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走廊里,医生平静地说出“每公斤3450元”时,
我口袋里的银行卡余额是19876.35元。女儿沈星瞳的戈谢病确诊书,
像一张冰冷的死刑判决书。我们卖掉房子,偷渡韩国买仿制药,
却只换来女儿更痛苦的并发症。当我在药企高管厉振声面前跪下求药时,
他轻蔑地笑了:“你女儿的命,值多少钱?”十年后,
女儿奇迹般自愈的基因报告震惊医学界。而厉振声的儿子,却因同样的病躺在ICU。
他颤抖着递来新药:“救救我儿子,我给你……”我接过药盒,
上面标签清晰标注着:每公斤3450元。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蛇,
缠绕着协和医院这条长得没有尽头的走廊。日光灯惨白的光线,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流淌,
映照着一张张或麻木或焦虑的脸。**在冰凉的墙壁上,
口袋里那张薄薄的银行卡边缘硌着掌心,
里面是19876.35元——我们一家三口全部的积蓄,也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妻子林晚晴坐在我身边,身体微微发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褪色的牛仔裤线头。
诊室的门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他是个中年男人,
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任何波澜。“沈先生,沈太太,”他的声音不高,
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周围的空气,“沈星瞳的基因检测和骨髓穿刺结果出来了,
确诊是戈谢病,一型。”戈谢病。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见过这个词,
在那些深夜绝望的搜索里,它总是和“罕见”、“致命”、“天价”紧紧捆绑在一起。
林晚晴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在喉咙里的抽泣。医生继续说着,语速平稳,
仿佛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说明书:“……目前国内唯一有效的特效药是伊米苷酶,进口的。
每支价格是23000元,400个单位。患者按公斤体重计算剂量,
每公斤需要60个单位。每个月需要注射两次,终身用药。”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我们惨白的脸,最后落在我身上,那平静的湖面下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但很快又冻结了:“根据沈星瞳目前的体重,10公斤,每次需要1.5支。也就是说,
每个月的药费是69000元。一年下来,大概是83万。随着她长大,体重增加,
药费还会持续上涨。”69000元。83万。终身用药。这几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
烫在我的视网膜上,嗡嗡作响。口袋里的银行卡瞬间变得轻飘飘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化成灰烬。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林晚晴的身体晃了一下,我猛地伸手扶住她,
她的骨头透过薄薄的衣衫,硌得我生疼。“终身……”林晚晴的声音破碎不成调,
带着一种濒死的呜咽,“终身……要打针?”“是的,终身。”医生点了点头,
语气依旧平稳,却像判决一样沉重,
“这是目前唯一能控制病情、避免脏器衰竭和死亡的方法。没有它,孩子……”他后面的话,
我听不清了。
走廊里所有的声音——护士的推车声、病人的咳嗽声、远处模糊的广播声——都潮水般退去。
眼前只剩下医生那张平静的脸,和脑海里反复回荡的冰冷数字:每公斤3450元。
我女儿沈星瞳,我唯一的小星星,她**的小手、咯咯的笑声、清澈的眼睛,
此刻被明码标价,按斤两出售。我口袋里那张可怜的银行卡,连她一个月的零头都买不起。
“爸……爸……”一个细弱的声音,像羽毛般飘进我的耳朵。我猛地回头。诊室门口,
沈星瞳穿着她最喜欢的黄色小鸭子连体衣,正被护士阿姨牵着。她的小脸有些苍白,
但那双大眼睛,像两颗浸在清水里的黑葡萄,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里面盛满了懵懂的依赖。
她咧开嘴,露出刚长出的小米牙,咯咯地笑了起来,
清脆的童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爸爸,抱抱!”那一刻,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
家,曾经是温暖的港湾,如今却成了冰冷的囚笼。沈星瞳的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
像吹足了气的皮球,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越来越瘦,
小胳膊小腿细得让人心疼,只有那个不断增大的腹部,像一个残酷的计时器,
提醒着我们时间的流逝。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地爬来爬去,
大部分时间都蔫蔫地躺在小床上,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偶尔疼起来,她会蜷缩成一团,
发出压抑的、小猫般的呜咽,每一次都像刀子一样剜着我和林晚晴的心。我们卖掉了房子。
那个承载着我们新婚甜蜜、星瞳诞生喜悦的小家,
在中介冰冷的合同上变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钱到账的那天,
林晚晴抱着星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天,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孩子的衣襟。
我们搬进了城郊一间潮湿、阴暗的出租屋,墙壁斑驳,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钱像流水一样淌进医院的收费窗口。伊米苷酶冰冷的液体,通过细细的针管,
一点点注入星瞳幼小的身体。每次注射,她都会哭得撕心裂肺,
小小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挣扎,仿佛那不是救命的药水,而是毒液。林晚晴只能死死按住她,
眼泪和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看着女儿因疼痛而扭曲的小脸,我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一切。
然而,那点卖房的钱,在每月69000元的药费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仅仅三个月,
账户就见了底。绝望像浓稠的墨汁,将我们彻底淹没。
医生无奈地建议我们尝试一种超适应症的药物——氨溴索,一种普通的化痰药。他说,
有极少数特定基因型的戈谢病患者,在超大剂量使用下,可能对病情有一点点缓解作用。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却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廉价的稻草。
星瞳开始每天大剂量地喝下那苦涩的药水。她很乖,即使皱着小眉头,也会努力咽下去,
仿佛知道这是爸爸妈妈能给她的一切。我们像虔诚的信徒,日复一日地祈祷着奇迹。然而,
奇迹没有降临。星瞳的肚子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差,连喝奶都变得困难。一次普通的感冒,
就让她高烧不退,血小板骤降,在医院抢救了整整两天。那天深夜,
我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长椅上,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憔悴的脸。
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
一条不起眼的新闻标题跳入眼帘:《海军总医院成功完成脐带血移植治疗戈谢病,
小患者重获新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希望,
微弱却炽热的希望,瞬间点燃了我濒临枯死的灵魂。
我疯了似的联系了所有能想到的媒体朋友,发动了所有能发动的亲戚朋友。一场场募捐,
一次次求助,像一场场艰苦卓绝的战役。三十多万,带着无数陌生人的善意和期盼,
终于凑齐了。我们带着星瞳,再次踏上了北上的列车,目的地是海军总医院,
那个传说中能创造奇迹的地方。海军总医院的血液科病房,
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复杂气味。星瞳躺在小小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像个破碎的娃娃。栾佐教授,国内造血干细胞移植领域的权威,
仔细地翻看着星瞳厚厚的病历,眉头紧锁。“沈先生,沈太太,”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星瞳目前的状况,肺部有严重的真菌感染,身体非常虚弱。移植前的预处理化疗,
对她来说风险极大。而且,配型虽然找到了,
但移植后感染、排异的风险……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的话像一盆冷水,
浇灭了我们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但看着女儿日渐衰弱的身体,我们别无选择。
移植前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然而,命运似乎总在和我们开残酷的玩笑。
星瞳的肺部感染反复发作,高烧不退,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为了控制感染,
我们不得不使用昂贵的进口抗真菌药物,那三十多万救命钱,像沙漏里的沙子,飞速流逝。
“必须先用特效药控制感染,否则移植根本无从谈起!”医生的话像重锤砸在我们心上。
可特效药的价格,更是天文数字。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徘徊了不知多久,
我最终做出了那个让我终生痛苦的决定。我推开门,对栾教授说:“栾主任,
我们……我们出院。”栾教授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震惊和不解:“沈先生!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星瞳现在的情况,离开医院,
离开特效药……她可能……可能撑不过三个月!”三个月。又是三个月。我死死咬住嘴唇,
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的哽咽。我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女儿,
她的小脸因为高烧而通红,呼吸急促而微弱。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栾主任……我们……我们没钱了。”那一刻,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力。作为一个父亲,我连救女儿命的钱都没有。林晚晴在我身边,
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泪水无声地滑落。我们抱着星瞳,像两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离开了那个曾寄托了我们最后希望的医院。回到南京,我们彻底走投无路。只能求助于中医。
一位据说对疑难杂症有研究的老中医,开了大包小包的中药。
星瞳每天要喝下苦得令人作呕的药汤,每两个小时一次。她懂事得让人心碎,
即使苦得皱起小脸,也会努力喝完,然后用小手抹抹嘴,
对我们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爸爸妈妈,星瞳不苦。”中药没能阻止病魔的步伐。
星瞳的肚子胀得像个小皮球,皮肤被撑得发亮,薄得能看到下面蜿蜒的血管。她吃不下东西,
越来越瘦,只有那个肚子,像一个无情的诅咒,日益膨胀。2016年6月的一个深夜,
她突然蜷缩起来,发出凄厉的哭喊:“爸爸!妈妈!肚子痛!好痛!”我们连夜赶往北京。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医生检查后,脸色凝重:“脾梗死!必须马上手术,切除脾脏!
”手术室的门关上那一刻,两年前栾教授那句“可能撑不过三个月”的预言,
如同鬼魅般在我耳边响起。而星瞳,此刻刚好三岁零一个月。四个小时后,手术灯灭了。
医生疲惫地走出来,
个沉甸甸的、布满暗红色结节的巨大器官——那是被切下来的、几乎被戈谢细胞填满的脾脏。
“手术很成功,暂时脱离危险了。”医生的话让我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然而,
当星瞳被推出来时,她小小的身体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如纸,
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看着女儿如此痛苦的模样,我的心像被钝刀反复切割。
脾切除手术带来了短暂的喘息。星瞳的肚子小了下去,精神似乎也好了些。
但新的噩梦接踵而至。戈谢细胞失去了脾脏这个“垃圾场”,开始疯狂侵蚀她的骨骼。
她的骨头变得异常脆弱,像枯枝一样。一次在床边轻轻摔倒,就导致了左腿股骨骨折。
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曾经灵活的小脚,变得僵硬无力。“星瞳,多吃点,
长胖点才有力气。”林晚晴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肉粥,声音里带着祈求。星瞳摇摇头,
小声说:“妈妈,星瞳吃饱了。”她其实只吃了小半碗。我们不敢再劝。
因为每一次她多吃一口,长胖一斤,就意味着我们离绝望更近一步。一年八十多万的药费,
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我们喘不过气。
我们甚至不敢期待她像正常孩子一样长高、长胖。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她长得慢一点,
再慢一点。这种扭曲的期望,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们的灵魂。绝望中,
病友群里传来一丝微弱的光。有人在韩国找到了一种伊米苷酶的仿制药,
价格只有原研药的零头。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尽管它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我决定铤而走险。
从未出过国的我,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在首尔一家不起眼的药企门口,
通过病友介绍的神秘接头人,我用身上所有的现金,换来了十多支冰冷的仿制药。回国时,
我把药藏在特制的夹层里,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海关人员的目光扫过,都让我冷汗直流。
幸运的是,我们成功了。当那淡黄色的液体再次注入星瞳的身体时,
我们仿佛看到了黑暗尽头的一丝曙光。然而,这偷来的“生命”代价沉重。几个月后,
星瞳开始出现严重的过敏反应,全身起满红疹,高烧不退。仿制药的副作用,
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我们不得不再次停药。星瞳的病情急转直下。她开始频繁地流鼻血,
常常止不住。血小板低得吓人。肝功能指标也一路飙升。医生摇头叹息,
说她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致命。我们再次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看着女儿在病床上痛苦挣扎,听着她微弱的呼吸,我和林晚晴相对无言,
只有泪水无声地流淌。我们像两个被命运反复戏弄的囚徒,在无尽的黑暗中摸索,
却找不到任何出口。2021年,一道微光终于刺破了笼罩我们七年的黑暗。
江苏省出台了针对戈谢病等罕见病的专项用药保障政策。
当医保局的工作人员把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保障卡递到我手中时,我浑身颤抖,
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沈先生,从下个月起,沈星瞳的伊米苷酶费用,
由医保和专项基金全额承担。你们只需要按时带她来医院注射就行。
”工作人员的话像天籁之音。我紧紧攥着那张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林晚晴在一旁,
捂着嘴,泪水汹涌而出,压抑了七年的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决堤。我们抱着星瞳,
在医院的走廊里失声痛哭。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劫后余生的狂喜。
规范的治疗效果立竿见影。星瞳的肚子慢慢瘪了下去,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她开始有了力气,
能在房间里蹒跚走路了。血小板和肝功能指标奇迹般地恢复正常。她甚至开始长个子,
长肉了。看着女儿一天天好转,重新绽放出孩童应有的活力,我和林晚晴感觉像活在梦里。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转出最残酷的弯道。2023年秋天,
一次常规复查后,主治医生把我们叫进了办公室,脸色异常凝重。“沈先生,沈太太,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星瞳最新的血液检测和基因测序结果出来了……情况有些复杂。”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医生,怎么了?星瞳她……”“她的戈谢病病情控制得很好,
这一点毋庸置疑。”医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是……我们发现,
她体内对伊米苷酶产生了明确的耐药性。药效正在显著下降。”“耐药?
”林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怎么会?不是说……不是说只要用药就能控制吗?
”“药物耐药,在长期治疗中确实存在发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