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宴会厅，晚风一吹，我才发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周婧扶着我，递过来一瓶水：“没事吧？”
我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才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没事。”我说，“一只疯狗而已。”
“那可不是一般的疯狗，那是沈聿。”周婧叹了口气，“你刚刚那几句话，把他脸都打肿了。我看着都爽。”
她顿了顿，又担忧地问：“但他会不会报复你？王总那个项目……”
**在车门上，看着城市的霓虹，眼神有些放空。
“他会的。”
我太了解沈聿了。
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他习惯了掌控一切，所有的人和事，都必须按照他的剧本走。
三年前我的不告而别，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失控。
他不会轻易放过我。
果然第二天上午，王总的电话就打到了周婧那里。
周婧开着免提，王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为难：“周**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公司的股东……对，就是星寰资本那边，对设计师人选提出了新的意见。你看这事……”
周婧的脸当场就黑了：“王总，我们合同都签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沈总那边……我们也没办法啊。”
电话挂断。
周婧一拳捶在桌子上，气得骂娘：“沈聿这个王八蛋！他这是公报私仇！”
我坐在对面，正在画设计稿，闻言头也没抬。
“意料之中。”
“你就一点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我放下笔，抬头看她，“生气能让沈聿改变主意？还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回来？”
周婧噎住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王总的电话。
“王总是我夏知遥。”
“哎呀夏老师……”
“合同的事，我知道了。”我打断他，“违约金，请按时打到我公司账户上。另外，我很好奇，星寰资本那边，推荐了哪位设计师？”
王总沉默了一下，说：“是……林婉月**。”
我握着手机的手，瞬间收紧。
林婉月。
又是她。
那个弹着钢琴，穿着白裙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那个沈聿放在心尖尖上，碰都不敢碰一下的白月光。
三年前她一个电话，就能让沈聿在我生日那天，抛下我飞去伦敦。
三年后她一句话，就能抢走我辛苦几个月才拿下的项目。
原来什么都没变。
“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胸口闷得发疼。
周婧看着我：“遥遥，你别难过。一个项目而已，我们不稀罕。凭你的本事，有的是人抢着合作。”
我摇摇头：“我不是为项目难过。”
我是为我自己。
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
我以为我早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
可听到那个名字，心还是会像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夏**，我是沈总的助理陈放。”
“有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总想见您一面。就在您工作室楼下的咖啡馆。”
“我没空。”
“沈总说，是关于王总那个项目的事。”陈放的声音不卑不亢，“他还说，如果您不来，您以后在市，可能一个项目都接不到。”
**裸的威胁。
我气得笑出声来。
好一个沈聿。
资本的獠牙，终于露出来了。
“告诉他，我马上到。”
我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咖啡馆里，沈聿坐在靠窗的位置。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那股冷硬的气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他面前放着一杯没动的咖啡。
见我走近，他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翻涌。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沈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很忙。”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看到地老天荒。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为什么回来？”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A市是你家开的吗？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如果是为了王总的项目，那不必了。违约金我会收，至于你们想换谁，那是你们的自由。”
“知遥。”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别这样跟我说话。”
“那要怎样？”我抬眼看他，目光锋利，“像三年前一样，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沈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两个字，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看看这个。”
我垂眸一看，是一份新的设计合同。
甲方是星寰资本。
项目是星寰资本总部大楼的顶层，一个被命名为“云顶”的私人会所。
这个项目，是业内所有设计师的终极梦想。
它的预算，没有上限。
它的设计自由度，是百分之百。
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王总那个项目，我赔给你一个更好的。”他看着我，眼神灼灼，“只要你签了它，你就是这个项目唯一的首席设计师。”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补偿。
这是圈套。
他知道我有多热爱设计，知道我有多渴望一个能让我尽情施展才华的舞台。
他用我最无法拒绝的东西，来引诱我捆绑我。
他想用这种方式，把我重新拉回他的世界。
我拿起那份合同，当着他的面，从中间撕开。
刺啦一声。
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格外刺耳。
沈聿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我将撕碎的合同，扔在他面前。
“沈聿。”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夏知遥，就算饿死，就算滚出市，也绝不会再吃你一口嗟来之食。”
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留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