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卷着寒风，从老旧病房的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把玻璃糊成一片苍茫的白。床头那盏廉价的白烛燃到了尽头，烛芯“噼啪”爆出个火星，

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又迅速坠入黑暗，只留下一缕青烟，

混着病房里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呛得她喉间发紧，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

就停不下来。胸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暖意，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咳在床边的纸巾上，那抹刺目的红，

在惨白的纸上晕开，像雪地里开出的红梅，凄厉又绝望。她蜷缩在冰冷的病床上，

身上盖着的薄被根本抵不住寒意，**在外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可她枯瘦的手指，

却死死攥着张皱巴巴的孕检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腹反复摩挲着单据边缘，

把那一角磨得发潮起毛。单据上“宫内早孕6周”的黑色字迹，像一道滚烫的烙铁，

每看一眼，都烫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这是三天前，她瞒着医生，瞒着护工，

甚至瞒着那个唯一还愿意来看她的远房表妹，偷偷溜出医院做的检查。那天也是下雪，

她裹着厚厚的外套，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街角的公交站，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可她心里却揣着一点微弱的暖意，她有了张以凡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她本想找个机会告诉他。哪怕他已经和她签了离婚协议，哪怕他眼里只有兰雪丽，

哪怕他说她“连孩子都生不了，不配站在他身边”，她还是想告诉他，他们有了一个小生命，

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可她没等到机会。三天前从医院回来，她就开始咳血，

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比医生预料的还要快，她被强制留在病房里，连下床都成了奢望。

手机早就被她摔碎了，就在三个月前，张以凡把离婚协议摔在她脸上的那天。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礼炮轰鸣，震得玻璃微微发颤，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馨费力地抬起眼，望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是张以凡和兰雪丽的世纪婚礼开始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此刻的场景，市中心广场上，铺满了象征纯洁的白玫瑰，

从街头一直延伸到教堂门口，每一盏路灯上都挂着他们的婚纱照，

照片上的兰雪丽穿着拖尾的婚纱，笑得温柔又甜蜜，张以凡穿着笔挺的定制西装，

一手牵着她，一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雪，眼神里的宠溺，是她从未见过的。

全城的灯都为他们亮着，电视台在全程直播，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他们的爱情故事，

连街边卖烤红薯的大爷，都在和顾客说“今天张总和兰**结婚，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有她这间逼仄的小病房，冷得像冰窖，连一丝暖意都没有。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林馨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抬眼望去，是张以凡的特助，陈默。

陈默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像是来送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而不是面对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人。

他径直走到床头柜前，将一份文件和一张支票“啪”地拍在上面，

动作粗鲁得像是在丢什么垃圾，连看都没看床上的林馨一眼。“林**，

这是张总让我转交的。”他的语气没有半分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离婚协议，你签个字吧。张总说，手续办得越快越好，别耽误了他和兰**的新婚。

”林馨的目光落在那份离婚协议上。封皮是冷硬的黑色，翻开的那一页上，

“张以凡”三个字签得龙飞凤舞，笔锋凌厉，像他平时对她说话的语气，

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漠和决绝。旁边的支票数额大到惊人，后面跟着一长串零，

足够她在最好的医院住到死，足够她下辈子衣食无忧。可上面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陈默似乎嫌她看得太久，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

语气里的不耐更甚：“张总说了，这张支票是给你的补偿，你拿着钱，立刻从这座城市消失，

永远别出现在兰**面前。她现在怀着孕，身子金贵，受不得半点**，

你别再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纠缠张总。

”“纠缠……**……”林馨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胸腔的伤口，

喉咙里的腥甜再次涌上来，她咳着，血滴落在孕检单上，

把“宫内早孕6周”那几个字染得通红。她怎么会忘？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张以凡被仇家堵在暗巷里，刀光剑影间，是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替他挡了那把直刺心脏的刀。那一刀扎在她的小腹右侧，血流如注，她倒在地上，

意识模糊前，只看到张以凡抱着她，眼神里满是慌乱，喊着她的名字：“阿馨，别怕，

我带你去医院！”可后来呢？她在医院躺了三个月，伤口愈合后，医生拿着检查报告，

语气沉重地告诉她：“林**，你腹部的刀伤伤到了子宫，以后能怀上孩子的几率，

不足百分之一。”她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她才二十三岁，她和张以凡刚结婚半年，

她那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可她没告诉张以凡，她怕他难过，

怕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可她没想到，等她出院回家，

看到的却是兰雪丽拿着一条带血的手帕，哭着扑进张以凡怀里，说：“以凡哥，对不起，

我没能保护好你，还好你没事……”张以凡抱着兰雪丽，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轻声安慰：“雪丽，辛苦你了，是我让你受了委屈。”那一刻，林馨站在门口，

手里还提着给他熬的鸡汤，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她想冲上去质问，想告诉他，

那天救他的人是她，不是兰雪丽。可看着张以凡护着兰雪丽的样子，

看着他眼里对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兰雪丽看到了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又很快掩饰过去，装作惊讶地说：“阿馨姐，

你出院了？对不起啊，那天太急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是我替以凡哥挡了一刀……”张以凡皱了皱眉，看向林馨，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阿馨，

你怎么回事？雪丽为了救我受了伤，你不仅不关心，还这副表情？”林馨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却被张以凡打断：“好了，你刚出院，好好休息吧，雪丽这里有我照顾。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张以凡开始频繁地不回家，就算回来，也只是待在书房，

很少和她说话。他对她越来越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嫌弃，好像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而兰雪丽，却以“救命恩人”的身份，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替他打理公司的事，

替他照顾他的父母，甚至替她这个正牌太太，出席各种宴会。所有人都说，兰雪丽温柔善良，

才是张以凡的良配，而她林馨，不过是个运气好，嫁了张以凡却不懂珍惜的女人。

她试着解释过，可没人信她。张以凡说她是嫉妒兰雪丽，

说她心思歹毒；张老爷子说她不懂事，让她别揪着过去的事不放；连她的父母，

都劝她忍一忍，说能嫁给张以凡是她的福气，别闹得最后连婚都离了。她忍了，

一忍就是三年。这三年里，她看着张以凡对兰雪丽越来越好，看着他们出双入对，

看着所有人都把兰雪丽当成张太太。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在肚子里，默默守着那个冰冷的家，

守着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她甚至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只要她等下去，

张以凡总会看到她的好，总会知道当年的真相。直到三个月前。那天，

张以凡第一次主动回了家，却不是为了看她，而是为了给她一份离婚协议。

他把协议摔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林馨，我们离婚吧。

”林馨的心猛地一沉，指尖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凡，你……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张以凡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雪丽怀了我的孩子，

我要给她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的小腹，那眼神里的嫌弃，

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里：“而你，一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女人，

不配站在我张以凡身边。”“我……”林馨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想告诉他，

当年挡刀的人是她，想告诉他，她不是不能生孩子，只是几率小，想告诉他，她那么爱他，

那么委屈自己，只是为了等他回头。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兰雪丽就推门走了进来，

依偎在张以凡身边，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笑得温柔又得意：“阿馨姐，对不起，

我和以凡哥是真心相爱的，现在我又有了他的孩子，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张以凡搂住兰雪丽的腰，看向林馨的眼神更加冰冷：“林馨，识相点，签字吧。

我不会亏待你，房子和车子都留给你，再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如果我不签呢？”林馨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丝倔强。她爱了张以凡五年，

嫁给他三年，她怎么甘心就这样放手？张以凡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威胁：“如果你不签，

那我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到时候，你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被所有人耻笑，

说你死缠烂打，不知好歹。你想让林家因为你颜面扫地吗？”他抓住了她的软肋。

林家只是个普通家庭，当年她能嫁给张以凡，已经让林家风光了一阵，如果她闹到离婚，

还闹得很难看，林家一定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林馨看着张以凡冰冷的眼神，

看着兰雪丽得意的嘴脸，心里最后一点幻想，彻底破灭了。她拿起笔，手不停地发抖，

眼泪滴在离婚协议上，晕开了“林馨”三个字。签完字的那一刻，

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张以凡拿着协议，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那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夜，然后摔碎了手机，

搬离了那个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公寓，独自生活。可她没想到，

厄运接踵而至。搬出去没几天，她就开始咳嗽，一开始以为是感冒，没在意，

后来咳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开始咳血，她才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

医生把她叫到办公室，语气沉重地说：“林**，你得了肺癌，已经是晚期了，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林馨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