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毕业照里的小插曲五月的风裹着香樟树的气息，漫过医学院的红砖操场。
林微把白大褂的领口又理了理，棉质布料被反复摩挲出几道浅痕，她指尖捏着衣角，
目光落在不远处围在一起说笑的同门身上。苏晓正踮着脚给男友整理学士帽的流苏，
男生手里拎着她的帆布包，包里露出半本《内科学》的封面——连拍毕业照，
她们都习惯把专业书带在身边，仿佛那是刻在骨血里的印记。李然的女朋友抱着一束洋桔梗，
淡紫色的花瓣蹭过白大褂的口袋，男生低头跟她说话时，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都站好咯！陈教授来了！”班长挥着相机喊了一声，林微赶紧往队伍里挤，
刚好站在最边上的位置。她刚把头发别到耳后，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头时，
陈教授已经走到她身边，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杯壁上印着“市一院心内科”的字样。
“林微，论文答辩准备得怎么样？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数据，再核对一遍没？
”陈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关切。他带学生向来认真，林微跟着他做了三年实验，
从一开始连移液枪都握不稳，到现在能独立完成动物模型构建，陈教授的指导从来没断过。
“核对完了陈老师，昨天跟检验科的老师确认过，误差在允许范围内。”林微笑着点头，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苏晓那边——苏晓的男友正帮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陈教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了然地笑了笑：“你们这届姑娘小伙儿，就你一个还单着？苏晓对象是规培医生，
李然女朋友是护士，你呢？你男朋友怎么没过来陪你拍毕业照？
”这话像颗小石子扔进平静的水里，林微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她攥着白大褂的手指紧了紧，
声音也低了些：“陈老师，我没男朋友。”“没男朋友？”陈教授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
他放下保温杯，掏出手机就开始翻通讯录，“这可不行，我们林微这么优秀，长得又漂亮，
怎么能没对象？我想想啊……上次市一院的顾医生，跟我一起开过会，人不错，年轻有为，
还是咱们学校毕业的，跟你算同门师兄呢！”林微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别了陈老师，
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先把工作定下来再说。”她心里突然窜起一阵莫名的慌乱，
像是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要被翻出来，指尖都有些发凉。“工作归工作，恋爱归恋爱，不耽误！
”陈教授根本不听她的推辞，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按着，没一会儿就把电话拨了出去，“喂，
小顾啊？我是**……对，就是医学院的那个……明天中午有空没？
我介绍个小姑娘给你认识，我们课题组的研究生，特别优秀……行，那我把地址发给你，
青槐私房菜，十二点啊！”挂了电话，陈教授把手机揣回兜里，
拍了拍林微的胳膊：“就这么定了！明天中午你准时过去，别迟到。小顾人真不错，
你们肯定有共同话题。”林微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想去，可看着陈教授一脸期待的样子，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陈教授是好心，这三年来，他不仅在学术上指导她，
生活里也总惦记着她的小事——知道她家里远，
逢年过节会叫她去家里吃饭；她实验出问题哭的时候，也是陈教授递的纸巾，
还跟她说“科研哪有不碰壁的，再试试”。“好了好了，拍照了！”班长举着相机喊了一声，
大家赶紧站成两排，林微站在陈教授旁边，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可心里却乱糟糟的——她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有风的下午，
她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跟那个男生说了“我喜欢你”。拍照的快门声“咔嚓”响了一声，
林微的目光落在镜头里，思绪却飘回了六年前。那天的奶茶是三分糖的，她紧张得手都在抖，
男生听完她的话，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他，甚至刻意忘了他的名字，可现在，陈教授要介绍的人，
会不会……“想什么呢？照片拍完了，赶紧去把白大褂换了，别着凉。
”陈教授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林微回过神，点了点头，转身往更衣室走。风吹过操场，
香樟树的叶子沙沙响，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没收到陈教授发的地址，
可心里的忐忑却越来越重——她既希望明天见的人不是他，又莫名地，
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回到宿舍，林微把白大褂挂在衣柜里，转身坐在书桌前。
书桌上堆着厚厚的专业书，《病理生理学》的封面上还贴着她去年贴的便利贴，
上面写着“加油，林微”。她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旧笔记本，封面已经泛黄了，
那是她高考结束后，准备送给那个男生的，后来没送出去，就一直放在这里。她拿起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致顾琛”——原来她没忘，他叫顾琛。就在这时，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陈教授发来的消息：“明天中午十二点，青槐私房菜，302包厢，
别迟到。”林微盯着屏幕上的字，手指停在屏幕上，半天没动。顾琛，陈教授说的顾医生，
会不会就是他？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笔记本放回抽屉，然后打开美团，
搜了搜青槐私房菜的评价——环境不错，菜是家常菜，适合见面聊天。她又打开衣柜，
翻了翻里面的衣服，大多是T恤和牛仔裤，唯一一条连衣裙还是去年生日时苏晓送的，
淡蓝色的，带着小碎花。“就穿这条吧。”林微把连衣裙拿出来，放在床上，
然后又拿出化妆品——她平时很少化妆，最多涂个口红，可明天见面，
她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她对着镜子试了试口红，豆沙色的，不张扬，
刚好衬得她的肤色白一点。躺在床上的时候，林微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高考结束那天，
顾琛穿的是白色的T恤，牛仔裤，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很干净。他拒绝她的时候，
眼神里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她当时看不懂的为难。后来她去了外省读大学，
再后来考上本校的研究生，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如果明天见的人真的是他，她该说什么？
说“好久不见，我当年跟你表白过”？还是假装不认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落在书桌上，林微看着那道月光，慢慢闭上了眼睛。算了，见了就知道了，
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呢？她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的心跳，却比平时快了好多。
2包厢里的重逢第二天早上，林微七点就醒了。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鸟叫声，
愣了一会儿神，才慢慢坐起来。洗漱完，她把那条淡蓝色的连衣裙穿上，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裙摆轻轻晃了晃，她又把头发梳成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应该可以吧？
”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八点半。离十二点还有三个半小时，
她想了想，决定去实验室待一会儿，把昨天没整理完的数据再核对一遍。走到实验室楼下，
林微看到苏晓正拎着早餐往楼上走，看到她，苏晓眼睛一亮：“微微，
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好看？约会啊？”林微红了脸，赶紧摆手：“不是，
陈老师要介绍个人给我认识，中午一起吃饭。”“哦~陈老师介绍的？是医生吗？
长得帅不帅？”苏晓凑过来，一脸八卦的样子，“快跟我说说，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陈老师就说是市一院的顾医生，咱们学校毕业的。”林微一边打开实验室的门，一边说，
“我还没见过呢，中午才见。”“顾医生？市一院的？”苏晓皱了皱眉，
“我好像听我对象说过，市一院心内科有个顾医生，特别年轻，才三十岁就评上主治了，
长得还帅，就是性格有点冷，好多护士姐姐想追他都没敢。”林微的手顿了一下，
心里的忐忑又上来了。心内科，顾医生，年轻有为，这些标签跟她记忆里的顾琛，
好像慢慢重合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实验记录本拿出来，假装认真地看数据，
可眼神却总是飘到窗外。苏晓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
就是见个面，合得来就聊，合不来就当认识个朋友。你这么优秀，怕什么？”林微点了点头，
勉强笑了笑。她跟苏晓一起整理数据，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一点半。她收拾好东西，
跟苏晓说了再见，就往青槐私房菜走。青槐私房菜离学校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
林微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木质的招牌上刻着“青槐”两个字，旁边挂着一串红灯笼，
看起来很雅致。她推开门，服务员迎上来：“您好，请问有预定吗？”“我找302包厢，
**教授预定的。”林微说。“好的，这边请。”服务员领着她往楼上走，
走廊里铺着地毯，脚步声很轻。到了302包厢门口，服务员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陈教授的声音：“进来。”林微推开门，看到陈教授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对面的位置空着，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具。“陈老师，我来了。”林微走过去，
在陈教授旁边坐下。“来了？路上没堵车吧？”陈教授放下茶杯，笑着说，“小顾还没到，
估计在路上了，咱们再等会儿。”林微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水是温的，
刚好润了润她干渴的喉咙。她跟陈教授聊起论文答辩的事，
陈教授跟她说了几个答辩时要注意的问题，还说会帮她跟答辩委员会的老师打个招呼，
让她别紧张。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五，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手表，看起来很干练。
林微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头，当她看到男人的脸时，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是他，
顾琛。七年没见，他变了很多。头发比以前短了些，轮廓也更硬朗了，
眼神里少了当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尤其是他嘴角的那颗小痣，跟当年一模一样。顾琛也看到了林微，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走到陈教授面前，伸出手：“陈老师，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没事没事，坐吧。”陈教授笑着跟他握手，
然后指了指林微，“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林微，我们课题组的研究生，特别优秀，
论文发了几篇核心期刊呢。”顾琛的目光落在林微身上，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你好，
林微。我是顾琛。”林微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勉强抬起手，
跟他握了握：“你好，顾医生。”他的手很暖，指尖碰到她的手时，她像被烫到一样，
赶紧收了回来。顾琛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服务员过来问要不要点菜，
陈教授把菜单推给他们：“你们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林微拿起菜单，
低着头，不敢看顾琛。菜单上的字她一个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全是六年前的场景——奶茶店的空调风，他拒绝她时的表情，
还有她当时没忍住掉下来的眼泪。“林微，你平时喜欢吃什么？”顾琛的声音突然传来，
林微抬起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很温和，没有她想象中的疏离，
反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我……我随便，都可以。”林微的声音有点发颤，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看菜单。陈教授看出了她的紧张，笑着打圆场：“小顾，
你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跟林微算同门师兄妹，以后要多照顾照顾她。林微刚毕业，
找工作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多给她出出主意。”“好，没问题。”顾琛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林微，“你想找哪个科室的工作？市一院最近在招医生，要是有兴趣，
我可以帮你问问。”“我……我想试试心内科。”林微小声说。她其实早就想好了，
要去心内科，因为她本科的时候，跟着老师在心血管内科实习过，对这个科室很感兴趣。
顾琛的眼睛亮了一下：“心内科挺好的，我们科室现在正好缺人，你要是愿意，
我可以把你的简历递给主任。”“真的吗？谢谢顾医生。”林微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
她没想到顾琛会这么帮她，心里的紧张少了些，多了几分感激。陈教授看着他们聊起来，
满意地笑了。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说：“你们慢慢聊，我去趟洗手间。”说完，
他就起身离开了包厢。包厢里只剩下林微和顾琛，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林微低着头，
玩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顾琛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