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的大少爷…」
「没有满月,因为先天有些孱弱,那个村妇说用不起呼吸机,就不救了,夭折了。」
刘叔话说到此处,一直默默流眼泪的母亲忽然爆发出一阵哭声。
我听他们提过的,说在我降生的那个医院,有个小孩去世了,他妈妈竟然哭都没哭一下。
爸妈说,为人父母,怎么能那么冷漠。
如今属于那个小孩的眼泪,来得太晚了,晚了整整二十二年。
而我,鸠占鹊巢地,替一个本来应该好好活着,应该幸福平安的孩子,长大了。
我忽然觉得呼吸一阵发紧,可却连哭泣都没有脸面。
我凭什么哭呢,我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不起…」
「我…」
母亲没有看我,哭得无法自抑,向来稳重的父亲只是忍着眼泪,叹息,「卿安,这么多年,我把你当亲生儿子,可现在不能再将错就错下去了。」
「否则,我会觉得愧对于我早夭的孩子。」
「我明白,我明白的。」
我拼命点头,有些胡乱地擦了把脸,再也无法忍受地逃离上楼。
关上厚厚的门板,我的目光有些涣散地看向自己的房间。
宽敞明亮,一眼无法望尽,我在这样华丽舒适的卧房里生长了二十二年,而真正属于这里的人,却在冰冷的乡镇医院里,甚至没有得到母亲一个温暖的拥抱,就那样冰冷地死去。
我用力呼吸了两口,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拿出行李箱,带了最少最少的东西。
那瞬间我脑子很乱,什么都抓不住,像我眼前如同流水般消逝的一切。
只有零星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出来。
我等不到祝星漓了。
我等不到他了。
他的竞赛奖杯会很好看吗?
他到底想要什么奖励呢?
我那从小就抱在怀里,哄着宠着长大的弟弟。
也会厌恶我吗?
我拿起桌边的全家福,上面穿着西装,系着小领结的小孩正被我弯腰逗弄着,笑得双眼弯弯,而父母向来忙碌却会站在我们身后,像一座巍峨可靠的山。
我用力擦了擦落在上面的眼泪。
我很想将相片带走,可这再也不属于我,像一场美梦,醒了以后人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空洞。
我拉着行李箱下了楼,母亲没看我,父亲欲言又止。
我将他们给的副卡放在桌上,即便他们并没有这么要求,我也无颜再用他们一分钱。
我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知道那不够,大概欠他们的,我这辈子是还不完了。
「卿安。」
父亲叫住我,「星漓那孩子,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我们工作忙,常常忽视他。」
「他依赖你,你突然离开他可能会受不了,也可能会对我们产生逆反心理。」
「既然不是亲生的,那我就该离开,跟你们没有关系。」这大概是我能为父亲母亲做到最后一件事情了。
他点了点头,叹息中带着一丝颤抖,「你走吧。」
「祝先生,祝夫人,珍重。」
我说得轻描淡写,可离别二字,本就重如千斤。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
正好在院子里撞上提前翘课回来的祝星漓。
他的眼神从我的脸上扫到我手里的行李箱。
不满在下一秒就溢了出来。
「你去哪?又要去旅游吗?我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就不能在家陪陪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