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尽碎的那一刻，楚燃其实没觉得有多疼。或许是极致的痛苦已经超出了肉身承载的极限，感官先行一步陷入了麻木。他只觉得浑身的力量，连同那苦修近百载、刚刚凝聚不久的金丹，都像退潮般从四肢百骸流走，散入虚空，留下一个千疮百孔、不断漏风的躯壳。

他重重摔在论道台冰冷坚硬的玄石地面上，扬起细微的灰尘。视野模糊，只能勉强看到高台之上，那道他敬若神明、追随了一整个青春岁月的雪白身影。

他的师尊，凌雪仙君沈清弦。

沈清弦站在那里，衣袂飘飘，周身缭绕着拒人千里的清寒剑气，如同山巅永不融化的积雪。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倒地不起的大弟子，只是淡淡地，对着台上另一位显然也受了些轻伤、但兀自傲立的真传弟子点了点头。

然后，楚燃听到了那把曾经耐心为他讲解道法、此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嗓音。

“修仙之路，逆天而行。弱肉强食，乃是天道法则。今日之果，皆因你技不如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剜在他的心口。比刚才对手那碎丹一击，更让他痛彻魂髓。

周围是死寂的，旋即又响起些许压抑的议论。有同情，有唏嘘，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甚至……是幸灾乐祸。他楚燃，凌雪仙君座下首徒，曾经年轻一辈中惊才绝艳的人物，今日之后，便是一个金丹已碎、道基尽毁的废人了。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撑起身子，哪怕只是维持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却发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有喉咙里泛起的浓郁血腥气，提醒着他此刻的狼狈与绝望。

弱肉强食……技不如人……

呵。

他缓缓闭上眼，任由无边的黑暗将自己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