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砸了人生中的第七次面试。面试官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人,
他用一种施舍的语气问我:“年轻人,你愿意为了公司无偿加班吗?
”我喉咙里那股熟悉的灼热感瞬间涌了上来,像有一根烧红的铁丝在搅动我的声带。
我想说“愿意”,想挤出一个谦卑的、讨好的笑容,
就像过去二十多年里我做过无数次的那样。但我的身体背叛了我。“不愿意。
无偿加班是压榨,违反劳动法,也证明了公司管理层在效率规划上的彻底无能。”话音落下,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中年男人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然后涨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门口,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滚。”我被开除、被分手,
现在连一份糊口的工作都找不到。这一切,都源于半个月前那场该死的意外,
和这个附着在我身上的“真心话惩罚”。我不能说谎,不能违心,甚至不能做出虚伪的表情。
任何企图伪装的念头,都会引来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电击感。
我坐在街角的咖啡馆里,面前摊开的简历上,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我的失败。胃里空空如也,
咖啡的苦涩顺着食道一路烧到心里。邻桌传来一个男人慷慨激昂的声音,
他正对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声泪俱下。“阿姨,我妈在医院等着救命钱,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但我跟您保证,只要我妈病好了,我做牛做马都报答您!”男人说着,
还挤出几滴眼泪,抓着老妇人的手,情真意切。我瞥了一眼,那是一个典型的水滴筹式骗局。
我见过太多次了,也曾因为“老好人”的心态被骗过两次。我低下头,不想惹麻烦。
现在的我,连自己都救不了。骗子似乎觉得火候还不够,他忽然转向我,
想拉一个旁观者来增加可信度。“兄弟,你来评评理!你看我,多孝顺!为了我妈,
我什么都愿意做,对吧?”他问我:“对吧?”那股灼热的电击感再次袭来,
比任何一次都猛烈。它从我的脊椎窜上大脑,我的舌头麻了,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
我想闭嘴,想逃跑,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不对。”我的声音不大,
但在嘈杂的咖啡馆里却异常清晰。骗子脸上的悲情瞬间僵住:“兄弟,你什么意思?
”老妇人也疑惑地看着我。我体内的电流在奔涌,逼迫我把话说完。“你是个骗子。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像是法官在宣读判决。“五分钟前,你在卫生间打电话。
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说:老大,放心,又钓上一个老糊涂,看穿着就很有钱,
今晚就能把钱弄到手。”整个咖啡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这一桌。
骗子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像是开了染坊。他猛地站起来,
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胡说八道什么!血口喷人!”他想动手,
但周围的目光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老妇人起初还一脸茫然,
但当她看到骗子那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模样时,一切都明白了。
她哆嗦着把自己的钱包收回手提包里,整个人都在发抖。骗子见状,知道戏演不下去了,
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骂骂咧咧地推开人群跑了。一场闹剧就此收场。我瘫坐在椅子上,
后背全是冷汗。我没有拯救世界的**,只有搞砸一切的疲惫。
我又一次因为这该死的“惩罚”,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周围的人对我指指点点,有赞许,
也有觉得我多管闲事的。我不在乎。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就在我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
一个身影停在了我的桌前。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
气质清冷,像一座覆着皑皑白雪的冰山。她一直坐在不远处的角落,刚才发生的一切,
显然都被她尽收眼底。她只是看着我,什么也没说。那种审视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
让我很不舒服。警察很快就来了,做了简单的笔录,又调取了监控,事情就算告一段落。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站起身,那个冰山一样的女人就朝我走了过来。
她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卡片,递到我面前。黑色的卡片,烫金的字体,
设计简约而高级。“张晚意,星海集团,战略投资部总监。”我愣住了。星海集团,
那是本市的龙头企业,我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我需要一个不会说谎的人。”张晚意开口了,
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没有温度。“明天上午九点,来我部门报到,职位是项目专员。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给我任何提问或拒绝的机会,仿佛只是在通知一件已经决定的事。
我捏着那张冰凉的名片,感觉像在做梦。失业,被甩,面试七连败,当众揭穿骗局……然后,
我得到了星海集团的offer?第二天,我怀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走进了星海集团的大厦。张晚意的部门在顶楼,整个楼层安静得可怕,
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埋头在自己的工位上,连走路都带着风。
这里就是公司传说中的“效率炼狱”,一个据说连呼吸都计入KPI的地方,
一个绝对没有办公室政治生存空间的地方。因为任何勾心斗角,
都会被张晚意视为“降低效率的垃圾信息”,直接清理出局。我刚在自己的新工位坐下,
一个熟悉又令我作呕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部门门口。王伟。
那个抢走我所有功劳、和我前女友勾搭在一起,最后害我被开除的“好同事”。
他显然是听说了我入职的消息,特地跑来“关心”我的。他没有理我,
径直走进了张晚意的办公室。门没有关严,我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充满了伪善的关切。
“张总监,我听说您招了李哲?哎,我不是说他能力不行,就是……怎么说呢,
这个人情商特别低,性格太偏激了,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很容易得罪人。
”“我以前带过他,真是操碎了心。他还有点反社会倾向,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他。
您把他放在这么重要的部门,我怕……”我攥紧了手。还是这套熟悉的辞说辞,
还是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卑劣手段。他以为张晚意会像我之前那个蠢货上司一样,
听信他的谗言。然而,里面只传来了张晚意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片刻之后,那声音停了。
“王伟。”张晚意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穿透力。“第一,我雇佣他,
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交朋友。”“第二,你说的那些缺点,比如情商低,
不会说场面话,性格偏激,在我看来,正是他能解决问题的优点。”“第三,我的部门,
不欢迎办公室八卦。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几秒钟后,
王伟灰溜溜地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他经过我工位的时候,
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毒。我没有理他。
我只是看着张晚意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心中五味杂陈。这是我被“真心话惩罚”缠上以来,
第一次,有人把我的“缺陷”,定义为“优点”。我获得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份工作。
虽然前途未卜,危机四伏,但总算有了一个可以立足的地方。我参与的第一个项目,
就是块硬骨头。客户是业内以挑剔和极度自负闻名的金盛集团,他们的老板金总,
更是个喜欢听奉承话的自大狂。会议室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谄媚的甜腻气息。
我的同事们围着金总,一个个巧舌如簧,
把金总那个漏洞百出的初步构想吹捧成了“划时代的宏伟蓝图”。“金总,
您这个想法太有前瞻性了!简直是为行业指明了未来十年的方向!”“是啊是啊,
尤其是这个用户引流的设计,堪称神来之笔!我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妙的构思!
”金总显然非常享受这种吹捧,他靠在椅背上,挺着啤酒肚,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因为在我看来,那个所谓的“宏伟蓝图”,
就是一堆华而不实的垃圾。就在这时,金总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他大概是觉得全场只有我没拍马屁,让他有些不爽。“那个年轻人。”他用下巴指了指我,
“你好像有不同看法?怎么一直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我身上,有同情,
有幸灾乐祸。金总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压:“你也觉得我们的初步构想非常宏伟,对吗?
”那股熟悉的、该死的电击感又来了。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逼迫我站起来,逼迫我说出那句足以毁掉这次合作的真话。
我挣扎着,试图控制自己的嘴巴,但一切都是徒劳。我站了起来。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不,我不同意。”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同事们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张晚意,都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
金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我没有停下,因为我停不下来。
“您的构想,不是宏想,是空想。它在三个最关键的执行点上存在着无法解决的逻辑悖论。
第一,目标用户画像与推广渠道严重错配;第二,
技术实现路径完全忽略了现有的开发瓶颈;第三,也是最致命的,
预算评估比实际需求至少低了百分之四十。”我顿了顿,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强行推进的唯一结果,就是项目烂尾,以及数千万资金被彻底浪费。”“砰!
”金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个会议室都震了一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我的同事们已经面如死灰,
有人甚至悄悄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迎接合作告吹的结局。所有人都以为我死定了。
我也以为我死定了。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张晚意忽然开口了。“金总,给他五分钟。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果他说的是错的,我亲自把他开除,并登门向您道歉。
”金总的怒火似乎被这句话浇熄了一点,他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我,
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接下来的时间,
我详细阐述了那三个逻辑悖论,并给出了我的替代方案。会议室里,除了我的声音,
再无其他。当我讲完最后一个字时,金总已经从暴怒变成了震惊,从震惊变成了沉思。
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话。
“就按你说的办。”金盛的项目大获成功,我一战成名。张晚意对我愈发器重,
甚至破格让我参与下一个核心项目的初期规划。我在“效率炼狱”里站稳了脚跟,
也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比如王伟,再比如,
公司里一直与张晚意敌对的另一位总监,刘振。我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向我收拢,
充满了嫉妒与恶毒。暴风雨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公司下一个核心项目的机密数据,
被泄露给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整个公司为之震动。刘振第一时间成立了内部调查组,矛头,
毫不意外地,直指我这个“来路不明”的新人。王伟成了调查组最活跃的成员,
而我的前女友,则作为“污点证人”,
向刘振提供了大量经过剪辑和歪曲的、所谓我“对前公司心怀不满”的聊天记录。他们联手,
给我编织了一个完美的罪名:商业间谍。我被带到了决定我命运的内部听证会上。
会议室里坐满了公司高层,气氛肃杀。张晚意坐在我的身边,
她是唯一一个还愿意为我担保的人。刘振坐在主位上,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他没有直接问我是否泄密,因为他知道我一定会否认。他绕开了一切可以辩解的环节,
微笑着,向我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布满了尖刺的逻辑陷阱。“李哲。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我们不讨论你是否‘主动’泄密,
我们只确认一个技术层面的事实。”他身体前倾,盯着我的眼睛,
一字一顿地问:“那份被泄露到网上的、现在人尽皆知的机ми机密数据,它的原始文件,
是否,曾经,储存在你公司给你配备的那台办公电脑里?”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我无法否认的、纯粹的事实陷阱。是的,
那份文件确实在我的电脑里,因为我是项目组成员。但泄密的不是我!是王伟,
是他和我的前女友,用网络钓鱼的手段,从我的电脑里偷走的!我想解释,我想嘶吼,
我想把王伟那张伪善的脸撕碎。但是,那股毁天灭地的电击感,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
它锁住了我的喉咙,扼住了我所有的辩解和愤怒。它强迫我,只能回答那个问题本身。是,
或者,不是。我看着刘振得意的笑,看着王伟阴狠的表情,看着周围人怀疑和鄙夷的目光。
最后,我看向张晚意。她也在看着我,她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我张了张嘴,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在那种非人的电击惩罚下,我无法挣扎,无法反抗,
只能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是。”全场哗然。这个“是”字,就像法官落下的锤,
将我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它击碎了张晚意为我做出的所有担保,她因为“用人失察”,
被董事会当场问责。刘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宣布了对我的处理决定。“李哲,即刻停职,
接受后续调查。封存所有办公用品,门禁卡失效。”我被两个保安“请”出了会议室。
我毁了自己。也亲手,毁了唯一一个信任我的人。我被停职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瘫软在租住的公寓里,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绝望,比被开除时更深邃、更粘稠的绝望,
将我紧紧包裹。那时候,我失去的只是一份工作和一段虚假的感情。而这一次,
我辜负了唯一的信任。我亲口“承认”了罪行,让张晚意在所有人面前颜面尽失,
甚至可能因此断送她的职业生涯。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骗子。我用一句“真话”,
欺骗了全世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无数次,有前同事发来的幸灾乐祸的嘲讽,
有猎头撤回意向的通知,我一条都没看。直到深夜,一条加密信息弹了出来。没有备注,
只有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我知道是谁。点开,消息只有一句话。“你有没有主动泄密?
”我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很久。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我颤抖着手,
用尽全身力气,回复了两个字。“没有。”信息几乎是秒回。“收到。
听证会上的问题是个逻辑陷阱,他们只问你‘文件在不在’,却不问‘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这是在利用你的诚实定你的罪。”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她竟然看穿了?在那种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