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田:种花引仙途

贵妃归田:种花引仙途

主角:李墨李昭儿
作者:独空鱼

贵妃归田:种花引仙途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0-14

紫宸宫深处,栖梧殿。

寅时三刻,天光未启,重重宫阙仍沉睡在黎明前最深的墨色里。唯有栖梧殿东暖阁的一扇雕花长窗,透出一点昏黄烛火,像无边暗海上漂浮的孤灯,微弱,固执。

李昭儿赤足站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身上只松松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云锦寝衣。窗棂精雕细琢着百鸟朝凤的图样,每一道纹路都浸透了匠人心血,也浸透了皇家威仪。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那冰冷的、被金漆包裹的凤凰羽翼,指尖传来细腻却拒人千里的触感。窗外是死寂的庭院,假山奇石在朦胧夜色里投下狰狞暗影,隔绝了所有鲜活的气息。连拂晓前最清冽的风,穿堂过户,经过无数重廊庑宫门,吹到此处时,也只剩一丝带着陈腐熏香味的、有气无力的叹息。

“娘娘,更深露重,您当心身子。”春桃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掩不住的担忧,小心翼翼地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一件厚实的狐裘,想为主子披上。

李昭儿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她的目光穿透窗纸的朦胧,固执地投向那片被高耸宫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天空。那方寸之间,没有飞鸟的痕迹,没有流云的变幻,只有一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灰白。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棺盖,沉沉地压下来,压在她的心口,压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撕裂般的疼。

她曾是江南水乡烟雨里恣意生长的野蔷薇。可如今,她是这紫宸宫深处,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用无数规矩丈量着、用无上恩宠供奉着的金丝雀。栖梧殿,栖梧殿,名字多么好听,凤栖梧桐,百鸟来朝。可只有困在其中的鸟雀才知,再华美的笼子,终究是笼子。黄金打造的栏杆,镶嵌着鸽血红与深海珠,在晨曦微露时反射出令人炫目的流光,每一道光芒都像无声的嘲笑,刺得她眼睛生疼。

“春桃,”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被这殿宇的沉重压弯了腰,“那盆碧玉兰……叶子又黄了几片吧?”

春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边高几上那盆名贵的碧玉兰。叶片本该是翡翠般的润泽,此刻边缘却蜷缩着,透出枯败的焦黄,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是……奴婢瞧着,是浇多了水?或是昨日阳光烈了些?”春桃的声音更低,带着惶恐。她知道主子心系这盆花,这盆花的状态,几乎成了主子心情的晴雨表。

李昭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浇多了水?阳光太烈?不。她知道的。是这殿宇太沉,太闷,吸走了它的生气。就像她自己。再好的水土,再精心的照料,也抵不过这无处不在的、名为“深宫”的腐朽之气。它和她一样,都在无声地枯萎。

铜镜冰冷,映出一张足以倾国的容颜。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肌肤细腻胜雪,唇色不点而朱。这张脸,是上天的厚赐,也是她困于此地的原罪。春桃和夏荷屏息凝神,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犀角梳篦滑过如瀑青丝,沾染了价值千金的玫瑰头油,散发出甜腻的芬芳。金簪、玉钗、点翠步摇……一件件价值连城的珠宝被小心翼翼地簪上云鬓。

夏荷捧起那支赤金点翠凤凰步摇。凤凰展翅欲飞,尾羽镶满了细碎的蓝宝石,在烛光下流转着幽深的光华。这是储炎上月亲手赐下的,内务府新贡的头一份。他当时揽着她,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这步摇插入她的发髻,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笃定:“昭儿,唯有这九天神凰,才配得上你。”

此刻,夏荷的手微微颤抖着,将那沉重的凤凰步摇缓缓插入发髻。李昭儿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触碰到头皮,随即一股沉甸甸的力量压了下来,扯得头皮发紧,颈椎都似乎不堪重负地发出细微的**。镜中的美人依旧完美无瑕,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所有的光都沉静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映照出梳妆宫女的影子,却空洞得没有一丝属于她自己的神采。她像个被精心装扮的傀儡,任由那些华美的枷锁一层层加身。

“贵妃娘娘安好。”皇后宫里的掌事嬷嬷王氏端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捧着一个剔红漆盒。“皇后娘娘惦记贵妃,说您素爱这江南进贡的蜜渍梅子,特命奴婢送些来。娘娘还说,昨儿个御花园的风大了些,贵妃身子娇贵,可要仔细些,莫着了风寒。”

王氏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石子,圆滑,冰冷。那“风大了些”、“身子娇贵”、“仔细些”几个词,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切,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敲打。李昭儿甚至能想象到皇后在说这话时,嘴角那抹矜持而淡漠的笑意。

李昭儿端坐在铺着明黄软垫的紫檀木宝座上,背脊挺直,仪态万方。她微微侧首,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温婉娴静,无懈可击:“劳皇后娘娘记挂。臣妾谢恩。”她示意春桃接过漆盒,声音如同玉磬相击,清脆悦耳,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也请王嬷嬷代臣妾回禀娘娘,栖梧殿门窗紧闭,那风……吹不进来。娘娘一片慈心,臣妾感念。”

王氏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探究。这位贵妃娘娘,年纪轻轻,宠冠六宫,偏偏滑溜得像一尾深水里的鱼,无论明枪暗箭,总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于无形。她屈膝告退:“贵妃娘娘安坐,奴婢告退。”转身的瞬间,眼底那点探究便化作了更深的忌惮。

栖梧殿内短暂的平静被打破。环佩叮当,香风细细,各色宫装美人鱼贯而入。莺声燕语瞬间充斥了整个殿堂,脂粉的甜香混合着殿内常年不散的龙涎香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馥郁。

“贵妃娘娘今日这气色,真真是极好的!这新贡的螺子黛描的眉,远山含翠,衬得娘娘眉眼如画呢!”丽嫔的声音又娇又脆,带着刻意的讨好,目光却忍不住瞟向李昭儿发间那支耀眼的凤凰步摇,眼底的艳羡和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可不是嘛,”婉贵人柔柔地接话,帕子掩着唇轻笑,“也就咱们娘娘,才压得住这等华贵气度。不像有些人,东施效颦,反倒惹人笑话。”她眼风似不经意地扫过坐在角落、打扮略显朴素的静贵人。

静贵人脸色白了白,头垂得更低,手指紧紧攥住了膝上的衣料。

“贵妃娘娘这身云锦,怕不是内务府库里压箱底的宝贝吧?这流光溢彩的,也就娘娘穿得出这份尊贵来。”另一位美人笑着奉承。

李昭儿端坐主位,唇边噙着那抹万年不变的、温婉得体的微笑,如同戴着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具。她偶尔颔首,轻声回应一两句“妹妹谬赞了”、“这料子不过是寻常”,眼神却平静无波,像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目光掠过一张张或明艳、或清丽、或娇憨的面孔,看到的却只是她们眼底深处闪烁的算计、攀比、嫉妒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满殿的繁华笑语,在她耳中,不过是金玉其外的喧嚣,内里早已爬满了名为“倾轧”的蛆虫。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带着毒的花香。

终于,繁琐的晨省在一声声“臣妾告退”中结束。殿内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腾的青烟,以及那挥之不去的脂粉余味。李昭儿挥退了所有宫人,连春桃和夏荷也示意她们守在门外。

偌大的宫殿,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方才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却是更深、更冷的死寂。沉重的宫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也隔绝了生气。她缓缓起身,脚步无声地走到那盆愈发蔫败的碧玉兰前。

指尖轻轻拂过那焦黄的叶缘,触感微凉而脆弱。她仿佛能感受到这植物体内无声的呐喊,对阳光、对雨露、对广阔天地的渴望,如同她自己的心。深宫十年,像一场漫长而华丽的囚禁。再精致的牢笼,锁住的也是自由的灵魂。她曾以为,帝王的宠爱是恩泽,是荣耀,如今才知,那不过是更华丽、更沉重的枷锁。

储炎……这个名字在她心底无声碾过,带来一阵复杂的悸动。他给予她泼天的富贵,无上的荣宠,栖梧殿内一应所用,皆是顶尖。可这宠爱,像一张用金线织就的巨网,密不透风,温柔地缠绕着她,也霸道地禁锢着她。他的目光炽热而专注,却总带着一种审视和掌控,仿佛她是他最珍爱也最得意的收藏品,必须永远保持在他设定的完美姿态里。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越过重重宫墙,飞向遥远的江南水乡。记忆里是连绵的细雨,润湿了青石板铺就的小巷,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自家那小小的院落,爬满了粉白的蔷薇花,雨后初晴,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父亲穿着半旧的青布长衫,挽着袖子,在小小的花圃里弯腰侍弄着那些寻常的月季、茉莉,神情专注而平和,指尖沾满了湿润的黑泥。母亲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昭儿,慢些跑,当心滑倒……”那时的阳光是暖的,风是自由的,泥土的芬芳是真实的。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手背上,打断了她的思绪。李昭儿微微一怔,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已泪流满面。镜子里那个满头珠翠、容光慑人的贵妃,和记忆里那个在江南烟雨中赤脚踩着泥泞、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女孩,隔着十年的光阴,在泪眼朦胧中重叠、撕裂。

“娘娘……”殿外传来春桃刻意压低、带着一丝紧绷的声音,“皇上……皇上朝这边来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殿外便响起内侍尖利而清晰的通传:“皇上驾到——!”

沉重的殿门被无声而迅速地推开。一道明黄的身影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大步踏入。储炎下朝了。他年轻,英俊,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冕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在殿内明亮的烛光下张牙舞爪,仿佛要破衣而出。深邃的五官如同刀削斧凿,此刻褪去了朝堂上的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但在看到李昭儿的瞬间,那倦色便被一种深沉专注的光芒取代。

“昭儿。”他唤她,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和不容置疑的占有。几步便已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和属于龙涎香的独特气息。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那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将她带向自己。

李昭儿瞬间收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垂眸屈膝:“臣妾恭迎皇上。”姿态柔顺,完美无瑕。

储炎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温顺。他抬手,身后侍立的大太监高全立刻躬身奉上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储炎亲手打开,盒内铺着墨绿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颗龙眼大小、**无瑕的明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却又无比华贵的莹莹光晕,仿佛将一片深邃的海洋凝缩其中。

“南边刚进贡的‘鲛人泪’,统共就得了三颗。”储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修长的手指捻起那颗明珠,动作轻柔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道,将它簪入李昭儿鬓边,正好压在那支沉重的凤凰步摇旁边。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低沉的话语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却字字带着帝王的分量:“朕瞧着,唯有这颗珠子,才配得上昭儿的光华。”

明珠微凉,贴在鬓发上,那沉甸甸的感觉瞬间加倍。李昭儿感到一阵细微的眩晕,仿佛被这两件华贵的饰物压得喘不过气。她强撑着完美的笑容,声音依旧温婉:“谢皇上厚爱。只是这明珠太过贵重,臣妾……”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储炎打断。

“给你的,便是你的。”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宠溺,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脸色怎么还是不好?朕已命太医院用心调理,那些奴才,都是废物不成?”那关切里,带着帝王的霸道和一丝不耐烦。

“臣妾无碍,劳皇上挂心了。”李昭儿垂下眼睫,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疲惫和抗拒。他的靠近,他的气息,他看似温柔的掌控,都让她心底那根名为窒息的弦绷得更紧。

储炎似乎并未察觉她细微的情绪变化,或者说,他习惯了她的柔顺。他揽着她走向窗边的软榻坐下,随口说起朝务,语气平淡却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李昭儿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心思却早已飘远。

“……再过十日,便是祭天大典。”储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朕需离京,前往天坛斋戒十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这十日,宫中诸事,皇后会主理。你身子弱,就安心在栖梧殿静养,莫要四处走动劳神。一切,等朕回来再说。”最后一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不是商量,是告知,是命令。

李昭儿的心猛地一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瞬间激起千层涟漪。十日!储炎要离宫十日!这消息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心底那潭绝望的死水,一个模糊却无比强烈的念头——逃离——如同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所有的心神。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指尖却深深掐进了掌心,用细微的疼痛提醒自己不可失态。她微微低头,掩饰住眼中骤然亮起又迅速压下的光芒,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柔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是,臣妾明白。只盼皇上此行,诸事顺遂。”

储炎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却也像一种确认所有物的姿态。“放心,朕很快便回。”他起身,“御书房还有几份要紧折子,晚些再来看你。”

“恭送皇上。”李昭儿起身行礼,姿态恭谨。

明黄的衣角消失在殿门口。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那个掌控一切的身影。殿内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颗新簪上的“鲛人泪”在鬓边散发着冰冷华贵的光泽,和她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储炎离开后,李昭儿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走到殿外空旷的庭院中。夜已深沉,墨蓝色的天幕上,几颗疏星寂寥地闪烁着。四周是高耸的、连绵不绝的宫墙,像巨大的、沉默的怪兽,将这片天空切割得只剩下头顶一方小小的、令人窒息的方块。那方寸星空,冰冷而遥远。

她缓缓抬起手,从贴身小衣的暗袋里,摸出一枚小小的、温润的鹅卵石。那是家乡小溪里最寻常不过的石头,灰白色,带着水流冲刷出的圆滑痕迹。十年前离家入宫时,她偷偷藏在身上,是她与自由过往唯一的、隐秘的联系。此刻,这枚冰凉的石子被她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质感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的痛感。

指尖用力,几乎要将那枚石子嵌入血肉。储炎的话语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钦天监观天象,言道江南某地,近有‘花气冲霄’之异象,蔚为奇观……花气冲霄……江南……”

江南!她的江南!她的根之所在!那“花气冲霄”的异象,像一道骤然劈开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心底那个模糊的念头,点燃了压抑在灵魂深处、几乎要熄灭的渴望之火!十年深宫,如履薄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囚笼般的日子,她一天,一刻,也不想再忍受了!

鹅卵石的冰凉触感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掌心,顺着血脉涌入心脏,将那团渴望的火焰浇灌得愈发炽烈。她抬起头,目光不再迷茫,不再空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剑锋,穿透了眼前冰冷的宫墙,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闻到了雨后泥土和野花的芬芳。

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寝衣,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冷却她胸中翻腾的热血。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冷静而决绝的眼底,逐渐凝聚成型。

深宫囚凤?不。

她要撕开这金丝牢笼,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她也要搏一个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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