喘,有点飘,像踩在云端,“你下班啦?我们这边还在玩呢,
吵死了!你听!”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更猛烈的尖叫和口哨,有人在喊“再来一个!”。
沈山野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平得没有一丝波纹:“几点回?”“哎呀,不知道呢,
大家兴致正高!可能还要一会儿!你别等我了,自己先睡!”她的语调轻快,
透着被酒精和气氛泡软的慵懒,“周鹏那小子,哈哈,被灌得差不多了!刚才还差点摔一跤,
笑死我们了!哎!来了来了!老公我先挂了!”电话被匆匆掐断。忙音。
沈山野慢慢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办公室里只剩下碎纸机最后一丝无力的嗡鸣。然后,
死一样的寂静。他看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张脸,沉在阴影里,只有眼睛亮得吓人。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很低,低得像自言自语,
也像对着窗外那片璀璨又冰冷的灯火宣告:“玩得开心?”“好得很。”他转身,
走到墙边的立式饮水机旁。拿起一只干净的玻璃杯。倒水。纯净水注入杯底,
发出单调的哗哗声。他举起杯子。灯光穿过透明的水体和玻璃,映在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
他看着水杯。然后,手腕一翻。哗啦——一整杯水,被他狠狠泼在那块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
水花四溅,顺着光滑的玻璃面狼狈地往下淌,扭曲了外面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也扭曲了玻璃上他那张漠然的脸。他盯着那一道道蜿蜒滑落的水痕。“开心就好。
”第二章凌晨两点半。钥匙**锁孔的声音很轻,但在一片死寂的夜里,还是清晰得刺耳。
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子浓重的烟酒气和外面湿冷的夜风。江疏桐踢掉脚上的高跟鞋,
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客厅没开灯,一片混沌的暗。只有玄关那点微弱的光线,
勾勒出沈山野坐在沙发上的轮廓。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背脊挺直,陷在沙发深处。
“吵醒你啦?”江疏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醉意,她扶着墙,踉跄着想往客厅里走。
沈山野没动,也没开灯。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平得像一块磨砂玻璃:“玩得开心?”“哎呀,
累死了!”江疏桐没听出异样,一边抱怨一边摸索着开关,“闹腾死了!周鹏那小子,
喝得妈都不认识了,最后是被张胖子他们架着塞进出租车的。李强也够损,
灌了他不知道多少杯白的……”啪嗒一声,客厅顶灯亮了,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黑暗。
江疏桐被灯光晃得眯起眼,抬手挡了一下。她脸上妆花了点,眼线晕开在眼角,
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的亮片裙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映着她倦怠的脸。她没看沈山野,
径直走向饮水机。“有水吗?渴死了。”她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冷水,
咕咚咕咚灌下去。水顺着唇角流下一点,滴在领口。沈山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
像在审视一件刚刚出土、沾满陌生泥土的瓷器。冰冷,专注,带着一种解剖般的沉寂。
“怎么不开灯坐着?”江疏桐放下杯子,抹了抹嘴,这才看向沙发这边。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沈山野太安静了。那眼神……让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酒意瞬间醒了两分。“老公?”她试探地又叫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你……怎么了?
”沈山野没回答。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慢慢滑过她**的肩颈,
滑过那条在灯光下过于耀眼的裙子,滑过她光着的脚踝。最终,落回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指节微微蜷着。“几点了?”他问,声音还是平的,听不出情绪。“啊?
”江疏桐被问得一愣,“快……**点了吧。”她皱了皱眉,心里的不安在放大,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怪怪的。是不是工作不顺心?”沈山野终于抬起眼。
客厅明亮的灯光落进他眼底,却没能驱散那深潭般的浓黑。他看着江疏桐,
看着这张熟悉又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脸。“累吗?”他问。“累啊!当然累!
”江疏桐松了口气,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语气软了一点,带着点撒娇,“腿都站酸了。
那帮人闹起来没个完。周鹏……”她又提起了这个名字。“去洗洗吧。”沈山野打断她,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切断力,“一身的味。”江疏桐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沈山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一种被无形的东西堵住喉咙的感觉涌上来。那眼神……平静得吓人。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抿紧了唇。那点酒劲带来的亢奋彻底褪去,只剩下一身黏腻的汗和说不出的烦躁。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浴室。高跟鞋被她遗忘在玄关,
两只银色的尖头鞋东倒西歪地躺在那里。浴室门关上了。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沈山野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水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过了很久,
浴室门开了。江疏桐穿着宽大的棉质睡裙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包着毛巾。
她没再看沙发这边,径直走向卧室。“睡了。”她丢下两个字,声音闷闷的。
卧室门在沈山野背后轻轻合上,落锁的轻微“咔哒”声在寂静里异常清晰。
客厅里只剩下沈山野一个人。灯光惨白地照着空无一人的沙发和他沉默的身影。
墙上的挂钟秒针一格一格跳动,声音规律得令人窒息。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玄关。弯下腰,
捡起那只倒在冰凉地砖上的银色高跟鞋。鞋尖很尖,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他拎着鞋带,
走向阳台。哗啦——他推开阳台沉重的玻璃门。初冬深夜的寒风猛地灌进来,
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走到栏杆边。楼下是沉睡的小区,路灯昏暗。他扬手,
把那只高跟鞋用力朝外面无边的黑暗扔了出去。银色的弧线划过墨黑的天幕,瞬间被吞没。
没有一丝回响。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乱。他手撑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
像一头蛰伏在暗夜悬崖边的孤兽,俯瞰着脚下沉睡的世界。
城市的光污染在远处天空晕染出模糊的暗红色。他仰起头,
看着那片浑浊的、没有星星的夜幕。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很久。风穿透他单薄的衬衫,
带走所有温度,只剩下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直到客厅里的挂钟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凌晨四点。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转身走进客厅。阳台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冷风。他没有回卧室。书房的门被推开。里面没开灯,
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亮一小块区域。沈山野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前。桌面上很干净,
只有一个深蓝色的旧款U盘,安静地躺在那里。他打开最底层那个上着黄铜锁的抽屉。
抽屉里只有一个东西。一个老式的、带物理按键的备用手机。屏幕漆黑。
他拿起那部备用手机,又拿起桌上的U盘。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掌心。电脑启动。
屏幕亮起蓝光。他坐在巨大的屏幕前,幽蓝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半在光里,
一半陷在浓厚的阴影里。手指落在键盘上。敲击声在深夜的书房里响起,清脆,冰冷,
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节奏感。嗒。嗒。嗒。像敲在某种坚硬的骨骼上。一声,一声。
第三章周一。早上八点半。沈山野的车平稳地滑入公司地下车库。车位是固定的,
离高管专用电梯很近。他刚推门下车,另一辆张扬的红色跑车紧挨着停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车门打开,一股浓烈的男士香水味先窜了出来。周鹏一边整理着西装骚包的紫色丝绒翻领,
一边探出身,脸上还带着点宿醉的浮肿,眼神却亮得有些刻意。“哟,沈哥!早啊!
”周鹏嗓门挺大,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那种咋呼劲儿,几步就走到沈山野旁边,
手臂熟络地想去搭沈山野的肩膀,“昨晚真是……太尽兴了!嫂子太给面子了!那舞跳得,
绝了!全场焦点啊!”沈山野在他手臂即将碰到自己肩膀的前零点一秒,自然地侧身,
拉开了旁边沉重的电梯门。周鹏的手落了空,有点尴尬地悬在半空。“早。
”沈山野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进电梯。周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随即又挤着跟了进来。“沈哥,心情不好?”他凑近一点,压低了点声音,
带着点自以为是的试探,“是不是……嫂子昨晚回去……生气了?啧,女人嘛,
玩开了收不住,正常!哄哄就好了!嫂子多通情达理一人……”电梯平稳上升。
封闭的空间里,那股甜腻过头的香水味混杂着周鹏昨晚没散干净的酒气,
让空气变得浑浊粘稠。沈山野看着光滑如镜的电梯壁。
里面映出周鹏那张带着点得意又有点讨好的脸。“是吗。”沈山野应了一句,
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预报。“当然啊!”周鹏见他搭腔,劲头更足,“沈哥,
你是不知道,嫂子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玩起来可真放得开!那腰软的……”他咂咂嘴,
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在回味,“昨晚那氛围,谁能把持得住?是吧?嘿嘿。
”叮——电梯门开了。市场部所在的楼层。“沈哥,我先忙去了!”周鹏笑着挥挥手,
迈着轻快的步子跨出电梯。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没被生活捶打过的年轻气盛。电梯门缓缓合拢,
隔绝了周鹏的身影。红色的楼层数字继续向上跳动。沈山野面无表情地抬手,
按了一下自己西装外套被周鹏手臂气息扫过的地方。指尖轻轻掸了掸。
仿佛掸掉一粒看不见的尘埃。电梯抵达顶层高管区。门开,明亮开阔的视野。“沈总早!
”助理小王抱着一叠文件快步迎上来,声音带着职业化的精神,
“上午十点您有个关于城东地块规划案的部门会,刘副总那边需要您最终确认签字。另外,
人事部张经理刚过来,说有点急事想跟您汇报。”小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山野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问:“沈总,您是先去会议室,还是先见张经理?”沈山野脚步没停,
径直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让张胖子到我办公室。”“好的,沈总!
”推开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里面是极简的冷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清晨的天际线。
沈山野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桌面一尘不染,只有一台电脑,一个笔筒,
一个水晶烟灰缸。他打开电脑,屏幕亮起,
复杂的城市建筑模型和密密麻麻的数据线条瞬间铺满。没过几分钟,敲门声响起。“进。
”沈山野头也没抬。门开了。张胖子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挤了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心虚:“沈总,早啊!打扰您了!”他搓着手走进来,
自己反手带上了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沈总,那个……嘿嘿,有点小事,
得跟您请示下。”张胖子挪到办公桌前,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就是那批临时加急的采购,供应商那边……嘿嘿,王总的意思是,
能不能在流程上……稍微快那么一点点?都是老关系了,他那边也等着款子救急呢!
您看……”他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眼睛瞟着沈山野。
沈山野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张胖子那张笑成了菊花的脸上。那眼神没什么情绪,
却像冰锥子,扎得张胖子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王总?
”沈山野慢条斯理地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里,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哪个王总?”“啊?
就是……就是上次吃饭咱们一起见过的那个,做电子元件的王总啊!”张胖子赶紧解释,
“他那个单子……”“哦。”沈山野点了下头,像是想起来了。他身体微微前倾,
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午饭,“张经理,公司财务流程,你比我清楚。
”他拿起桌上一份薄薄的蓝色文件夹,随意地翻开,指尖划过其中一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供应商资质审核,合同合规性审查,走款审批……一环套一环。王总的资质,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张胖子瞬间有些发白的脸,“我记得,上次年审,
好像卡在几个关键点上?环保指标?税务证明?
”张胖子额角冒汗了:“是…是有点小瑕疵……但是沈总,王总这人您知道,靠谱!
他承诺这次绝对……”“靠承诺吃饭?”沈山野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但瞬间又平复如初,快得像是错觉,“张经理,你是公司的老人了。规矩就是规矩。
”他合上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流程,按规矩走。一步都不能少。该审的,
审清楚。”那“审清楚”三个字,被他咬得很清晰。张胖子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
嘴角往下撇着,眼神开始躲闪:“沈总,话是这么说……可王总那边催得急啊,
他跟我拍胸脯了,这单子成了,那个……那个……”他支支吾吾,眼神乱瞟,意有所指。
“那个什么?”沈山野追问,语气依旧平稳,眼神却更沉了。
“就……就咱们上次提的那个……那个数……”张胖子声音更低了,
汗珠子终于从鬓角滚下来,“他说……好商量……”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张胖子粗重的呼吸声,和他额角汗水滴落在昂贵地毯上的细微声响。沈山野看着他,
看了足有十秒钟。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被推到他面前、沾满了油污和苍蝇的过期食品。然后,
他忽然笑了。很浅。笑意半点没进眼底。“张经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却像小锤子敲在冰面上,“现在是上午九点零五分。”他抬手指了指墙上巨大的电子钟。
“我给你五分钟,回你的办公室。”他身体再次前倾,
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张胖子开始发颤的脸上,“把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一个字不漏地写下来。签上你的名字,盖好部门章。”张胖子脸上的肥肉猛地一抽,
眼睛瞬间瞪圆了,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沈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说什么啊!我就提个建议……”“建议?”沈山野打断他,
嘴角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霜,“建议我跳过公司流程?
建议我默许你和王总之间的‘那个数’?”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指尖悬在按键上方,
目光锁死张胖子完全失去血色的胖脸:“或者,我现在直接打电话给审计和法务部,
请他们过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别!沈总!千万别!”张胖子差点跳起来,
声音都劈叉了,带着哭腔,“我写!我……我现在就回去写!我错了!我一时糊涂!
我……”“还有四分半钟。”沈山野垂眼看着腕表,语气毫无波澜。
张胖子像被火烧了**,连滚爬爬地冲到门口,拉开门,手脚并用地跑了出去,
连门都忘了关。沈山野坐在椅子里,看着大敞的办公室门。外面办公区偶尔有人影闪过,
没有人敢往这边张望。他伸出手,拿起桌角那块冰凉的金属镇纸。很沉。他手指收紧,
用力地摩挲着镇纸冰冷光滑的表面。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拿起内线电话,拨了个短号。
“小王。”他对着话筒说,
“把去年所有与‘鑫达电子’——也就是王总公司的往来合同、审批记录、资质审核材料,
全部调出来发我。”他顿了顿,补充道,“要原始电子档。包括所有邮件沟通记录。
现在就办。”“好的沈总!马上!”小王的声音利落干脆。挂了电话。沈山野靠回椅背。
视线投向巨大的落地窗外。上午的阳光正烈,铺洒在高楼林立的钢铁丛林中,金光灿烂。
他拿起那块沉甸甸的金属镇纸。对着窗外那片刺目的金光,看了看。镇纸冰冷的棱角,
折射着阳光,锐利得像一把开刃的刀。第四章日子表面滑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沈山野依旧是那个一丝不苟的沈总。衬衫领口永远笔挺,西装裤的折痕刀裁似的。开会,
签字,处理邮件,节奏精准得像瑞士钟表。在同事眼里,他沉默了些,眼神更深了些,
但也没什么特别。领导嘛,压力大点正常。只有江疏桐知道,冰层底下是冻死人的寒流。
家里的空气,像凝固的胶水。沈山野准时下班,但回来得更晚。以前他会在客厅等她,
或者给她留盏小灯。现在,玄关的灯永远是黑的。她回来,面对的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卧室的门,十有八九是紧闭的。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中间却能再躺下两个人。
沈山野的背脊绷得笔直,像一堵拒绝靠近的、冰冷的石墙。她试过主动。
在厨房倒水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沈山野的手会立刻抽走,快得像被毒虫蜇了。
“老公……”晚上她洗完澡,穿着新买的真丝睡裙,带着一身温热的湿气和沐浴露的香味,
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沈山野正在看一份文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推开她,但也没有丝毫回应。隔着薄薄的睡衣,江疏桐能感觉到他后背肌肉的紧绷。
“还在忙?”她把脸贴在他背上,声音放得很软,“今天累不累?”“嗯。
”沈山野敷衍地应了一声,指尖翻过一页纸,发出清晰的响声。“那……早点休息?
”她的手指在他腰侧轻轻划着圈。沈山野合上文件夹。那动作带着一种干脆的终结感。
他轻轻拂开环在腰间的手,动作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先睡。”他站起身,
拿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我看完这点。”他走向阳台。推拉门打开又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寒气和他自己。江疏桐僵在原地,手还维持着被拂开的姿势。
真丝睡裙的凉意一点点渗进皮肤。她看着他站在阳台背光的剪影,
烟头的红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一股巨大的委屈和莫名的恐慌涌上来。
她猛地掀开被子躺进去,用被子蒙住头。眼眶发烫。他不闹,不吵,甚至没有一句质问。
他用冰冷彻骨的沉默和无声的拒绝,将她一寸一寸地推开,隔绝在外。这种沉默,
比任何暴怒都更让她窒息。沈山野的烟只吸了半支。冷风灌进来,吹散了稀薄的烟雾。
他摁灭了烟头。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那部备用的、屏幕漆黑的旧手机。他拿出来。
屏幕上没有号码,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他转身走进书房,反锁了门。打开电脑。
邮箱里躺着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乱码,主题空白。附件是几个压缩包。他点开。
第一个压缩包解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PDF文件。全是银行流水。张胖子名下几个账户的。
时间跨度长达两年。一笔笔数额不大但极其频繁的入账,来源杂乱,备注语焉不详。
其中几个固定账户的抬头,都指向“鑫达电子”的王总。
沈山野拿起桌上一份打印好的合同草稿——正是张胖子早上提的那笔加急采购。
他快速扫过其中的单价条款和数量,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跳动。计算结果弹出来。一个数字。
他再次点开张胖子的银行流水,目光锁定其中一个账户。
那笔在采购合同签订前三天突然转入、备注为“服务咨询费”的款项,
数字和他刚刚算出来的结果,分毫不差。他面无表情地关掉这个压缩包。点开下一个。
这次是照片。好几张。拍摄地点明显是在某个光线暧昧的私人会所包厢。主角是李强,
技术部那个尖嗓子主管。照片里,李强左拥右抱,笑得一脸淫邪。左臂搂着的,
是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脸几乎贴在他脖子上。右臂揽着的……沈山野放大照片。
右臂揽着的女人,穿着会所的制服,但那张脸……沈山野点开电脑另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公司部分员工的档案照片。
他很快找到了对应的人事档案——是技术部下面一个刚转正不久的女实习生,叫陈小雨。
档案照片上的女孩清汤寡水,笑容腼腆,
和照片里那个被李强强行搂在怀里、低着头、表情隐忍压抑的女孩判若两人。
还有一张照片的角度清晰拍到李强的手,正放在那女孩穿着短裙的大腿上,向上滑动。
女孩身体僵硬地侧着,像是在躲闪。沈山野关了照片。最后一个压缩包是音频文件。
他戴上耳机。滋滋的电流声后,
是李强那熟悉的、带着醉醺醺得意的尖细嗓音:“……小雨啊,你怕什么?
转正报告还不是老子一句话的事?来,再给哥喝一个!陪高兴了,别说转正,下个项目组,
哥让你当个小组长玩玩,怎么样?
带着哭腔的微弱抗拒:“李主管……我真的不能喝了……我……我想去下洗手间……”“啧!
扫兴!坐下!”李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耐烦的怒意,“这点面子都不给?
还想去项目组?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滚蛋!”音频到此戛然而止。沈山野摘下耳机。
书房里只剩下机箱风扇低沉的嗡鸣。幽蓝的屏幕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眼底深处,
却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翻涌、凝结,如同地壳深处酝酿的岩浆。他关掉所有文件。清空邮件。
拔掉U盘。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他拿起那部老旧的备用手机,
手指在物理按键上敲击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一条指令悄无声息地发送出去:【1号目标,张。财务,审计,鑫达合同。优先级高。
】【2号目标,李。技术部实习生,陈小雨。照片,录音。优先级高。】信息发送成功。
屏幕归于黑暗。沈山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书房里一片死寂。窗外的城市灯火,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紧闭的眼帘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他放在扶手的手指,缓慢地,
一下,一下,敲击着冰冷的皮质表面。嗒。嗒。嗒。像某种倒计时的读秒。第五章三天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